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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文中的“沤和”即“沤拘舍罗”,意为方便、智巧、巧;“波若”即般若、智慧。这里将二者组合,意在强调二者互相融通,不可脱离。“沤和波若”,即般若,是指契合性空实相的实智;“波若沤和”,即方便,是指认识万有诸法的方便智或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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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以上引文,可以看到吉藏对二谛与二智(二慧)、中道关系的说明。认为俗谛(世谛)说有,说因果教化,是相应于修行者“利他”(利益群生)的方面,只有认识俗谛才能获得方便慧、权智。真谛(第一义谛)说空,是相应于修行者“自利”(以求觉悟)的方面,只有体认空才能得到般若实慧、实智。具备实慧、方便慧才能成佛、成为菩萨,所以称二智是“三世佛法身父母”。他同时发挥中道不二的思想,强调二智彼此相即而融通无碍,实智不离权智,权智伴随实智,既不偏执于空,又不偏执于有,所谓“沤和波若而宛然沤和,波若沤和而宛然波若。以沤和宛然波若故,不著于有;波若宛然沤和,故不滞于无。”因此说二谛既生成二智,也生成非空非有、二智相即不二的二谛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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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藏在《大乘玄论》卷四按浅深层次对“二智义”作了详细阐释,在对“方便智”所作的第九、第十重的解释中提出了最高层次的二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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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者,以上照空有二为方便,照非空有不二为实。非空非有即是一实谛,照一实谛故名为实;虽非空非有,而空有宛然,不动不二,善巧能二,故名方便。十者,空有为二,非空有为不二,照二与不二皆名方便;照非二非不二名实。净名杜言,释迦掩室,乃名为实。[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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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文中的“照”,源自禅观的“观照”,是观察到、体认、悟解的意思。第九是说,上面所讲述的观空、观有之二边皆为方便智,观非空非有的不二方为实智。如果将非空非有看成是实谛(真谛),观此实谛便得实智;虽谓非空非有、依然有空有有(亦空亦有),非动非二,如从入世善巧的角度,则既见空又见有,这便是方便智。第十是说,如果说空有为二边,非空非有为不二,那么,不管是观空观有二边,还是观非空非有的不二,皆得方便智,而观非空非有、非非空非有则所得为实智。如此,只有如维摩诘菩萨的默然无语、释迦牟尼佛闭门不说法,表现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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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以上第九、第十重所说的实智、方便智皆建立在对用中道组合的二谛的观照(照)基础上。第九实谛(真谛)的非空非有,是中道;俗谛的非空非有、依然有空有有(亦空亦有)也是中道,而由前者得实智,由后者得方便智。第十重的俗谛应是观空观有、观非空非有,真谛当是观非空非有、非非空非有,所观皆是中道结构,由前者得方便智,由后者得实智。如果再往后推,就是超越名相描述的“默然无言”,称之为真正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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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藏所作的这种对二谛、中道、二智的论释,目的是引导人们避免陷于对空与有、常与断、生与灭等所谓“边见”、“邪见”、“有所得见”的迷执,认为正是这些见解是导致众生轮回生死,招致种种烦恼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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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藏对中观思想所阐释的最高目的是弘扬大乘菩萨之道,认为如果通过对二谛认识,进而获得二智,掌握中道不二的思想,便可达到“无所得”的精神境界,自由地进出人间实践菩萨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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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无所得”与“有所得”?二者常见于般若类经典中,“无所得”是与诸法性空相应的认识、精神境界,相反则为“有所得”,表述形式多种多样。例如后秦鸠摩罗什译《摩诃般若经》卷二十一《三慧品》说:“菩萨用无所得法故,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用无所得法故,修智慧乃至一切种智亦如是。须菩提白佛言:世尊:云何名有所得,云何名无所得?佛告须菩提:诸有二者是有所得,无有二者是无所得……”这是基于空义提出来的,如果菩萨按照“无所得”精神来实行布施、持戒等“六度”,则既无实行的主体,也无对象;相反,凡认定有对立双方的见解皆为“有所得”。如果能够进一步贯彻空义,认识“有所得”与“无所得”也是平等无二的,也名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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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藏对此有所发挥,《大乘玄论》卷五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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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龙树菩萨,府兹弱丧,显八不教门,折彼断常,周还不二,破申之义,大略如此也。问:若个是邪,而言破邪?何者是正,而道申正?答:邪既无量,正亦多途,大略为言不出二种:谓有得与无得,有得是邪,须破;无得是正,须申。故大品经善吉致问何等是菩萨道?何等非菩萨道?佛答云。有所得非菩萨道,无所得是菩萨道。[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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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中论》等中观学派著作,是以破邪显正或破邪申正为主旨的。