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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在起兵反隋,削平群雄的过程中,实任六军统帅之位,立功最多。贞观三年(629)下诏在几个重要征战之地建立佛寺,为部下阵亡的将士和被杀的敌对者追荐冥福。共建七寺,在破薛举的豳州建昭仁寺;在破刘武周的汾州建弘济寺;在破宋老生的吕州(或作莒州、台州,皆误)建普济寺;在破宋金刚的晋州建慈云寺;在破王世充的邙山建照觉寺;在破窦建德的郑州建等慈寺;在破刘黑闼的洛州建昭福寺。分别命朱子奢、李百药、许敬宗、褚遂良、虞世南、颜师古、岑文本等著名儒臣撰写碑文,“以纪功业”。七寺皆由官造,分别分给“家人、车、牛、田庄”。其诏书中有:“望法鼓所振,变炎火于青莲;清梵所闻,易苦海于甘露。”大意是借佛寺行道的功德,使死难的鬼魂超度苦海。(以上见《广弘明集》卷二十八[5]及《旧唐书·太宗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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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唐太宗还特地下诏为他在征战中杀死近千人而“设斋行道”。诏文说当年的征战诛杀,是为“以战止战”,“济时静乱”,是不得已的,现在思念此事,“悄然疚怀,无忘兴寝”;佛教以杀为重戒,“承言此理,弥增悔惧”;“今宜为自征讨以来手所诛翦前后之数将近一千,皆为建斋行道,竭诚礼忏”,将自己衣物施舍,以超度亡灵,“灭怨障之心,趣菩提之道”。(《全唐文》卷四、《唐弘明集》卷二十八[6])太宗在旧战场立寺,举办法会超度亡灵,其意义绝非限于宗教的范围,更重要的是为了安抚、慰藉已经成为自己臣民的原来敌对者的部众,收揽民心,促进社会安定和谐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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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在中国历史上以贤明著称,与群臣日夜探究为君治国之道。唐吴竞《贞观政要》所记甚详。太宗对佛教的态度,从个人来讲不能说不信,但确实信之不深。贞观二年(628)太宗对侍臣谈论古今治国之道,提到“梁武帝父子志尚浮华,惟好释氏、老氏之教”,自己讲经谈空,不以“军国典章”为意,结果在侯景之乱中与其子简文帝先后被幽闭而死,认为此“足为鉴戒”,表示“朕今所好者,惟在尧舜之道、周孔之教,以为如鸟有翼,如鱼依水,礼失之必死”。(《贞观政要》卷二十一)在贞观二十年(646)他在贬萧蠫的诏中又称“朕于佛教,非意所遵”,又以梁武帝父子佞佛亡国为诫,批评萧蠫崇佛是“袭亡国之遗风”。(《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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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情况到了太宗晚年似稍有改变。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载,在太宗东征高丽(645)以后,“气力颇不如平昔,有忧生之虑”,曾询问玄奘法师:“欲树功德,何最饶益?”玄奘说最好是度僧。于是在贞观二十二年(648),即他去世的前一年,下诏在京城及诸州之寺各度僧5人,弘福寺度50人。当时全国有寺3716所,共度僧尼18500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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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李治、中宗李显、睿宗李旦都信奉佛教。高宗为太子时,见太宗著《大唐》,特著《述三藏圣教序记》(《述圣记》)盛赞太宗为玄奘译经写序之事。他为其母造大慈恩寺,内建“翻经院”,供玄奘等住在里面译经。高宗即位后对佛道二教并重,麟德三年(666)春到泰山对禅,改元“乾封”,在兖州置紫云、仙鹤、万岁三观,以及封峦、非烟、重轮三寺,诏各州置观、寺各一所,度27人。此年又往礼老君庙,为老子追赐“太上玄元皇帝”的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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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自显庆(656—661)以后因病不能理事,朝政多由皇后武则天裁决。因此,在高宗朝执掌朝廷大权的实为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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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武则天称帝和佛教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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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624—705),本为太宗时宫中的“才人”,太宗死后为尼,高宗时复被召为昭仪,以其机敏才智,步步高升,永徽六年(655)受封为皇后,从参与朝政到总揽朝政,与高宗并称“二圣”。