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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应图》曰:“王者承天命,由天道四通而悉达。无益之术藏,而世无浮言。言吉则河出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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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神契》曰:“天子孝则大龙负图也。”《河图》曰:“黄龙负鳞甲,成字,以授黄帝。帝令传臣写之,以示天下。”《尚书中候》曰:“河出龙图,赤文像字,以授轩辕。”《元命苞》曰:“唐帝游河渚,赤龙负图,以出图。赤色如锦床,赤玉为匣,白玉为检,黄珠为泥,玄玉为鉴。章曰:天皇大帝。……”《尚书中候》云:“舜沉璧,黄龙负卷,舒图出水坛畔,赤文绿字也。”关于玉龟负书,亦有传述。《白虎通》曰:“德至渊泉,洛出龟书。”《尚书中候》曰:“黄帝东巡至洛,龟书成赤文绿字,以授轩辕。”注:玄龟负书所出,黄帝咸则也。又曰:“唐帝沉璧于洛水,龟负书出,背甲赤文成字,止坛也。”又曰:“汤沉璧于河,黑龟出赤文题。”又曰:“周公沉璧,玄龟青纯。”注云:何休解:纯,绿也;谓绿纯,千岁龟也。含光刻背甲书,止洛,于坛,赤文似字。周公视,周王乃视,龟留不去。周公援笔,以世文而写之。书成文消,龟去。(以上见《唐开元占经》卷一百二十)亦有两者同时记的,《尚书中候》曰:“帝轩提像,配永循机。天地休通,五行期化。河龙图出,洛龟书威。赤文像字,以授轩辕。”(见《太平御览》卷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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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领袖人物沉璧于河,龟甲出于洛水,这些事实是有的,而且可能还是多的。逐渐形成传统,传说走了样,又神化,从而把“河出图、洛出书”视为祥瑞,这是可以理解的。孔子生在那样的历史环境中,感到“道不行”,遂叹息着说“河不出图”,同样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图书,从这些传述看,不是五十五点和四十五点的两个数阵,传述明言“赤文”“成字”、“赤文绿字”,还可“援笔,以世文而写之”,自然是可成典册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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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它的内容是什么呢?黄宗羲以为:这是古代的地图和户籍册:“谓之图者,山川险易,南北高深,如后世之图经是也。谓之书者,风土刚柔,户口扼塞,如夏之《禹贡》,周之《职方》是也,谓之河洛者,河洛为天下之中,凡四方所上图书,皆以河洛系其名。”这自然是一种设想,“穷经而求证于史”,在历史上却是缺乏这种根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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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为《易·系辞》说的“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这与“河不出图”是有联系的,暂不论及。需要探索的,是这话的内涵如何,可以就《系辞》的上下文联系起来,加以理解。《系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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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贵,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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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辞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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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段话,内容非常丰富。第一段说圣人取法(法象)天地的现象,观察四时的变化(变通莫大乎四时,也即“观乎天文,以察时变”),重视高悬而且显明(县象著明)的日月,成就人类最为崇高的事业——富贵,促使人民准备必要的物质(备物),供给应用(致用),设备完备的器械(立成器),谋求天下的福利(为天下利)。就这点说,贡献没有比圣人更伟大了。探索繁杂(探赜)的现象,追求隐秘(索隐)的事理,弋取潜在(钩深)的规律,获得远大(致远)的成就,断定天下的吉凶,指示正确的目标,敦促天下人的勤奋努力(成天下之亹亹者),没有比占卜使用的蓍草、龟甲更伟大了。这段话说明占的重要,有它的根据与作用。把它的作用用六个“莫大”来形容,是看得神乎其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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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说落实圣人的所谓“取法”、“观察变化”和“县象著明”是什么呢?凭什么途径来获得呢?是凭“天生神物”、“天地变化”和“天垂象”。这就是“见吉凶,圣人象之”。具体怎样落实“占”呢?就是凭这“天生神物”的“河出图,洛出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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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段话,《系辞》为“河出图,洛出书”,显示它的作用,说明它的理论根据。那么,“河出图,洛出书”指的是什么?《系辞》说这话时,当时学者是清楚的,时过境迁,后世就逐渐不理解了。回答这问题,就是“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为占书。黄梨洲以为这“如后世之图经”和“如夏之《禹贡》,周之《职方》”,其实不对口。中国古代有没有《河图》、《洛书》这样一类的占书呢?我说有的。完全可以符合《系辞》所提出的“河出图,洛出书”所指示的内涵。这就是茁长和盛行于春秋、战国及秦汉之际,而在唐宋时还存在的《河图》、《洛书》一类的星占术的占书。由于《汉书·艺文志》未注录,经学家忽视,因而治《易》的把它遗忘了。根据郑子尹的考证,郑康成著述《河图洛书注》,《河图》篇目二十二篇,《洛书》六篇。朱彝尊《经义考》列其目凡数十种,惜早已失传了。(见《郑学录·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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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圣人要效法天象,重视天的垂象,以断吉凶,自然有许多占了,如天占、地占、日占、月占、五星占、岁星占、荧惑占、填星占、太白占、辰星占、星占、流星占、杂星占、客星占、妖星占、彗星占、风占、雨占等等。《河图》、《洛书》及其派生的书是多的,我曾辑录成册,囿于篇幅,这里未能详述,只能略举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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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占 《河图叶光纪》曰:“元气闿阳为天。”