所破之邪见就是各种“有得”之见,所显扬的就是“无得”之正见,亦即中道不二的“正观”,属于菩萨之道。因此,吉藏在《中观论疏》中断定此书是破斥外道、小乘及所谓“有所得大乘”的,说他们“障无所得”,是指偏执空义,陷于断见,未能认识中道不二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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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藏《法华玄论》卷八说,因为“空、有二见伤菩萨中道正观,今欲修菩萨行,求于佛道,应离此二地”。[179]他大力阐释和弘扬非空非有、真谛俗谛相即、实智方便智融通、世出世不二的“无所得”的“中道正观”,不外是倡导以实践“大慈大悲”普度众生最高理念的菩萨行或菩萨道。可以认为,吉藏创立的三论宗的中道不二理论所蕴含的宗教实践和社会实践的意义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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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佛教史 第四节 三阶教的兴起和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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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隋唐时期成立和流行的佛教宗派中,信行创立的三阶教是唯一被朝廷宣布为“异端”,屡遭禁止,在较短时期内衰亡的。长期以来由于三阶教的典籍在社会上湮没无闻,人们对三阶教所知甚少。20世纪20年代,日本学者矢吹庆辉(1879—1939)从英国伦敦和法国巴黎所收藏的敦煌文书中发现了许多三阶教残卷,又在日本发现部分三阶教文献。他对这些文献进行校勘和研究,撰写了《三阶教之研究》一书,比较系统地向人们介绍三阶教创立者信行的生平、三阶教典籍、教义及其三百年的简史,并校订编录了为学术界继续从事研究所需要的基本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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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90年代,日本年轻学者西本照真在继承矢吹庆辉等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拓宽领域,着重从历史学、文献学和思想史的角度对三阶教重新展开调查与研究,撰写了《三阶教的研究》一书。他深入系统地考察和考订了在法国、俄国和中国台湾、北京等地收藏的敦煌三阶教文献,补充和纠正了矢吹庆辉《三阶教之研究》书中一些遗漏和失误,并且对反映三阶教教团规制与实践修行的《制法》(P.2849号等)作了较详细的研究。[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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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在国内,多年从事佛教艺术研究的学者张总也对三阶教进行了新的调查和研究,先后撰写了多篇论文,承担并在2010年完成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三阶教史——一个佛教史上湮灭的教派》,发挥长年从事考古和艺术图像调研的专业特长,根据搜集和考证过的多种资料,对信行生平以及三阶教在隋唐屡禁屡起的状况,作了比较深入的考察,提供了不少新发现的资料和富于创见的观点。[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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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包括欧美在内的国内外学者在三阶教研究方面也作出不少新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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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外学者对三阶教的考察和研究,充实和丰富了三阶教史和隋唐佛教文化史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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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信行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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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行(540—594),俗姓王,魏郡(治所在今河南安阳)人。自幼出家,“博综群经”(《历代三宝记》卷十二)[182],对佛教经论的理解与一般常人有所不同,主张在离佛灭久远的“末法”(佛法将灭,详后)时代,修行者更应勤苦,“所以随远近处,凡有塔影,皆周行礼拜,绕旋翘仰,因为来世敬佛之习。用斯一行,通例余业”(《续高僧传》卷十六本传)[183]。信行虽已是受过具足戒的正式和尚,但他为了实践自己的佛法主张,竟在相州(治今河北临漳西南的邺镇)法藏寺舍弃具足戒,以沙弥的身份在寺院“亲执劳役”,为僧俗信徒服务,过着艰苦的生活。信行认为在时代与众生素质发生了变化的情况之下,应弘传不同的佛法,创立了称作“三阶佛法”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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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开皇七年(587),信行在向州知事呈交的信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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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光严寺沙门信行,白州知事檀越:信少小患心劳烦,由是不堪坐禅,亦不堪讲诵。自从十七以来,求善知识(按:意为善友或师),至今四十八岁,积满三十二年,难得相州光严寺僧慧定、相州严净寺僧道进、魏州贵乡县党孙浪彪下王善行、赵州瘿陶县党王凤邕下王善性等四人,誓愿顿舍身命财,直到成佛。修行上事(按:指归依三宝及施财、读经修行等),相续不断。此既有助王国,饶益群生,乞为奏闻,赐垂听许。(矢吹《三阶教之研究·别篇·信行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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