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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兰安生去了波多黎各、中国江西萍乡等地参加钩虫病调查。在江西萍乡有水的地下矿井作业的工人中,85%的人都感染了钩虫病。兰安生开始琢磨工作思路,“在中国发起强化公共卫生教育,使公司负责人有基本的公共卫生意识,建立一个卫生中心模式,并努力推动全国公共卫生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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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两年实地工作经历之后,兰安生去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公共卫生学院学习。当时,洛克菲勒基金会希望找到一位合适人选,可以为协和医学院提供公共卫生服务。当基金会向兰安生的老师征求意见时,韦尔奇评价兰安生“能干、有激情、勤奋努力,性格有趣而吸引人”,他有一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难免的缺点,但这并不重要,“他熟悉中国并希望在那里发展,这是非常宝贵的”,“我倾向于认为他将成为一个强有力的管理者和组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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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兰安生30岁出头,以副教授的身份抵达协和医学院,前后工作了近17年时间,成为中国公共卫生教育与社区公共卫生事业的奠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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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有效的本土运动,强过100%效率的西方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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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全世界的公共卫生学刚刚起步,开始在医疗上发挥作用。英国在1919年设立了卫生部,建立了一套新系统:把那些基层的医疗中心和当地的医疗设施中心、区域里的教学医院相联系,一起提供预防和治疗的服务。在约翰·霍普金斯,兰安生沐浴着来自韦尔奇、亚瑟·纽肖尔姆爵士(Sir Arthur Newsholme)的光芒,尤其是后者,深刻地影响了兰安生后来的“国家医疗”信念,亚瑟·纽肖尔姆爵士曾是参与英国公共卫生运动的主要人物,这一运动促使1919年英国卫生部成功建立,他是英国“国家医疗”思想的倡导者,被韦尔奇邀请到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领军公共卫生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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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安生是协和医学院的第一任公共卫生学教授。这位看上去高大、憔悴、高度近视以至游泳都得戴着近视眼镜的年轻人,睿智自信,不太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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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安生打算把世界上最发达国家的大胆想法,应用在当时的中国。而当时的中国,并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实现这些想法的基础元素:普遍贫穷、缺乏卫生设施、系统不健全、文盲泛滥、政府不稳定、没有任何现代的医疗保健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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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北京协和医学院不久,兰安生就带着一路风尘,直接去见当时的中国领导人,畅谈自己勾画的蓝图:一个全面的、由政府管理的医疗系统。他的急切,甚至引起了基金会一些人的异议,说他太冒进,操之过急地想实现自己的职责,让他们感觉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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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安生调查了当时北京公共卫生的力量,最后得出的评价是——坐井观天。显然,这个国家没有完善的系统来对付主要的社区疾病,比如伤寒和天花,而婴儿的死亡率也相当惊人。面对落后、混乱的公共卫生现状,他开始了锲而不舍地为医学社会化努力的历程,起点就是协和医学院的公共卫生课程,以及一座破庙改造的“卫生示范区”。他在中国17年,打上了深深的医学“布尔什维克”的印迹,在西方关于协和的描述中,这一称呼几乎成为兰安生的独特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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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参加钩虫病防治的工作经历,让兰安生体会到公共卫生的关键之处,首先是三个字——本土化,具体说来有两点:一是对本地情况的敏感性,哪怕是细微的差异。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钩虫病防治经历,让他意识到和当地人的沟通、相处有多重要。在了解当地人的基础上,才能进一步处理反对意见。二是有效的公共卫生措施,一定要建立在本土化的基础上。用兰安生的话说就是:“在州这一级别的卫生官员很多,但除非你深入到下面的社区,否则很难得到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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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钻进中国图书馆,和中国人交朋友,进行着自己对这个国家的深入勘探。后来,西方人评价兰安生时,这么描述:“当时很多西方人在中国工作,只在自己圈子里社交。但是,兰安生常常和当地中国人共饮交谈。”兰安生的女儿也回忆说:“时常有中国朋友来家里做客。他们亲切地叫我爸爸‘大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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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兰安生写道:“在中国的外国人,总是在中国用外国人的方式思考,并且认为这是唯一值得去做的事情”,“但其实在中国的外国人,并没有任何行动能够让中国人采用他们的方法”。他认为,支持本土的卫生运动才是更好的选择,“60%有效的本土运动,强过100%效率的西方运动”。这句话成了影响协和人对公共卫生医学定位的“兰安生式名言”之一。如同协和那一片宏伟建筑群的特点“中西合璧”:扎根在中国基础上的西方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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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的中国,收集基本的死亡数据,是一项颇具挑战性的工作。因为在当时那个年代,解剖是被禁止的,尸检几乎不可能。兰安生没有像一些“水土不服”的外国人一样,浪费时间去抱怨这种根深蒂固的中国文化传统,他想出的绝妙解决方法,可以从一个侧面鲜活地反映其高度“本土化”的做法。他让民间那些做棺材的人提供死亡原因。但做棺材的人用的是通俗的民间叙述,兰安生就自己做了一个对照表,一边是民间叙述,一边是对应的医学名词。比如,民间说的“妖风”,在医学上对应的名词则叫“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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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灯塔一般的公共卫生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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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本关于洛克菲勒基金会、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学术书中,作者评价兰安生有着“灿烂而综合的思想”,“体现了他非同寻常的智力弹性”。在20世纪20年代,兰安生创立的卫生事务所和农村卫生实验区,专门为协和医学院的医学生、护士学生提供教学现代公共卫生学。当时,世界各地还没有人能去完整地、系统地实践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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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着这一思想轨迹,在20世纪40年代,兰安生去了印度,成立了印度卫生和公共卫生研究所。50年代,他去了巴黎,领导欧洲地区的洛克菲勒基金会国际健康部门。后来,他又参与了捷克斯洛伐克的战后公共卫生建设格局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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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与兰安生共事20年的上司形容他是“极有能力的人,在中国和日本的人缘无人可比,是洛克菲勒基金会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管理人才之一”。中国著名经济学家何廉,把民国时期的社会医学成就归功于兰安生的领导,称他是现代中国的“公共卫生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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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兰安生因为黄斑变性而失明,在临终前短暂的清醒时刻,他与他的妻子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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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安生:“亲爱的,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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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我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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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安生:“眼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服务,积极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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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兰安生去世,被授予美国公共卫生界的最高奖章,被誉为“伟大的有科学预见性和政治家风度的人物”。他的纪念碑上写着:“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他如同灯塔一般,以远见、力量、沟通和领导的才能,致力于增进人类福祉的永恒事业,为中国、印度、欧洲各国、美国——乃至全世界提供和改进了卫生服务的方式。”然而,在今日公共卫生历史的名人堂中,兰安生这个名字并没有以足够高的频率被人们提起,但“我们仍是在为他给予我们的想法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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