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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22 牛顿也相信上帝根据数学原理设计了世界。在1629年12月10日写给理查德·本特雷的一封信中,牛顿说:“当我撰写关于我们的体系的专著(《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时,我特别留意于有助于深思之士相信神的原理;发现一个原理有益于此是我最大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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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24 牛顿认为其科学研究的主要价值在于证实天启宗教。他是一位博学的神学家,尽管没有担任过神职。他认为科学研究艰苦而沉闷,但他还是坚持研究,因为这能证明上帝的创造。像其前任以萨克·巴柔一样,牛顿晚年也转向了宗教研究。他仍然相信经神设计的宇宙,但是他寄希望于上帝来维持世界按照计划运转。他用了这样的类比:钟表匠持续维修钟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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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26 尽管高特菲德·威尔海姆·莱布尼茨(Wilhelm Leibniz, 1646—1716)博学多才,并且对于数学,尤其是微积分,作出了一流的贡献,他没有将数学的统治扩展到任何广的科学分支中去。与笛卡儿更像,他对于大自然的数学化设计这一信条的最有影响的贡献是他的科学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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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28 在其《论神正论》(Essais de Théodicée)中,莱布尼茨肯定了这一为人熟知的思想:上帝是创造了这个精心设计的世界的智性。他认为世界和上帝的统一解释了真实世界和数学世界的和谐,并且是他的微积分可用于实在世界的最终辩护。世界是像上帝所计算的那样创造的。解悟和理性源自上帝。因而,实在的规律不可能偏离理想的数学定律。这个宇宙是所能构想出来的最完美的宇宙,是可能的世界中最好的,理性思考揭示了它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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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30 笛卡儿、开普勒、伽利略、牛顿、莱布尼茨以及现代数学的其他奠基者的信念可以这样来表示:大自然中隐藏着一种固有的和谐,反射到我们的心智中就呈简单数学定律的形式。通过观测和数学分析的结合就可以预言大自然中的事件,就是因为有这种和谐。这种预设,即使在更早的时候,其所成就的也超过了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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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32 当然,大自然的数学设计必须通过人类的持续探求来揭示。上帝的作为看起来是神秘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是数学化的,并且对于上帝在创造宇宙时所运用的数学模式,人类的推理终究会认识越来越多。人类严格地像上帝所计划的那样推理,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基于这样的理由:正确的推理只可能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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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34 威廉·詹姆斯在其《实用主义》(Pragmatism, 1907)中这样描述了这个时期数学家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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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36 当发现了自然界的第一批数学的、逻辑的统一性即第一批定律时,人们为由此所导致的明晰、美丽和简单性所陶醉,相信自己已真正辨认出了全能上帝的永恒思想。上帝的心智在三段论中雷鸣和回响。他还以圆锥截面、平方、开方和比例的方式思想,和欧几里得一样作几何学。他创造了开普勒定律让行星去遵循;他让落体速度随时间成正比增加,他创造了正弦定律让光在折射时遵循;……他想出了所有物体的原型,并设计了其变体;当我们对这些创造中的任一个进行再发现时,我们(在字面意义上)把握了上帝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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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38 随着涵盖天体运动和大地上的运动的普遍定律开始主导知识界,随着预言和观测之间的持续一直表明了定律之完美,上帝的作用越来越被忽视了,从历史的观点来看,这是很有反讽意味的。上帝消退到背景中,而宇宙的数学化规律成了注意的焦点。莱布尼茨看出了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蕴含的一些意思:一个世界根据计划来运转而不管是否有上帝,因此他攻击此著作为反基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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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40 关注于获得纯数学的结果逐渐代替了对于上帝之设计的敬仰。尽管许多数学家继续相信上帝的存在,相信是上帝设计了宇宙,并相信数学作为一种科学的主要作用是提供破译上帝之设计的工具,在18世纪后半期上帝的存在变得越来越暗淡了。在18世纪随着数学的发展,成功越来越多,数学研究的宗教灵感越来越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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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42 在对于大自然的数学研究中,对于上帝信仰的消除过程是这样的:从正统的观念逐渐过渡到理性超自然主义、自然神论、不可知论,直到彻底的无神论。这些趋向影响了有文化修养18世纪的数学家。德尼·狄德罗(Denis Diderot, 1713—1784)是他那个时代的思想领袖之一,他说道:“如果你想让我相信上帝,你得让我触到他。”奥古斯丁—路易·柯西(Augustin-Louis Cauchy, 1789—1857)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说人类“毫不犹豫地抛弃与天启真理矛盾的任何假说”;然而,几乎不再有人相信上帝是宇宙的设计者。如著名的数学家让·勒翁德·达朗贝尔所言:“真正的世界体系已经被认识到,发展并完善了。”——他是狄德罗在撰写著名的法国《百科全书》(Encyclo pédie)的主要合作者。很明显,自然规律就是数学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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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44 拉格朗日和拉普拉斯,尽管他们的父母都是天主教徒,都是不可知论者。事实上,拉普拉斯完全拒绝建立在上帝之存在上的任何形而上学原理。有这样一个著名的故事:当拉普拉斯献给拿破仑一本他的《天体力学》(Mácanique Céleste)时,拿破仑评论说:“拉普拉斯先生,人们告诉我你写了这本论述宇宙体系的大作,却甚至连提也没有提到宇宙的创造者。”据说拉普拉斯是这样回答的:“我不需要这个假说。”大自然代替了上帝。