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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而，我们在此又应特别注意“主观意义上的知识”与“客观意义上的知识”的区分，而这事实上也是波普尔作出“世界2”与“世界3”的区分的主要依据。也就是说，波普尔之所以要在“世界2”以外再引入一个“世界3”，就是为了清楚地指明知识相对于思维的独立性：“客观意义上的知识是没有认识者的知识，它是没有认识主体的知识。”（同前，第1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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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世界3”的相对独立性的主要涵义，或者说，究竟为什么要在“世界2”以外再引入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3”呢？波普尔有如下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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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自主性观念是第三世界理论的核心。”“尽管这种第三世界是人类的产物，但是有许多自在的理论、自在的论据和自在的问题境况从来都没有人提出过和理解过，也许永远不会有人提出或理解。”因为，“尽管第三世界是人类的产物，人类的创造物，但是它也像其他动物的产物一样，反过来又创造它自己的自主性领域。”“即使它是有计划地形成的，安排好的对象之间某些预想不到的关系可能会产生出一个可能性的世界、一个可能的新目的的世界和一个新问题的世界。”（同前，第124—1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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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波普尔指出，自然数理论就可以看作这方面的一个典型例子：“自然数列是人类的作品。不过，尽管我们创造了这个数列，但它反过来也创造了自己自主的问题。奇数和偶数之间的区分不是由我们创造的：它是我们创造活动产生的一个预料之外而又不可避免的结果。当然，素数同样也是预料之外的自主的客观事实。就素数的情况来看，显然存在许多有待我们发现的事实：像哥德巴赫猜想。这些猜想尽管间接涉及我们的创造活动，但直接涉及的却是从我们的创造中莫名其妙地涌现出来而我们又无法控制和影响的问题和事实：它们是难以对付的事实，有关它们的真理往往是难以发现的。”（同前，第1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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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这么说：数学家就像是神话中那个巫师的徒弟，他面对着自己所创造的神灵显得瞠目结舌；数学家同样从虚无中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但这个新世界却以它那种种神奇和出乎预料的规律控制了他，从此他就不再是一个创造者，而仅仅是一个探索者和发现者了，他探索着他自身所创造的那个世界的秘密和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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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我们应清楚地看到“世界3”对于“世界2”的反作用：“我们的创造物对于我们自己、第三世界对第二世界也有一种十分重要的反馈作用。”（同前，第1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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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科学哲学的研究促使波普尔得出了上述结论：“第三世界的自主性，第三世界对第二世界甚至对第一世界的反馈作用，是知识发展中最重要的事实。”“这个过程可以用如下有点过于简化的图式来描述：P1→TT→EE→P2。……无论如何，新问题P2产生于我们自己的创造活动，并且这些新问题一般不是由我们有意识地创造的，它们自发地从新的关系领域中涌现出来……”这也就是指，“新出现的问题推动我们去作新的创造”（同前，第127—1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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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认定“世界3”是“世界2”的产物，因此，在波普尔看来，这也就清楚地体现他的“三个世界”的理论不应被等同于任何一种唯心主义的理论。例如，波普尔指出：“柏拉图的第三世界是神圣的；它是不变的，并且当然是真的。因而在他的第三世界和我的第三世界之间便存在一条鸿沟：我的第三世界是人造的和可变的，它不仅包括真实的理论，而且包括虚假的理论，尤其还包含尚未解决的问题、推测和反驳。”（同前，第1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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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从认识论的角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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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普尔还从认识论的角度（按照波普尔的观点，认识论就是关于科学知识的理论），清楚地指明了自己的立场与传统认识论的重要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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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传统的认识论把注意力集中于主观意义上的知识，（从而）离开了对科学知识的研究。”