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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反应虽然强烈，却不能算是过激。泰州学派的理论，的确可以动摇帝国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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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文人卫泳对于隐居，有一番自己的理论。他说，就像嵇康喜欢在音乐中隐居，陶渊明喜欢在菊花中隐居一样，真正的英雄豪杰可以在女色中隐居。因为一见到美丽的姑娘，人的名利心就都淡了[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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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像是禅宗“手把猪头，口诵净戒”的修行方式。对于儒家社会来说，这观点是灾难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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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末年，社会上掀起一股狂狷之风。很多传统儒家完全不可能接受的事情，突然在社会上兴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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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儒生张献翼和张孝资这两个猛人，“相与点检故籍，刺取古人越礼任诞之事，排日分类，仿而行之。”[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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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俩人专门翻书，查出所有古人不守规矩的事，然后挨个模仿。纯粹是为了叛逆而叛逆，故意跟礼教反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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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行为放到现在看，也是属于朋克级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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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只是个别现象，我们再去看那些普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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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的食欲性欲最强烈，要放纵，首当其冲就是男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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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所处的年代前后，《如意君传》、《痴婆子传》、《隋炀帝艳史》等大量色情小说蓬勃而出。其中最著名的是《金瓶梅》，甚至有人怀疑《金瓶梅》就是李贽所写。这类小说基本是为了满足市场需要而作，大量色情小说的出现，说明市场上有大量的人热衷于读这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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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黄书还属于私下的行为，公开宣扬色情就更激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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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儒生袁宏道竟然说，色情小说“其胜三坟五典，秦碑汉篆何啻万万”[60]。说色情小说比上古经典还棒，这何止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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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宏道还公开宣扬享乐主义，毫不避讳肉体享乐。他说：“目极世间之色，耳极世间之声，身极世间之鲜，口极世间之谭，一快活也。……宾客满席，男女交舄……二快活也。”[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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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四十年前，这能论上一个“反革命宣淫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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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仅嫖妓之风大盛，而且嫖妓逐渐有登上大雅之堂的趋势。文人不仅要玩儿妞，还要玩出各种文雅的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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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有人搞暧昧Party，组织一帮年轻男女混坐在一起，大家调调小情，说说小话[62]。还有人搞选秀活动，召集一群文人名妓，给妓女评“状元”[63]。还有过生日的时候公开“召名妓百人为百年会”，还拉王公贵族一起来玩[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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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喝酒嫖妓还只是个人爱好的话，那么下面的事情就更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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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出现了一大批士大夫喜欢奇装异服[65]。有以王阳明命名的“阳明衣”、“阳明巾”，有非汉族的衣服[66]、还有人穿女人的服饰[67]。同时，也有妇女穿男人衣服的[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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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仅仅是审美上的选择，因为这些人不仅喜欢穿，而且还要专门穿成这样招摇过市[69]。还不仅仅是衣服，还有戴彩色胡子的[70]，有和妓女一起骑驴的[71]，有带着一大群妓女出来招摇的[72]。甚至在局部地区形成了时尚，整个地区的男子都争先恐后的穿女人的衣服[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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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有看不惯的人仿照张俞的《蚕妇》作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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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到城郭，归来泪满襟。遍身女衣者，尽是读书人。”[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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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今天看来，穿件怪点的衣服没什么的，顶多是个审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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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儒家社会，服装可远远不是审美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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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最看重“礼”。而“礼”的前提是“名”，就是先要确认每个人的身份。你不先确认谁是君、谁是臣，又怎么能实行“君为臣纲”呢？所以子路问孔子，施政最重要的是什么，孔子回答：“必也正名乎！”[75]而服装就有显示人身份的作用。所以颜渊向孔子问治国之道的时候，孔子又回答：“服周之冕”[76]，孔子认为穿什么衣服也是治国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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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穿衣服这件事太教条。像我们今天的西服，舒适和实用性都不如运动服，但是在进行商务会谈的时候，人们都要穿西服。穿西服本身没有实际用处，其价值仅仅在于代表了一种社交礼仪。现代社会如此，更不用说古代了。我们都知道，在古代，龙袍只有皇帝能穿，别人乱穿就要杀头。每个级别的官员也都有各自的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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