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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代的最睿智渊博的人已经鲜为年轻人所了解,因为年轻人不会去听他们的讲座/演讲(即便他们去了,也是埋头玩Facebook或微信)。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工程师们日夜不休加班工作,就是为了想出来怎样让你更“自然”地点击和阅读广告,更“自然”地购买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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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们希望社交网络创建“地球村”,一个更好、更大的社区。相反,现在的社交网络却日益正在变成“无社交”的网络。你真的能在社交网络上交到很多朋友吗?如今的社交网络是一个你连对方是否真实存在都无法确定的地方,是一个肆意窃取你的电话、给你发送各种垃圾邮件以及用机器人分析你的各种社交数据寻找商业模式的地方。我们为这个奇怪的地方发明了不少新词,那些“喷子”(trolls)是说在讨论中发表煽动性言论的人,那些“恶霸”(bullies)是说骚扰用户的人,那些“飞客”(phreaks)是说劫持你网络账号的人,那些“太空锤”(spammers)是说用垃圾邮件不断向你轰炸宣传信息的人,最后“虚拟机器人助理”实际在扮成你的朋友窃取你的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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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如今的这些社交网络不仅没有建立一个更好的虚拟社区,反而在破坏以前我们的真实社区。它用大大小小的各种屏幕把人们硬生生地隔离起来,虚拟的线上互动对年轻人来说显得越来越“自然”,真实的交流和互动越来越“有点奇怪”,我担心这种趋势会越来越糟糕。当社交网络把面对面的人也硬生生隔离起来的时候,人们身上到底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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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此,如果你问我社交媒体的未来,你其实是在问我娱乐和营销的未来。比如,Facebook在2015年发布了虚拟个人助理M,看起来就像苹果的Siri、谷歌的Google Now以及微软的Cortana,看起来M是为了帮助提升人们的社交生活质量,但它真正提升的是Facebook的用户量。而且,当M成为你社交网络的一部分,它对你以及你身边的朋友的了解也会更深入、更多。这是否意味着未来的“营销”也更精确和无孔不入?另外,要注意到M不是自主的机器人服务,它的背后有一大票Facebook的真人“客服”在训练和支撑M,是他们在回答用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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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媒体“非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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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媒体不仅没有带来更好的社交,也没有带来更好的媒体。十年前,我们都希望社交媒体会比少数主流媒体带来更好、更多、更快的信息,我们为“人人都是媒体”的时代热血沸腾。然而,当这一时代真的到来时,相信大多数人已彻底失望。大多数社交媒体提供的“信息”其实只是“八卦”,没有经过调查乃至思考的各种消息满天飞,很多“八卦”往往还能迅速火爆,我们整体得到的信息质量显然是在大幅下降。网络和社交媒体的无所不在已经杀死了世界上很多高质量的报纸和杂志,却并没有换来同样高质量的博客和网站。即便少数幸存,也在全民的社交媒体上瘾症面前显得苍白无力(20年前,我们见面会聊当天《纽约时报》的某篇文章和观点,如今,即便《纽约时报》有了数字版乃至虚拟现实体验,我们见面也都在刷Facebook和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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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值得警惕的是,如今我们判断一个社交网络上信息的价值时,经常采用的是“虚荣指标”(看有多少人给你点赞):我们测量不是事件或观点有多重要,而是它有多少“奉承者”。原来媒体判断信息重要性与否的诸多标准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完全被简化为“阅读量”和“点赞量”了?这又会滋生多少哗众取宠的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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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人人都是媒体”带来的信息质量下降,我最喜欢的例子是维基百科,它带着理想主义的抱负诞生,寄希望于全世界民众一起贡献知识。然而,现在它已经变成了我们文明的一大危险。首先,这种免费的百科全书几乎“杀光”了全世界各种版本的传统印刷百科全书,意味着我们很快将无法核查维基百科内容的真实性,如果一些事实只有一个来源,人们无从对比,那大多数情况下就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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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如今的维基百科已经变成了世界各地的势力集团试图控制的东西。十年前,我们讨论和担心的问题是维基百科能否比传统最好的印刷版百科全书更准确,如今发现真正需要担心的问题是,维基百科是否比传统百科全书更容易被人操纵和控制。答案很明显:“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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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希望社交媒体能提供海量的独立信息和更多独立的事实和观点,结果我们得到的却是海量的专业媒体代理,他们专门代表有钱有势的集团来发布和控制信息。相比传统印刷版百科全书由几位精英学者编撰,如今维基百科大部分文章的编辑是政府机构(想要宣传他们的观点)、大企业(想要推广业务)、名人(想要提升形象)以及诸多特殊利益群体(想要宣传他们的特殊宗教或政治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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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西方文明是随着狄德罗和伏尔泰的法国百科全书诞生的,互联网用匿名的维基百科取代这些启蒙思想家后,给我们提供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光怪陆离的信息库。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在信息上的这场实验已经说明,大众“群策群力”并不能创造更好的知识或文化。最危险的是,如今的维基百科已经是很多人的信息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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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即便没有维基百科,互联网也已经是一个非常怪异的文化世界:大部分人只会点击谷歌或其他搜索引擎返回的前几个搜索结果,而很多情况下,返回的搜索结果取决于这些网站是如何运作它们的“谷歌排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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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和“媒体”这样的字眼当今已有了不同的意义。Facebook和Twitter肯定是媒体,但是,他们是只允许你喜欢某样东西,不允许你讨厌某样东西。