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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3日,杰弗逊回了信。如今,任何人去读这封回信,都会惊叹于杰弗逊广博的智慧。他先将重点缩小到埃文斯的发明及其技术细节上,再扩展到其悠久的历史背景。(“阿基米德式螺旋抽水机的历史非常悠久,至少与2000多年前去世的那位数学家一样久远。狄奥多罗斯·西库路斯[Diodorus Siculus]分别在史蒂文斯[Stevens]1559年对开本的版本中,在第一卷第21页和第5卷第217页,以及维特鲁威[Vitruvius]的第7章节提到过它。”)他用法学学者的锐利眼光回顾相关的法律,指出他认为有根本性缺陷的部分。但是,当杰弗逊谈到创意本身的特质时,最激动人心的部分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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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的所有权是社会律法的一项馈赠,而且此项馈赠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说,算是晚了的。然而,有件事情倒是让人好奇,也就是说,倘若一个创意——某人大脑瞬间的灵光一现,都可以被视为理所当然而且固定的财产,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呢?如果大自然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比所有其他人的专属财产少一些影响,这种思考动力的行为可以称为一个创意,只要他远离别人,就是专属于他的;但此刻它被泄露了,迫使它成为了每一个人的财产,接受者无法不拥有它。它独特的特性也是这样,没有人拥有的更少,因为所有人都拥有全部。他从我这里接收到一个创意,同时并没有减少我所拥有的;就像他从我的蜡烛上点燃了他的蜡烛,接收到了光,并没有使我的蜡烛变暗。创意应该一个接一个地自由传遍世界,人类才能传播道德和教诲,才能有效地得到沟通,条件才能得到改善。它似乎一直是独特的,具有天然的仁慈。它像火一样照亮所有的地方,而没有减少一点亮度;它像空气一样移动,真实的存在着,无法约束,也不能占为己有。本质上,发明不能成为某人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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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弗逊指出,创意有偏向第四象限的自然倾向。创意的自然状态是流动、外溢、连接,是社会束缚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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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去除知识产权法吗?当然不是。第四象限的创新并不意味着专利应该被废除,一切形式的信息都可以自由地传播,但它绝对应该修正这种占统治地位的说法:知识产权如果没有人为短缺,创新就会慢慢停止。有足够多的理由可以理解,为什么法律会让创新者或组织更容易从他们的发明中获利。在社会中,我们很容易做的决定是,人们从好创意中获利是应该的,所以我们必须引入一点人为短缺,以确保这些奖励。但是从长远来看,关于约束本身会促进创新的争论,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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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劳伦斯·莱西格争辩了数年之久的论点,知识产权专利法导致的人为短缺现象,一点都不“自然”。这些法律是人类智慧创造出的刻意干预,并且几乎完全是由非市场的力量在强制执行。在给麦克弗森的信中,杰弗逊认为,如果你真的想要参与争辩哪种系统更加“自然”,那么水到渠成的好创意会一直胜过人为短缺的专利。创意本质上不像食物和燃料那样可以进行复制,你必须设置屏障,以防止创意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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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当今时代,我们面临的重要问题是,大型组织是否能更好地驾驭第四象限系统的创新涡轮——无论是公共、私营企业,还是政府部门。在私营企业这一块,像谷歌、Twitter和亚马逊(Amazon)这些公司的成功表明,适量的开放就能带来巨大的利益这一点至少是适用于软件领域的,而这些公司也都以不同的方式对第四象限的创新作出贡献并从中获利。我预计在未来10年内,这样的例子会变成惯例。不过,我发现更有意思的改变是发生在公共部门,因为政府和其他非市场化机构,长期受到臃肿的官僚机构创新乏力的掣肘。如今,这些机构迎来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彻底改变它们培育和推行新创意的方式。政府越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开放的平台,而不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官僚机构,越是有利于我们所有人,包括市民、积极分子和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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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部门迎来的这一历史性的机遇,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它们在世界范围内催生的一项创新,即互联网。这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讽刺,当然,这几乎称得上是公共和私营部门的创新可以互补的最显而易见的例子。互联网这个具有生产力的平台已经创造了一块宝地,在过去的30年间,这里积累了无数财富。不过,平台本身是由全世界松散的信息科学家联盟创造的,大部分是由美国联邦政府投资。这里不但有好创意,还有促进其他好创意产生的好创意。YouTube是一个好创意,通过网络这个更胜一筹的好创意成为可能。这些产生创意的平台都是在私营部门之外开发出来的,这绝非偶然。有些专属平台达到临界点——例如,微软视窗系统(Microsoft Windows)大受欢迎,iPhone的平台在最开始的三年格外具有创新性,但它们是罕见的。具有生产力的平台需要我们在前文叙述的所有创新模式:它们需要创造一个能让灵感、意外收获、功能变异和循环利用欣欣向荣的空间。在隐秘花园里也许可以创造这样一个地方,但是将你的平台放到“公共园地”(commons)里,收获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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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与合作,打开无数的创新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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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公共园地”在我们试图想象的环境中是一个错误的单词,尽管它在知识产权专利法中具有悠久而神圣的历史。与条款相关的问题是双重的。对于发起者来说,它与市场的竞争性斗争是对立的。最初的英国乡村“公共园地”消失了,在17~18世纪被私人围起的农业资本主义所吞没。但我们所探索的创新环境不必对竞争和利益有敌意。然而,更重要的是,“公共园地”的比喻没有令人想起创新地点的循环利用、功能变异、重组的模式。当你想象一个“公共园地”时,你会想到一个干净的牧场,以单一的资源控制来放牧。你不会想到一个生态系统。“公共园地”是只有单一作物的草原,而非一条错综复杂的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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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喜欢借鉴大自然的另外一个比喻:珊瑚礁。