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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54 所谓“三千非三千,具足三佛性”中的“三佛性”,是指正因佛性、了因佛性和缘因佛性。一切善恶诸性,皆包含在这三佛性之中。“三因”的说法原出自《大涅槃经》。此经卷二十六说“众生佛性亦二种因:一者正因,二者缘因。正因者谓诸众生,缘因者谓六波罗蜜”;“正因者名为佛性,缘因者发菩提心”。此外又提出“生因”、“了因”的说法,谓“因有两种,一者生因,二者了因。能生法者是名生因,灯能了物故名了因。烦恼诸结是名生因,众生父母是名了因。如谷子等是名生因,地水粪等是名了因”。[118]但在经文中并没有对正因、缘因、了因作出一致的解释。从所作的论断来看,它们之间往往混同使用。从字面含义来说,正因指成佛的内在依据或主体,缘因指辅助性的外在因素,了因则指能促成觉悟的禅观、智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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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58 智利用上述“三佛性”的概念来论证他的佛性理论。对应于他所说的“三轨(三法)”:真性轨、观照轨、资成轨,提出正因佛性、了因佛性和缘因佛性的说法。然而他对三轨的说法也很不一致。从所讲的主要内容来看,真性轨是指禅修所观想的境,包括一念所具的“三千”(一切内外事物)和空假中三谛,或特指三谛相即圆融的中道实相;观照轨是指止观、智慧,或指一切智、道种智和一切种智等;资成轨是指读经、忏悔等诸善行。智又将三轨与三佛性会通,说“真性轨是正因性,观照轨是了因性,资成轨即是缘因性”。(《法华玄义》卷五之下)[119]这样一来,不仅内在的“心性”、一心所具的三谛、三智皆为佛性,连各种修行也被纳于佛性之中。因为将一切皆看成是佛性,故它们的本质属性自然是有善有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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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62 应当指出的是,因为智强调“一念三千”中的“一念”是“一念无明之心”,而“无明”是与“烦恼”、“恶”等大体同义的,所以有时他也把“性具善恶”解释为在恶性中包含着善性。智《法华玄义》卷五之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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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64 若有无明烦恼性相,即是智慧观照性相。何者?以迷明故起无明,若解无明即是于明。大经(按:《大涅槃经》)云:无明转即变为明。《净名》云:无明即是明。当知,不离无明而有于明。如冰是水,如水是冰。又凡夫心一念即具十界,悉有恶业性相,只恶性相即善性相。由恶有善,离恶无善,翻于诸恶,即善资成。如竹中有火性,未即是火事,故有而不烧,遇缘事成,即能烧物。恶即善性,未即是事,遇缘成事,即能翻恶。如竹有火,火出还烧竹。恶中有善,善成还破恶,故即恶性相是善性相也。[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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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66 这是以无明(根本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槃为前提推论出来的,立足点是一个“恶”字。“恶”可概释为世俗世界、世俗心理。认为“恶”本身包含着转变为“善”的可能性,从这一点来说,“恶”就是“善”。这是说心性具有善恶,在恶的心性中有善的心性,好像竹(恶)中包含燃烧的可能性(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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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71 智在《观音玄义》中对性具善恶有比较系统的论述。《观音玄义》是对《法华经·观世音普门品》的论释。《法华经·观世音普门品》讲观世音菩萨以大慈大悲的精神普现于众生之中,用各种不同的形象和方法普度众生。智通过对性具善恶的论证,力图说明佛与菩萨之所以能出入恶的世界教化恶的众生,是因为他们并未断除恶的本性。同时也向人们说明,极恶的人如“一阐提”(佛教原称善根断绝及“信不具足”者),之所以仍可成佛,是因为仍有善的心性。智的论证采用的是问答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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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73 问:缘、了(按:缘因佛性与了因佛性)既有性德善,亦有性德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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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75 答: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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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77 问:阐提与佛,断何等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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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79 答:阐提断修善尽,但性善在。佛断修恶尽,但性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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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81 问:性德善恶,何不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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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83 答:性之善恶,但是善恶之法门。性不可改,历三世无谁能毁,复不可断坏。譬如魔虽烧经,何能令性善法门尽?纵令佛烧恶谱,亦不能令恶法门尽。如秦焚典坑儒,岂能令善恶断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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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85 问:阐提不断性善,还能令修善起。