因为，“科学知识根本不是在通常使用‘我知道’一词的意义上的知识，‘我知道’意义上的知识属于我所称的第二世界，即主体的世界，而科学知识属于第三世界，属于客观理论、客观问题和客观论据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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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与认识论相干的是研究科学问题和问题境况，研究科学推测，研究科学讨论，研究批判性论据以及研究证据在辩论中所起的作用……简言之，研究基本上自主的客观知识的第三世界对认识论具有决定性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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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研究第三世界的客观主义认识论会有助于更好地阐明主观意识的第二世界，尤其有助于阐明科学家的主观思想过程，但反之则不然。”（同前，第116—1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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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三个世界”的理论就可以说为我们应当如何去从事科学哲学的研究指明了努力的方向。比如说，只有由“主观意义上的知识”过渡到“客观知识”，我们才能真正地去谈及“科学发展的模式或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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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从科学实践的角度看，“三个世界”理论则清楚地体现了传统的认识模式的局限性，也即应对“科学实践”作更为广义的理解：它不仅包括“世界1”与“世界2”的积极互动，也包括“世界2”与“世界3”之间的辩证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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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到“科学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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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波普尔的“三个世界”理论也有一些明显的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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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就波普尔对“世界3”的具体描述而言，它无疑可以被形容为一个“大杂烩”，从而也就直接导致了这样一个问题：由“世界2”（主观的思维创造）向“世界3”（客观知识）的转化究竟是如何实现的？波普尔主要强调了语言的重要性：正是“语言表述”为思想的“外化”提供了必要的条件。这应当说有一定道理；但在此我们又应更为明确地提出这样一种观点：并非任何个人思维的客观内容都可以看成是“世界3”的具体内容，恰恰相反，个人的思维成果只有为相应的社会共同体所接受才能真正成为一种“客观知识”，也就是说，这里所涉及的不仅仅是思维的“外化”，而且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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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照美国著名文化学者怀特（L.White）关于文化特性的论述去思考，可以让我们更好理解究竟什么是“世界3”的基本性质，以及由“世界2”向“世界3”的转化又是如何实现的：“文化的特性存在于个人意识之外并不依赖于个人意识。个人通过学习他那个群体的习俗、信仰和技术来获得文化。但是，离开了人类文化自身就不存在也不能存在。”怀特还从这一角度对数学对象的实在性问题进行了分析：“那么，数学实在的本质是什么呢？……我们的解释提供了答案。数学确实具有客观实在性。这种实在……不是物理世界的实在，但它一点儿也不神秘，数学实在即文化。”“数学概念……存在于文化之中，即存在于人类的行为和传统思想的主体之中。”（“The Locus of Mathematical Reality”，The Science of Culture，Farrar，Straus，1949，第285—2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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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普尔的“客观主义认识论”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又不应被看成科学哲学研究的唯一途径。事实上，就科学哲学的现代发展而言，我们可以大致地区分出两种不同的研究倾向或基本途径：（1）纯客观的研究。这也是波普尔所提倡的研究途径，如科学发展的模式等。（2）主要突出人的因素。如主要聚焦于整体性社会环境对于个别科学家研究活动的影响，以及个人与相应的社会共同体之间的关系，等等。采取后一种视角，我们就能很好理解波普尔关于“研究第三世界的客观主义认识论……有助于阐明科学家的主观思想过程”这样一个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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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分析显然也清楚地体现了从文化学和社会学的角度对科学（活动）进行分析的重要性。在第六讲中，我们还将主要结合库恩的研究工作作进一步的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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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哲学十讲：大师的智慧与启迪 第四讲 科学：确定性的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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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科学哲学的角度看，除去“归纳问题”这一“古老”的诘难以外，另外两项工作对于深入揭示经验主义在认识论方面的困难也具有特别的重要性，这就是汉森的“理论渗透观察”和奎因的“科学整体论”。本讲中我们将对这两者作具体介绍。应当强调的是，除去直接的批判性功能以外，这两项工作还有着更为普遍的意义，特别是，只有以此为背景去思考，我们才能更好理解科学哲学的现代发展，诸如各种非理性主义的思潮，包括后现代主义等，何以能在科学领域产生较大影响，乃至对传统的科学哲学研究构成了直接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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