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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之前说过的“菩萨畏因，众生畏果”这句话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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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这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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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浅显的角度讲，“菩萨畏因”里的“菩萨”，可以解释成是对高僧大德的尊称。高僧大德虽然佛法高深，但还是属于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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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的角度讲，我们前面说的能改变果报，只是让恶报变得轻一点而已，不能彻底消除恶报。而菩萨在乎的不是一时恶报的轻重，他们在乎的是纯情无染，彻底不造业，不受报。而“因”就等于是造业。所以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众生想要一个好的果报，而菩萨在乎的，是不再造业，纯情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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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神佛能改变因果这件事说得通，但这么一来，修行解脱这件事就变得非常简单了。只要做完佛教的一系列仪式，修行者就可以既不受前世恶行的困扰，又能得到今生的福报，还能来世往生净土、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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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贪心的人还可以打打擦边球，先在人间享受够了美事，做做不那么过分的恶事，等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想享受也享受不到的时候，再赶紧信佛，在死亡的恐惧之下诚心忏悔，祈愿往生净土，最后不也能躲避恶业，获得种种福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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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先生在《佛无灵》中描写过这么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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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吃一天素，希望比吃十天鱼肉更大的报酬。他们放一条蛇，希望活一百岁。他们念佛诵经，希望个个字变成金钱。这些人佛堂里散出来，说的统是果报：某人长年吃素，邻家都烧光了，他家毫无损失。某人念《金刚经》，强盗洗劫时独不抢他的。某人无子，信佛后一索得男。某人痔疮发，念了“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痔疮立刻断根……此外没有一句真正关于佛法的话。这完全是同佛做买卖，靠佛图利，吃佛饭。这真是所谓：“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惠，难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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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人把所谓的信仰，变成了“同佛做买卖”的交易，只图私利福报，没有真正的慈悲之心，也不想追求真理，这种人当然让人讨厌。但要命的是，这些人的行为，却不算违背佛理。按照因果报应，按照佛经上的许诺，这些人的确可以得到他们期待的福报。顶多因为他们的心不是特别诚，打点儿折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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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纯粹做好事、完成仪式就可以获得巨大的福报，甚至可以成佛，那我们前面说过的种种奇妙佛学，还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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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件事，一般的佛教人士的看法是，修行有无数法门，这些方法既然都记录在佛经内，那么它们自然都是真实的，也都是并行不悖的。有能力学佛法的去学最好，没能力学的光忏悔念佛也同样可以解脱成佛，学哪个就看你和哪种佛法有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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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假如我们结合佛经和各学派在历史上出现的时间来看，我们会得到另一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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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在刚刚出现的时候，有着很强的哲学性、学术性。释迦牟尼不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佛，只把自己当作先于他人开启智慧的老师。这时的佛教的哲学味道更浓、理论更简洁：因果报应规律是客观存在的、不以神佛意志为转移；佛是众生的老师而不是统治者；个人要自己努力学习佛法而不能依赖仪式；不鼓励咒术、佛像这些外在的宗教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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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随着佛教的发展，佛教的学术味道越来越淡，宗教味道越来越浓：越到后来越强调神佛的外力，观世音菩萨、净土信仰越来越受欢迎；认为因果报应可以通过宗教仪式来修改；强调符咒和仪式的力量，产生了密宗。佛教中带有超能力味道的“设定”也越来越多，一个普通工具念珠也成了神器，一个普通的结界也有了法力。既然神佛的外力强大，那么向神佛忏悔、求助就比自己修行更加有效。最后就演变成了，就算是刻苦学习佛理的僧人，也都同时兼修净土，因为后者的“性价比”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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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传播学的角度说，这是佛教作为一门大众宗教不得不做的妥协：在传播中，只有那些最容易修行的，给大众好处最多的教义才可能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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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佛教自身来说呢，我也想出了一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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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过，佛教是大慈大悲的宗教。佛教设立的种种说法不是想故意刁难人的，而是想让大众别在六道中受苦，早点解脱。佛教是想尽力帮助大众的。那么，佛教的修行方法就不应该以复杂、艰苦为荣。如果有可能的话，当然要尽量寻找容易、轻松的修行方法来帮助大众解脱。佛教发展了这么多年，其修行方法，也应该是越来越容易、好处越来越多。如果佛教越发展修行难度越高，这反倒不符合佛教救人的宗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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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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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施行宗教仪式最简单，“好处”又极大，因此各种佛教仪式远比佛学理论更为流行。这里简单讲讲几个大众非常熟悉的宗教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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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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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香是中国和印度都有的传统习惯。从印度来说，可能是因为印度盛产香料，喜欢用熏香来供奉尊者，因此也愿意用香来供奉神佛[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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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认为，烧香对于菩萨和佛是一种供奉。就像有的寺庙里，会用一些装饰品来装饰佛像一样，是弘扬佛教的一种手段，没有特别神秘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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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佛教的因果报应观来说，供奉佛像当然会得到好报。但对佛像的尊敬、供奉，主要基于个人内心，而不在于所用财富的多少。汉地佛教一般不主张用多么昂贵的财物供养佛，真心供奉的话，一杯清水就可以了，最多再供奉水果、茶水[34]。水果、茶水的供奉也只是表达一种心意而已，并不是说佛、菩萨真的来吃这些水果[35]。供奉的食品、水果，在腐坏之前就要撤掉。撤掉的食物就直接吃掉，不要浪费[36]。其余的贡品、特别是奢侈品，佛教都不主张使用。有钱供奉佛像，还不如用这些钱来做善事更好[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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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规矩民间一些寺庙渐渐不遵守了。有时我们在寺庙里会看到比较丰盛的贡品。《红楼梦》第一回里说，葫芦庙里的和尚因为“炸供”不小心引燃了窗户纸，着了大火。这里面的“炸供”是民间的一种习俗，一般是用油炸的细长的面食，上面再涂抹红糖、蜂蜜、桂花等调料，是非常好吃的一种食物，民间专门用这种东西来供养神佛。解放前，北京的居民家家都要购置这种食物来祭神。和清水相比，这种油炸的甜食就有点奢侈之嫌了。《红楼梦》里说因为和尚炸供而引火烧了寺庙，恐怕也有讽刺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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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供奉一样，烧香也只是表示恭敬而已，佛教一般不认为烧香会额外附带什么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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