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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琳又说：当今皇帝当然是很贤德啦，所以一刀砍下去，我肯定是毫发无伤。可是，万一皇帝不那么贤明—比如砍我头这事属于滥刑无辜呢？那说明我拜错了人，一刀下来我死也就很正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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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一个极聪明的说辞，无论太宗如何决定，法琳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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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只好回奏皇帝。书中说“帝悦”，免了法琳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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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面的《广弘明集》一样，《唐护法沙门法琳别传》也是由僧人撰写。这段故事是用来歌颂法琳机智与勇敢的。书中还说法琳在被关押的时候，有神人出现，教诲法琳。还说法琳和李世民对话后，李世民感叹佛教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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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恐怕都是夸口的话。李世民虽然免了法琳的死刑，但是判他流放到环境艰苦的四川。法琳年岁已高，死在了流放的路上。纵观李世民一生，他对宗教人士大都厚待，却判高龄的法琳流放。这么一比，恐怕李世民不杀法琳不是因为“帝悦”，而多半是因为被法琳那套说辞挤对得不行了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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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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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评价李世民，说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流的大政治家。既然是政治家，那他首先肯定是一个实用主义者，而不可能是虔诚的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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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认为，哪怕是杀个动物，杀一只蝼蚁都是极大的罪，将来转生的时候还要反被屠戮受报。而据李世民晚年说，他一生亲手杀死的人就近千人[23]。更不用说李世民发动战争、驱使兵役，因他间接而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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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继承皇位的政变中，李世民又让人杀掉了自己的两个亲兄弟和十个亲侄子。这更是令人发指的伦理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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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陈寅恪先生的考证，李世民自幼受到的是儒学的教育[24]。我们前面说过，李世民曾经说，儒教对于他来说就如同水对于鱼，一天都离不了。在夺权以后，李世民正是按照儒家模式管理国家，才获得了贞观之治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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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例可以说明，李世民是不信佛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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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说，在中国只要想当好帝王，就不可能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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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欧洲正好相反，在欧洲中世纪，所有的国王贵族都是基督徒，甚至于国王的王位都必须是教皇亲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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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中国实用主义太重要了。假如我们把佛教的道德当作优劣标准的话，那么中国的政坛就是个不断逆向淘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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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帝王非要相信佛教温厚戒杀，那么他很快就会被另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取而代之。久而久之，政坛上所有虔诚信佛的人，就都被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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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虔诚信佛的帝王，是我们很熟悉的梁武帝萧衍。我们都知道他几次出家为僧，后来被大臣拿巨款从寺庙里“赎”回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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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些一边杀人吃肉、一边求神拜佛的帝王不同，萧衍晚年是真正信教。佛教禁止饮酒、禁止房事、禁止生活舒适、禁止过了中午再吃东西。萧衍信佛以后，他真的严格遵守这些戒律。连过午不食这个后来被很多中国僧人抛弃的戒条，萧衍都严格遵守。据说有时候工作太忙，上午顾不上吃饭，他就拿水漱漱口，生生饿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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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在中国佛教史上最有名的一件事，是禁止全国僧人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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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事我们多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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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僧人不事生产，只允许向百姓讨饭生活，很难要求百姓供给的食物一点荤腥都没有。而且在佛教看来，生命死亡以后已经开始下一个轮回了，剩下的肉体并没有特别的含义。所以印度佛教认为，吃肉是没有关系的。印度佛教的戒律中规定不许吃“荤”。但是“荤”这个词无论是在戒律原文里，还是在中文里，指的不是肉，而是味道浓烈的蔬菜[25]。中文里，“腥”这个词指的才是肉[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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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不是什么肉都允许吃。具体的规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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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动物的宰杀过程僧人没有亲眼看到、动物的惨叫声没有听到、这个动物也不是为了给僧人吃而专门宰杀的，那么这个肉叫作“三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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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种肉，一个是动物自然死亡的尸体，一个是被其他肉食动物吃剩的肉。加上以上三种，合称为“五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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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狮子等印度佛教认为很尊贵的几种动物的肉不能吃外，其余动物的“三净肉”和“五净肉”都是可以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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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萧衍对这个戒律不满意。他专门写了佛学论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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