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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弗朗索瓦·杜瓦利埃离开人世,并由他的儿子让–克洛德·杜瓦利埃[Jean-Claude (Baby Doc)Duvalier]继任。由于对《纽约时报》的报道不满,小杜瓦利埃下令关闭格林斯坦的血浆置换中心。海地天主教教会谴责血液贸易是剥削,除此之外,加勒比血库事件当时并没有引起大家的过多关注。没有人意识到血液制品的污染会造成如此毁灭性的影响。CDC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周报》也没有提到这种病毒。10年后,当新闻报道称海地人正处于一种神秘的免疫缺陷综合征的危险之中时候,兰迪·席尔茨(Randy Shilts)并没有在《乐曲继续》(And the Band Played On)一书中提到这件事。我记得,唯一提及到关于海地的血浆引起疾病的时候,就是雅克·皮蓬的书出版之前的几年,我与迈克·伍罗贝在图森的谈话时提到过这种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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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布DRC60和ZR59前不久,伍罗贝与他的同事共同发表了一篇著名的论文,追溯HIV-1在美洲出现的日期。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是一个名叫汤姆·吉尔伯特(Tom Gilber)博士后,他在伍罗贝的实验室工作,而主持这项研究工作的是伍罗贝自己。他们的工作就是通过分析存档血细胞的病毒片段,确定HIV-1在1966年前后到达了海地。这篇论文发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ny of Sciences)上。此后不久,伍罗贝收到了一封来自陌生人的特殊的邮件。写邮件的不是科学家,仅仅是对这个研究课题有所耳闻的人,一个经常读报纸、听广播的人。“我认为他来自迈阿密,”伍罗贝告诉我说,“他曾在一个进行血液贸易的机场工作。”这个人对此有一些记忆。也许这些记忆困扰着他。他想和大家分享。他想跟伍罗贝聊一聊那些载满血浆抵达美国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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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下一个跨越,距离不大但却意义重大。太子港(Port-au-Prince)离迈阿密只有700英里远,坐飞机只要九十分钟。汤姆·吉尔伯特在伍罗贝的实验室里从事的工作的一部分就是确定HIV-1传播到美国的时间。要做到这一点,他需要以前的血样。就这个目的来说,带病毒的血是怎样传播到美国的,装在瓶子里或是袋子里,还是由从海地来的移民带来的,不会影响对确定病毒传播到美国的时间这个目的有太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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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吉尔伯特的顾问,伍罗贝还记得一项20年前发表过的关于海地移民出现免疫力缺失的研究,这个研究由一名叫阿瑟·E·彼得查尼科(Arthur E. Pitchenik)的内科医生领导,他供职于位于迈阿密的杰克逊纪念医院(Jackson Memorial Hospital)。彼得查尼科是治疗肺结核病的专家,从1980年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肺结核病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表现,而且海地人当中肺孢子菌肺炎(Pneumocystis pneumonia)也不寻常。他第一个拉响了海地人作为新免疫缺陷综合征的易患高危人群的警笛,也给疾病防治中心CDC发出了警示的信号。在临床工作和研究过程中,彼得查尼科和他的同事从病人身上提取血样,并对血样进行了离心处理,把血清从细胞中分离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观察不同种类的淋巴细胞。他们还冷冻了一些血样,认为这些血样可能会对后来其他的研究者有用。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人对这些血样感兴趣。20年之后,阿瑟·彼得查尼科接到了迈克尔·伍罗贝从图森市打来的电话。彼得查尼科说,是的,他很愿意寄给他们一些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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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罗贝的实验室里收到了六管冷冻的血液细胞样本,汤姆·吉尔伯特成功地从其中五管血样中放大了病毒片段。