只有“点赞”按钮,没有“讨厌”按钮,这个小小的“点赞”按钮却无形中定义了如今“文化”的价值:某样东西能否迅速而广泛地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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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们还天真地希望社交媒体能够将教育“民主化”,让高质量的教育资源不再只被少数人享用,但如今的Facebook和微信提供了多少“教育”呢?相反,无所不在的社交网站已经成了学校教育的干扰物和阻碍者。有多少小学生、高中生因为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在社交媒体上而没有学好一些基本的知识呢?青少年的“注意力持久度”也因社交媒体碎片化信息的大量涌入而不断下降。比如,我现在有5 000个Facebook“朋友”,但这也意味着每天涌入大量新消息通知,意味着我很容易错过那些我真正关心的朋友的生日聚会。2015年,Forrester预测,只有2%的Facebook状态会被你的“朋友们”阅读,然而,电子邮件的阅读率却是90%。尽管如此,电子邮件还是在一天天死去,Facebook还是在一天天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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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必须面对这样的现实:网络色情的吸引力一直有增无减。社会学家们原来以为不少人沉迷网络色情是因为一些地区传统生活方式或文化里对性的压抑。然而,数据显示,不管在哪里,网络色情一直在蓬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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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也不要将这些事情都归咎于互联网。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现象已经发生或迟早会以别的方式发生。尤其是,我们经常将那些在互联网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现象和趋势统统归咎于互联网,而互联网所做的不过是放大或加速了它们而已。比如,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等出现之前,我们就已经生活在一个大众消费的时代了,就已经遍地是明星和好莱坞大片了,某种文化的价值就已经被能否迅速流行来判定了,也早已出现了不少广告或营销机构专门来打造“病毒级”传播现象了,大众也早已选择流行歌星、演员做偶像而不是史学家、科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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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结底,当人们变得富有后,他们就喜欢生活在“我自己”的房子里,开“我自己”的车,给孩子请“私人教师”……把自己和周围隔离开来,喜欢更自私的生活方式以及更肤浅的友谊等。毕竟,只有穷人们才在拥挤的建筑里生活,出门才坐公车。没错,色情由于互联网更加泛滥,但互联网也只是一个展示人们想要什么的工具罢了。将互联网拿走,今天出现的这些趋势还是会存在和发生,只不过速度会很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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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失败的社会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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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成瘾症”是纽约精神病学家伊万·文登伯格(Ivan Goldberg)1995年用开玩笑的方式提出的,但它迅速变成了一个严肃的研究话题。金伯利·扬(Kimberly Young)在短短数月内就在宾夕法尼亚成立了网瘾研究中心(netaddiction.com,并发表了相关研究论文“Internet Addiction—The Emergence of a new Clinical Disorder”,CyberPsychology and Behavior,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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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研究是在如今知名的几个大公司成立之前就开始的,Facebook成立于2004年,YouTube成立于2005年,Twitter成立于2006年,iPhone出现于2007年…… Facebook在2009年引入了“点赞”按钮,个人认为,这个按钮极大改变了我们使用社交媒体的方式。“网络成瘾”的研究甚至比谷歌还早,谷歌成立于1998年,而如今的“网络成瘾症”比十几年前严重多了!谷歌、Facebook和iPhone已经无所不在了,他们对“上瘾”可谓有突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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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卡尔在《浅薄》一书中已经阐述了不断下降的注意力持续时间是如何影响我们的能力获取的。紧随这本书之后,类似的反Facebook和反Twitter的刊物先后出现,比如马特·拉巴斯(Matt Labash)的文章(The Twidiocracy,2013)以及爱丽丝·马维克(Alice Marwick)的《更新状态》(Status Update,2013)等。美国心理学家雪莉·特克(Sherry Turkle)的《一起孤独》(Alone Together,2011)认为,长期沉溺于社交网路或依赖科技产品与外界联系,非但不能使人摆脱孤独,反而会让人更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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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对社交媒体的上瘾正在延缓青少年的成熟时间。长期以来,该领域一直在主流神经科学研究之外,然而,2012年,针对中国青少年的一项名为《网络上瘾者不正常的大脑白质完整性》(Abnormal White Matter Integrity in Adolescents with Internet Addiction Disorder)的研究显示,“网络上瘾症”在人的大脑中引起的变化似乎跟那些在酗酒和吸毒的人的大脑中发现的变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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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著名的英国科学家、意识研究者苏珊·格林菲尔德(Susan Greenfield)发表了题为《头脑变化》(Mind Change)的文章,警告网络正在创造一种全新头脑的危险:网络不是在创造出更智能的机器,而是在创造出更愚蠢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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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UNC)的苏珊·斯奈德(Susan Snyder)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几乎50%的美国学生都沉迷于互联网,很多年轻的互联网成瘾者都患有心理健康问题,如抑郁、失眠、注意力缺陷障碍,甚至出现自杀和酗酒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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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让人担心的是,社交媒体在间接助长匿名行为,当人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会被追踪的时候,他们就倾向于做一般情况下不会做的事情。除了非法的事情,还包括恶意发送匿名信件,揭露别人的私生活以及恶意谩骂、欺骗等各种网络“折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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