佛不断性恶,还令修恶起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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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87 答:阐提既不达性善,以不达故,还为善所染,修善得起,广治诸恶。佛虽不断性恶,而能达于恶,以达恶故,于恶自在,故不为恶所染,修恶不得起,故佛永无复恶;以自在故,广用诸恶法门化度众生,终日用之,终日不染,不染故不起,那得以阐提为例耶?若阐提能达此善恶,则不复名为一阐提也。若依他人,明阐提断善尽,为阿梨耶识所熏,更能起善。梨耶即是无记无明,善恶依持为一切种子。阐提不断无明无记,故还生善。佛断无记无明尽,无所可熏,故恶不复还生。若欲以恶化物,但作神通变现度众生尔。问,若佛地断恶尽,作神通以恶化物者,此作意方能起恶。如人画诸色像,非是任运。如明镜不动,色像自形,可是不可思议理能应恶。若作意者,与外道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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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89 今明阐提不断性德之善,遇缘善发。佛亦不断性恶,机缘所激,慈力所熏,入阿鼻(按:指无间地狱)同一切恶事化众生。以有性恶,故名不断;无复修恶,名不常。若修、性俱尽,则是断;不得,为不断不常。阐提亦尔,性善不断,还生善根。如来性恶不断,还能起恶,虽起于恶,而是解心无染,通达恶际即是实际,能以五逆(按:五种重罪,如杀父母及诽谤佛法等)相而得解脱,亦不缚不脱,行于非道通达佛道。阐提染而不达,与此为异也。(《观音玄义》卷上)[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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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91 这段引文主要有两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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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94 1.佛与一切众生皆具有善恶两种心性。在正因、缘因、了因三佛性中,正因佛性被认为是先天本具,一般简称为“性”,而认为后二者为后天修习(善行与观智)而来,称为“修”[122]。“由修照性,由性发修”,故“修性不二”[123],统为佛性。从缘因佛性与了因佛性来说,据称也有属于先天而有的“缘因种子”和“了因种子”,二者同为“性德”,而后天的修习则为“修德”。三种性德处于“因”位时“不纵不横”;成为“果”时分别为法身、解脱、般若,称之为“涅槃三德”。既然缘因、了因二性同具善恶(性德善、性德恶),也就等于说佛性(或称心性)同具善恶。无论佛乃至一般众生,包括极恶的“一阐提”在内,也都本具善、恶两种心性。那么,他们之间难道没有区别了吗?智认为,一阐提虽然丧失“修善”(禅观、修行等善的行为),但他本具的善性还在。佛虽然断除“修恶”,却仍有恶性。为什么这样呢?既然称之为“性”,那么“性”的定义就是“不可改”,“不可断坏”,就是说它们是永恒不变的,佛与众生本具的善恶性也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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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2998 2.既然性具善恶,那么恶人是否还能行善,佛是否能做恶事?智认为,恶人如一阐提,并没有断尽善性,虽不“通达”理解善的道理,但遇到善的机缘,仍可以产生“善根”,改恶行善。佛虽然还留有恶性,但因为对恶有透彻的理解,所以即使生活在世俗的恶的环境,甚至现身于地狱之中,能用种种为各界众生熟悉的思想和方法教化众生(所谓“恶事”)[124],都不能说是有意作恶。智进一步说,佛在特定条件场合仍做恶事,但因为“通达”恶的本身就是真如、法性(所谓“实际”),即了解“烦恼即菩提”,所以能不为恶所污染,甚至能在犯“五逆”重罪的情况下达到解脱,即所谓“行于非道通达佛道”。这与《般若经》、《维摩诘经》中所讲的大乘佛教的“方便”、“善巧”是一致的,然而独特之处是提出了这样做的心性上根据——恶性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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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3001 对于佛、菩萨要到世俗社会借用世俗手段化度众生这点,原是大乘佛教的主张,并不是天台宗的发明。南北朝时北方地论学派(相州北派)和弘传南北的摄论学派曾对一阐提何以能“起善”,佛何以能“以恶”化度众生作过解释。他们是信奉大乘唯识学说的,认为第八识阿梨耶(阿赖耶)识是“无记无明”之心,内藏一切善恶种子。一阐提因为有此阿梨耶识,故在一定条件下可引发善种,做善的行为,而“佛断此识,无恶种熏,永不起恶”。[125]佛之所以能入世俗世界用恶法化度众生,是因为他有广大神通,可以变现各种形象到众生之中。对于这种说法,智表示反对,认为这如同外道一样是故意造作,有意地“起恶”,而不是依据心性而自然而然地“任运”以恶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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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173003 人性善恶问题是中国哲学史上的重要问题。春秋时儒家创始人孔子(前551—前479)不轻易地说性与天道,只说过“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阳货篇》)。战国时孟子(约前372—前289)开始明确地主张性善论,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孟子·告子上》),目的是论证伦理道德源于人的本性。与他同时的告子主张“生之谓性”,“食色,性也”,“无善无不善”(《孟子·告子上》),反对道德天赋论。据说战国时周人硕德主张“人性有善有恶。举人之善性,养而致之则善长;性恶,养而致之则恶长”(东汉王充《论衡·本性篇》),认为善恶两性在后天的发展取决于教养。此后荀子(约前313—前238)提出性恶论,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按:意人为)也”(《荀子·性恶篇》),认为只有通过圣人的礼义道德的教化和严格的法制,才可使人为善。西汉董仲舒(前179—前104)提出善、恶、中的性三品说,认为“圣人之性”(善性)和“斗筲之性”(恶性)不可改变,只有“中民之性”靠“王教”可以为善(《春秋繁露·实性篇》)。此后,扬雄(前53—18)提出“人之性也善恶混”的理论(《法言·修身》),认为人之所以成为善人、恶人,是由后天的修养决定。这些说法皆是为了论证施行礼义道德教育的根据和必要性,是否人人可以为善成为圣贤。主张性善论者认为礼义道德本来符合人的天性,如顺其本性而施教,则人人可以成为尧舜。主张性恶论者则认为人性本恶,必须借助礼义道德的强制教化,人才会为善,社会才会得到治理。主张性善恶混论者实际是将性善论与性恶论加以折中。从中国思想史来看,孟子的性善论对后世影响最大,以致成为宋明理学的正统人性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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