数学家投入了对于大自然之数学规律的探求,似乎被催眠了,相信他们数学家是老天选定来发现源于上帝之设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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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46 不管怎么说,到18世纪末,数学像一棵牢固立于实在中的大树,根已有两千年之古老,枝杈壮观,君临所有其他的知识。当然这样一棵树会永葆生命。大自然是数学化设计的这一信念已被坚定地持有。揭示这一设计、理解调节大自然的规律是数学家的任务,数学本身是完成这一任务的工具。通过勤奋、坚持不懈和高强度的劳动会获得更多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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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48 非欧几何学的发展(见第8章)表明人类的数学并不是替大自然说话的,更不会导向对于上帝之存在的证明。变得很明显的还有,是人类建立了大自然的秩序、表面看来的简单性和数学模式。大自然本身可能就没有固有的设计。也许对于数学至多可以说它只是提供了有限、有效、理性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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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50 到19世纪人类的目标就更谦卑了。埃瓦利斯特·伽卢瓦(Evariste Galois, 1811—1832)这样谈论数学:“这门科学是人类心智的作为,注定是研究而不是知道,是寻求真理而不是得到真理。”也许真理的本性就是它要令人不可捉摸。或者,如罗马哲学家路修斯·塞涅卡(约公元前4年—公元65年)所言:“同样,大自然不是一下子就展露她所有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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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52 不管怎么说,尽管数学失去了其在真理堡垒中的位置,但它与物理世界很相契。重要的,无可回避的,而且仍有无可估量的重要性的事实就是,数学是探究、发现和描述物理现象的最佳方法。正如我们已见到的,在物理学的某些分支,它是我们关于物理世界的知识之精髓。尽管数学结构本身不是物理世界的实在,但它们是我们所拥有的唯一通向实在之门的钥匙。非欧几何学的创立非但没有毁掉数学的价值及对于其结果的信心,反而——非常吊诡地——增加了其实用性,因为数学家能够自由地探索全新的概念,发现其中有些可应用。事实上,自1830年以来,数学在组织和控制大自然中的作用以几乎不可相信的速度扩展了。此外,自牛顿时代以来,数学家描述和预言自然过程的准确性大大地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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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54 因而,我们似乎面临着一种吊诡(paradox)。给予了下述成就的一门学科却宣称不再拥有真理:具有奇妙的适用性的欧氏几何学,哥白尼和开普勒的超常准确的日心说理论的模式,伽利略、牛顿、拉格朗日和拉普拉斯辉煌、包罗万象的力学,在物理上不可解释但具有广泛的应用性的麦克斯韦电磁理论,爱因斯坦精致的相对论以及原子结构理论。所有这些高度成功的发展都依赖于数学概念和数学推理。也许这门学科中有某种魔力?尽管它在不可战胜的真理旗下战斗,事实上却通过某种内在的神秘的力量获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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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56 这一问题被重复提出,尤其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其《相对论杂谈》(Sidelights on Relativity)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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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58 这里产生了一个困惑了古今科学家的谜。数学,作为独立于经验的人类思想的产物,怎么可能与物理实在中的客体符合得那么奇妙?通过纯粹思想人类理性无需经验就能发现实在事物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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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60 尽管爱因斯坦懂得,数学公理和逻辑原理源于经验,他追问的是,由人类心智所作出的从这些公理和原理中的推论,为什么依然符合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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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62 对于为什么数学奏效这个问题的回答有各种各样的。其一是,为使推论适合经验数学家改变了公理。这一思想是最早由狄德罗在其《对于解释自然的深思》(Pensées sur l’interprétation de la nature, 1753)提出。他说数学家像是赌徒;两者都用他们自己创造的规则来玩游戏。它们的研究对象只是约定之物,没有在实在中的根据。思想家贝尔纳·勒布维·德冯特奈勒(Bernard Le Bovier de Fontenelle, 1657—1757)也是这样评价的。他攻击对于天体运动的不变规律的信念,说就玫瑰的记忆期限而言,没有园丁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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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64 现代的建模论者也持这种立场。从可能的模型开始,推导出结果,然后再和经验核对。如果模型有所不足,可以改变它。然而,从任一个模型中能推导出几百个适用的定理,这仍然提出了一个不易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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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66 还有一种不同的解释,这种解释源于康德,不过有所修正。康德坚持,我们不是在认识自然,也不能认识自然。他认为,我们有感官知觉,而我们的心智先天拥有关于空间和时间的固有结构(康德用的术语是直观);心智根据这些固有结构的规定来组织这些知觉。譬如说,我们根据欧几里得几何学的规律来组织空间知觉是因为我们的心智就是这样规定的。空间知觉经这样组织,它们当然遵循欧几里得几何学的规律(当然,康德坚持欧几里得几何学是错误的)。换句话说,我们只能见到我们的数学化的“光学装置”允许我们看。康德写道:“知性不是在从大自然中得出规律而是给大自然规定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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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68 物理学家阿诺德·索末菲(Arnold Sommerfeld, 1868—1951)和许多其他的科学家一样认为,给大自然立法的想法中有一种不可容忍的骄傲自大。不过,阿瑟·斯丹利·爱丁顿(Arthur Stanley Eddington, 1882—1944)爵士支持康德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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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1270 (我们)已经发现,在科学的前沿,心智只是从大自然中重获了它放进去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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