你仅仅需要观察一个珊瑚礁(或者一片雨林)几分钟,就可以看见这个空间富含资源竞争,正如达尔文的发现。但那不是神奇的生物多样性的来源。生存的竞争在自然界很普遍。沙漠生态系统中的少数居民,完全与珊瑚礁一样富有竞争力。使礁石如此富有创造力的不是生物体之间的竞争,而是它们已经学会了合作的方式——珊瑚、虫黄藻和鹦嘴鱼借助并重新使用彼此的产品。这是“达尔文的悖论”最终的解释:珊瑚礁由于其分享的方式,才打开了如此之多的创新可能性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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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礁帮助我们理解其他谜题:城市和网络中不受约束的创新。这是将大部分有价值的资源强制连接并混合起来的环境:信息。像网络一样,城市是一个平台,使私人商业成为可能,但它本身是在市场之外的。你在大城市做生意,但城市本身属于每个人。正如老话说的那样,“城市的空气是自由的空气”。观念的碰撞、突现、重组;新企业在早先主人遗弃的壳内发现了家;非正式的枢纽允许互相借用不同的规则。这些地方长期支持创新,从8 000年前第一批美索不达米亚的移民,到支持当今网络的无形软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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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庞加莱所说,各种创意纷纷诞生。它们起源于液态网络,在那里,连接比保护更受重视。所以如果我们想要建设产生好创意的环境,不论是在学校、公司、政府,还是我们的个人生活中,都需要牢记那段历史,不要简单地设想竞争市场是可靠的好创意的唯一来源。是的,市场是个很棒的创新引擎,但珊瑚礁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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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识到,我们大部分人不能直接地表达出在更广泛的社会里,盛行怎样的宏观形势和经济组织。尽管我们的确直接地影响着结果,但却只能在私营或公共部门之间作出选择。然而,“长焦距视角”的美丽之处在于:该模式会在其他范围中重现。你也许无法将政府变成一座珊瑚礁,但是你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创造类似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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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工作场合里、在消费媒介的方式上、在扩增自己的记忆容量方面。这些模式很简单,但它们作为一个整体,比各个部分的总和更加聪明。出去散步;培养直觉;写下每一件事情,但保持你的文件夹凌乱;拥抱意外的收获;犯生成性的错误;拥有多种兴趣爱好;常去咖啡馆和其他液态网络;跟着连接走;让其他人依赖你的创意;借用、循环、改造。建设一条错综复杂的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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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创新不是世界上大多数人接受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唯一原因。经济学家和社会历史学家们详细叙述了推动市场进程的多重因素:资本主义经济体GDP长期增长,成绩斐然,更为优秀;经济参与者在个人选择方面,具有更多的自由;自身经济利益对人类而言,是不可抗拒的驱动力。但是少有为资本主义经济的辩护提到其千变万化的力量。甚至连其批评者都承认市场对创新的驱动作用,正如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著名的理论“创造性破坏”(creative destruction)所说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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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这个框架取自约凯·本克勒(Yochai Benkler)的著作《网络的财富》(The Wealth of Networks)。本克勒的观点是,我们对于四个组合中的三个都非常熟悉。私企属于集中型的,以市场为基础。市场本身是分散型的,很明显也以市场为基础。计划经济属于集中型、非市场机制。不过,真正神奇的要数第四象限:分散型、非市场机制。这一组合既不能套入资本主义的标准,也不符合社会主义的模式。但是在近些年,这一象限却成为了孕育创新的温床,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网络的开放式体系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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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创意的诞生:创新自然史 附录 人类600年重要发明创新年表(1400—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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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式记账法(DOUBLE-ENTRY ACCOUNTING,1300—14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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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4年,复式记账法首次由圣方济会修士和数学家卢卡·帕乔利(Luca Pacioli)编写成典前,意大利银行家和商人采用此法已超过两个世纪之久。一些证据表明,该记账方法是由信奉伊斯兰教的企业家发展而来,后经威尼斯和热那亚的贸易中心传播到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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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刷机(PRINTING PRESS,14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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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印刷机的组成元素,包括活字印刷的概念,可以追溯到早期的中国发明家身上。但是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结合了螺旋压力机和金属活字排版的印刷机,是由约翰内斯·古腾堡于1440年左右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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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凹透镜(CONCAVE LENS,145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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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使用镜片来放大图像和生火已经有数千年之久,但是德国枢机主教尼古拉斯·库萨(Nicholas of Cusa)被认为是第一个将凹透镜用于矫正近视的人,时间是145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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