经过基因测序,这些片段可以看作是另一棵病毒家谱树的分支——正如伍罗贝后来处理DRC60和ZR59以及比阿特丽斯·哈恩处理的SIVcpz情况一样。这样做的依据就是分子系统学。这个案例中,树代表HIV-1M组B亚型的多样化血统,主要分支代表来自海地的病毒。其中一个大分支包括了非常多的小分支,以至于都无法具体进行一一的描述。因此在最后公布的数据中,这个小分支及其更小的分支都没有详细描述——呈现出来的只是一个棕色的锥形体,像一团棕黑色的阴影,包含着一系列国家的名字。这些名字显示着亚型B通过海地之后的去向:美国、加拿大、阿根廷、哥伦比亚、巴西、厄瓜多尔、荷兰、法国、英国、德国、爱沙尼亚、韩国、日本、泰国和澳大利亚,甚至又重新传播到了非洲。就这样,形成了艾滋病全球化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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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伯特、伍罗贝和他们的同事所做的这项研究揭示了另一个令人兴奋的发现。他们的数据和分析表明病毒的一次迁移——通过一个被感染的人或是一个血液作为载体——就能够把AIDS带到美国。这一令人遗憾的事件发生在1969年,大概花了三年时间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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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们注意到这种病毒之前,它已经潜伏了十多年。这十多年里,他通过联系和接触的渠道感染了众多生物。它通过一定的路径和时机进入美国民众中某些族裔当中。它不再是一种只在黑猩猩身上才能生存的病毒。它找到了新的宿主,适应了新的宿主,传播范围远远超过了曾经寄存的宿主黑猩猩这一种生物。血友病患者因为输血感染了这种病毒,瘾君子们因为共用针头感染了这种病毒,男同性恋者通过性传播在情人和熟人这个交际圈感染了这种病毒,给他们带来了深刻和灾难性的后果,病毒传播的开始极有可能由于两个男人的初步接触,一个美国人一个海地人之间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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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以来这种病毒悄无声息地从一个人传播到另一个人。出现症状的过程较为缓慢。死亡的到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没有人意识到自己已经感染了这种病毒。与埃博拉病毒和马尔堡病毒不同,这种病毒十分有耐心,甚至比狂犬病毒潜伏期还长,但是同样致命。某个人把它传染给了葛坦·杜加斯(Gaetan Dugas);有人传染给了兰迪·舍尔茨(Randy Shilts);同样有人传染给了33岁的洛杉矶人,他最终因为肺炎和一种奇怪的口腔真菌病倒了,在1981年3月到迈克尔·戈特利布博士(Dr. Michael Gottlieb)的诊所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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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接触:全球大型传染病探秘之旅 第九章 所有一切都取决于个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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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告诉你一个有关毛毛虫的小故事。这似乎使我们远离了人畜共同传染疾病的根源和风险,但是请相信我,毛毛虫和人畜共同传染病有着密切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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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虫的故事发生在1993年。我居住在一个绿树成荫的城镇,那一年,对于蒙大拿州西部的一个山谷来说秋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了一些,因为往年8月中旬时开始刮寒风,劳动节之后不久,棉白杨的叶子才开始变色,万圣节前夕的第一场大雪经常让人们很扫兴。但是1993年却不一样,当时是6月份,却像是到了秋天,树叶纷纷下落。5月份的时候这些新鲜嫩绿的树叶开始萌芽,逐渐伸展;然而一个月之后,却消失了。树叶还没来得及体验季节的自然韵律,还没有变成黄色,没有飘落,没有像秋天里那些带有植物芳香的覆盖物一样被堆砌在水沟里。