《洛书甄曜度》曰:“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一度为二千九百三十二里,则天地相去十七万八千五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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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呕血 《河图》曰:“地赤如丹,血流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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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度 《河图》曰:“天元十一月甲子夜半朔,日月俱起牵牛初度,推历考宿:正月在营室,二月在奎,三月在胃,四月在毕,五月在东井,六月在柳,七月在翼,八月在角,九月在房,十月在尾,十一月在斗,十二月在牵牛。”《洛书》曰:“日月五星行历左角内,行左亢外四尺,行历左氐外,行房两股间,行心内六尺,行尾内十八尺;……此日月五星之正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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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乌见 《洛书》曰:“日中有乌见,名曰阴德,不出六十日,兵出,从其所向伐之,胜。若有国主,死。”(按《抱朴子》曰:“吴赤乌十三年,日中乌见三足;然魏蜀不见,孙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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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珥 《洛书》曰:“日两珥中赤,外青色黄白润泽,天子喜。”《洛书》曰:“三饱重有两珥正方,色皆黄白润泽,天子有喜,是谓大和抱者,亲和之象也。珥方者,兵之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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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星占 《河图》曰:“北斗魁第一星开枢、受枢,受枢至四星属魁,为璇玑。第二星提执序,第三星玑耀绪,第四星权拾取,第五星玉衡枢,第六星开阳记、辅星记,第七星摇光吐。摇光主玉衡,属杓为玉衡。”《洛书》曰:“北斗魁第一曰天枢,第二璇星,第三玑星,第四权星,第五玉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第一至第四为魁,第五至第七为杓,合为斗杓。[居]阴布阳,故称北斗。开阳重宝故置辅易。斗中日北斗。第一曰破军,第二曰武曲,第三曰廉[贞],第四曰文曲,第五曰禄存,第六曰巨门,第七曰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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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星 《河图》曰:“黄帝治,景星见于北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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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星犯月 《河图》曰:“日月与大星昼并见,是谓争明。大国弱,小国强。”又曰:“大客星流入月中,无光,当有与君俱并兵死者。”又曰:“客星入月中,有破。触月,臣弑主,有内乱。”《洛书》曰:“客星入月中,有破军。”又曰:“大星入月中,臣弑主。”又曰:“大星入月,月无光。其国再伐而亡;一曰其国当者灭亡,四夷来侵。”又曰:“居月见,不出三年,人主死,不死国有殃。”又曰:“星见月中不出,其年主忧。”又曰:“月未中,而日星入之,有贼人为政者在东方。文者长,武者亡。月过中而星入之,有贼人为政者在西方,武者长,文者亡。”又曰:“他星入月中,兵将起,他国有来降者。”《河图》曰:“星在月阴,负海国有胜;星出月下,芒相烁也,君死人饥。”《洛书》曰:“星毁月,下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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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星 《河图》曰:“填星之精,流为五残。”又曰:“五残出,四蕃虐,天子有急兵。”《河图》曰:“辰星之精,散为破女。”又曰:“破女见,群臣皆诛。”(以上见《唐开元占经》)《河图》曰:“大星如虹下流,华诸女节气感生白帝朱宣。”宋均注云:“朱宣,少昊氏也。”《河图》曰:“瑶光之星,如蜺贯月,正白,感女枢幽房之宫,生黑帝颛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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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这里需要重点解释两字。一是垂字,一是象字。“垂”字在《河图》、《洛书》这类占书中披沙见金,却有许多宝贵的天象观察记录,供我们分析研究。“象”字属占星术,与“垂”字大部分无内在逻辑关系。由于古人科学水平不够,这些现象没法理解。古时科学与迷信常是混在一起的。例如《洛书》关于日珥的记载就非常可贵。日珥是太阳表面突出的“火焰”,是一种气体,在分光仪未发明前,只有日全食时,肉眼才能见到。甲骨卜辞中有片关于日食的纪事,大意是说:乙卯天明那天有雾,当日出后,看到“三舀”和“大星”。“三舀”指的是三个火焰。在日全食时,太阳的透像能见到,这就是日珥。(参见陈遵妫《中国古代天文学史简史》日珥纪事)《洛书》记载“日两珥中赤,外青色黄白润泽”,又说“三抱重有两珥正方,色皆黄白润泽”,把它的色泽、层次、形状、行动描绘详细,这种资料是佷有价值的。《河图》、《洛书》以占书著称,派生了不少书,如《龙鱼河图》、《河图秘征》、《河图玉板》、《洛书录运法》、《洛书甄耀度》、《洛书洛罪级》等,就其书所涉及的素材,进而探索它的著作年代,这些占书是个矿藏,可发掘与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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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占书,独怪历来治《易》者,未加重视,可谓数典忘祖。治《易》者有的揭出象数之学,汉有孟喜、焦赣、京房,稍后有扬雄、郑玄,宋有周敦颐、邵雍,都是未能深明“天垂象,见吉凶”、“河出图,洛出书”的深刻内在涵义,使观象玩占之理,流入淫瞽方技之列。宋人更虚构《河图》、《洛书》两个数阵,尤为荒谬,使天生神物,进一步神秘化。有的玩弄思想游戏,故弄玄虚;有的宣扬术数迷信,装神弄鬼。这就成为《易》学研究中的糟粕,沉渣泛起,必须严予抨击,使学术风气尽归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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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刊《北方论丛》199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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