这些树叶都是被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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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圣经旧约《出埃及记》中的瘟疫一样,大量令人讨厌的毛茸茸的幼虫突然出现,吃光了这些树叶。这些贪吃树叶的虫子用拉丁双名法命名被称为Malacostoma disstria,而在当时我们镇上的居民很少知道这个名字,我们使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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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幕毛虫吧,”当地报纸不太确定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报道。“是天幕毛虫”,该县推广服务中心的农业技师们在回答关注此事的民众每天打进的几十个电话时,也是这样答复的。电台也说是“天幕毛虫”。不久之后,人们都聚在人行道边反复地议论着“天幕毛虫”。喧哗之中,忙着议论天幕毛虫的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些特别的“天幕毛虫”并未搭建过“天幕”。它们只是群聚在一起,一同行进,密度非常大,就像是坦桑尼亚西北部塞伦盖蒂平原上的牛羚一样。其常见全称(其官方用词不当?)为森林天幕毛虫,一种与天幕毛虫有密切关系的虫子,西部天幕毛虫(拉丁双名法名称为Malacosoma californicum)确实会吐丝织成像帐篷一样的茧。人们对这些昆虫学的微妙之处并不感兴趣,人们只是想知道,怎样做才能在它们将市区树木啃成光杆之前,消灭掉这些可恶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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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太了不起了,只是做法很可恶。并非每棵树都被啃光,但大多数都是如此,尤其是那些高耸在人行道两侧的老榆树和绿色的水曲柳,拱形的树篷掩映着附近的车道。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毛毛虫吃树叶的时间大多集中在大白天或是傍晚,到后来,在6月份凉爽的夜晚,当人们站在大树下时,就能够听到毛毛虫粪便顺着树叶倾泻而下的窸窣之声,就像是远处灌丛火灾发出的噼啪声。每天早晨,人们都会看到罂粟种子大小的小粪球将人行道铺了厚厚的一层。偶尔一只孤独的毛毛虫会吐出细丝垂降下来,在你眼前来回晃荡,像是在嘲弄你。赶上哪天下起了寒冷的毛毛雨,冷得让毛毛虫感到不舒服,人们就会发现这些毛毛虫和蔼可亲地盘坐在树干的高处或是树杈处,每处都有成百上千条毛茸茸的灰色躯体,像挤在一起抵御北极风暴的麝香牛一样。有些人周末离开之前会将自家的草坪修剪整齐,一切都看似很好,当人们再返回家的时候,却发现树叶已经落光。人们爬上梯子用喷雾瓶向毛毛虫喷洒带有肥皂的洗碗水。人们用细菌迷雾或是肮脏长链分子化学制品来对付毛毛虫,而这些做法都是当地园艺店的员工给出的不同的杀毛毛虫的方法,而这些人和我们一样懂得不多。园艺店职员想要消灭这被称为特警队的毛毛虫们。所有的这些措施往好了说是作用不大,往差里说就是只有毒却无效。这些毛虫继续啃食树叶。当发现这些毛虫可能要从那些被摧毁的树转移到健康的树株上寻找更多的食物时,人们试图通过在树干上捆绑带有黏性物的障碍来阻止毛虫通行。这种做法是毫无意义的(后来我才听说,天幕毛虫幼虫阶段通常不在它孵化的那棵树上度过)却反映出人们的绝望情绪。我观察过我隔壁的邻居苏珊,她就是使用这种方法来帮助自家门前的两棵巨大榆树来抵御毛虫的侵袭,每棵树上都在齐腰的高处捆扎了一条喷有胶水的带子,当时我也认为是一种合理的做法。但这么做,一条毛虫也没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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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虫陆陆续续地爬来。它们有自己的方式,就是大量毛虫一同出行,伴随着其不屈不挠的进程,毛虫对树木的侵扰也在继续。它们爬过人行道时,人们都会措手不及地踩到它们,最后街道上有很多毛虫都被踩得粉碎。它们不断地吞噬树叶,不断成长,脱掉箍在身上的老皮后继续成长。它们在树枝上爬上爬下,覆盖全城,把我们的树木当成芹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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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它们停止啃食。此时,它们的体积已经增大到了极致,并已度过毛毛虫的幼年期,现在为自己的发育期做好了准备。之后,它们开始吐丝将自己封闭在由树叶包裹的虫茧中为变形做短暂休息,几周之后棕色的小飞蛾就会破茧而出。毛虫吃树叶时发出的爆裂声消失了,光秃秃的树梢也恢复了平静。毛毛虫,就毛毛虫本身而言,都不见了踪影。但是,大量的传播疾病的昆虫却依旧潜伏在我们头顶的大树上,像是一种对未来暗淡的预感,而现在几乎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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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学家将这种事件称为生物数量大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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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的使用比疾病暴发的意义更为广泛。你可以把疾病暴发看作是生物数量大暴发的子集。广义上讲,暴发这个词适用于任何单一物种在数量上大规模的、突然地增长的情况。这种暴发会在某些动物中发生,而不会在其他动物中发生。旅鼠经历过这种暴发,水獭就没经历过。有些种类的蝗虫、家鼠、海星就经历过这种暴发,而其他种类的蝗虫、家鼠、海星就没有经历过这种暴发。啄木鸟和密西根狼獾的数量大暴发都是不可能的。鳞翅目类昆虫(飞蛾和蝴蝶)中包含一些值得注意的数量大暴发群体——不仅包括几种天幕毛虫还包括舞毒蛾、毒蛾、落叶松芽飞蛾以及其他一些蛾虫。虽然这几乎是鳞翅类昆虫的一般法则,但以上仍属例外。在林间居住的各个种类的蝴蝶和飞蛾,大约有98%一直保持着相对稳定的数量且密度较低;仅有2%曾经历过数量大暴发。什么使得一种昆虫或是一种哺乳动物或是一种微生物出现数量大暴发的现象呢?那是个复杂的问题,专家们也一直在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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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名叫阿兰·A·贝里曼(Alan A. Berryman)的昆虫学家曾在多年前撰写学术报告论述过这种情况,报告的标题是“生物数量大暴发的理论和分类”。阿兰是从基本原理开始写起的:“从生态学的角度看,生物数量大暴发可以定义为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某一特殊生物突然大规模增长。”以同样温和的语调,他继续指出:“从这个角度看,地球上最为严重的一次生物大暴发是智人数量的大增长。”当然,贝里曼是在暗指人类增长的比例和规模,尤其是过去几个世纪中。他知道自己会遇到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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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数字可以证明他是对的,贝里曼写报告的时间是1987年,当时世界人口数量保持在50亿。农业出现后人口增长乘以的系数大约是333。黑死病暴发之后,计算人口数量时需乘以14,查尔斯·达尔文出生时需乘以的系数为5,在阿兰·贝里曼生活的时代人口是成倍增长的。呈现在坐标图上的增长曲线酷似埃尔卡皮坦山的西南面一样陡峭。另外一个理解方式就是:从人类物种起源之时(大约20万年之前)到1804年,人口数量增长至10亿;从1804年到1927年,又增加了10亿;到1960年时,人口增加到了30亿;每隔13年人口的净增长就是10亿。到2011年10月份,人口数量达到了70亿这一界点,之后人口数量很快超过这一界点,就像是人们路过公路边“欢迎来到堪萨斯州”的标志一样。那就意味着许多人的出生都符合贝里曼提到的“在相当短的时间内”“爆炸性增长”。最近几十年的人口增长率确实已经下降,但仍高于1%,这就意味着每年增长的人口数为7 0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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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们人类是哺乳动物史上独一无二的数量剧增的种群。化石记录显示没有巨型动物(这里指的是比蚂蚁或是南极磷虾体积大的动物)的数量达到现在地球上人类的数量。全人类的总重量达到了7 500亿磅。各种不同种类的蚂蚁合计在一起能达到一个更大的总质量,磷虾也是如此,但其他许多生物群体没有这么大的总质量。但人类仅是哺乳动物中的一种,而并非一群。人类是大家伙:体型大,数量大,总体重大。事实上,人类数量如此庞大,以至于杰出的生物学家(另一位专家)爱德华·O·威尔逊觉得有必要对这件事做一些知识性的探究。威尔逊提出:“现代人的数量超过60亿这个界点时,人类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曾在地球上生存过的任何大型动物的生物量,达到10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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