弘道元年(683)中宗即位,她临朝称制。次年废中宗,立睿宗,到载初元年(690)废睿宗,自称圣神皇帝,改唐为周,史称“武周”。在佛教盛行的社会背景下,武则天在即位称帝的过程中巧妙地利用了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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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传统的以父系家长制为核心的宗法制度和儒家伦理,家与国都是父子相传的。在武则天策划当皇帝的时候,虽也奖励和授意一些人借造符瑞图谶上劝进表,但主要还是从佛教中找到了女人可以即位当皇帝的根据。佛教中虽也有轻视妇女的传统思想,如说妇女不能成佛,不能当国王(转轮圣王),等等,然而在有的大乘经典也明明宣称,如女人积有非常功德,也是可以当国王,乃至成佛的。北凉昙无谶所译《大方等大云经》,也称《大方等无相(或作“想”)经》,有六卷(《开元录》卷十一注“或四卷或五卷”)。其卷四讲有一位净光天女,前身(前世)是国王夫人,因从佛听讲《大涅槃经》,今世生为天女;佛又对她说“值我出世,复闻深义,舍是天形,即以女身当王国土,得转轮王所统领处四分之一”。“转轮圣王”也作“飞行皇帝”,是佛教经典中提到的理想帝王,出世时天空感有“轮宝”(战车的神化)出现,统一四天下(四洲)。这里所说“四分之一”的领土,是特指“阎浮提”(或作“赡部洲”),实指现实世界。此经卷六讲此后七百年时于南天竺有国,其王夫人生一女,在国王死后“诸臣即奉此女以继王嗣”;佛又预言此女未来之世“当得作佛”。[7]按此经所说,女人可以当皇帝,并可作佛。这部经成了武则天登极称帝的重要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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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有僧名怀义,本名冯小宝,原是个光棍无赖。后经高祖之女千金公主的介绍,受到武后的宠爱。武后为他出入宫掖方便,把他剃度为僧;又将其俗姓与驸马薛绍联宗,改姓薛。垂拱初(685),怀义为白马寺主,后与僧法明等人重译《大云经》,(此据《大宋僧史略》卷下说,或云造谶、造疏),又造《大云经神皇授记义疏》,言武则天“是弥勒下生,作阎浮提主,唐氏合微,故则天革命称周”。(《旧唐书》卷一百八十三《怀义传》)载初元年(689),怀义与法明等沙门十人将此《大云经》四卷和《大云经义疏》表奏上,“盛行神皇受命之事”。武则天大悦,即颁《大云经》于天下,改国号为周,自称圣神皇帝,改元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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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令天下各州皆置大云寺,各寺藏一部《大云经》,令僧讲说。怀义与法明等九人因此受封县公,皆赐紫袈裟银龟袋。怀义曾任朔方道行军大总管等,后因失宠被杀。[8]《唐书》等都说怀义等“伪撰”《大云经》,恐误。不过即使是重译,大概也加入了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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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云经义疏》今存残本(敦煌遗书S2658、S6502),其中多引当时各地表上的图谶《广武铭》、《证明因缘谶》、《卫元嵩谶》、《天授圣图》等,曲解《大云经》之文,有“以女身当王国土,所谓圣母神皇是也”;“弥勒者即神皇应也”;“转轮王所统领处四分之一者,今神皇南阎浮提一天下也,若比转轮王即四分之一是也”;“菩萨利生,形无定准,随机应物,故现女身也”……不外乎是说,武则天因前世奉佛造下功德,今世是菩萨转生,虽是女身,但应当做皇帝统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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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寿二年(693),即武则天即帝位的第四年,由怀义监译,菩提流志(印度人,也称达摩流支)翻译的《宝雨经》十卷问世。此经的旧译本有梁译《宝云经》七卷。新译经文中有两个内容对武周有利,一是卷三所说“菩萨除遣恶作方便善巧”,即无论有智无智,造恶犯罪,即使伤害父母,也“不失神通”,不堕地狱;二是卷一所说佛灭后第四五百年中,月光天子“于此赡部州东北方摩诃支那国(按:此为古印度人对中国的称呼),位居阿鍸跋致(按:意为不退转,即菩萨),实是菩萨,故现女身为自在主,经于多岁,正法治化”。这第二个内容在旧译本中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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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为夺取唐室政权,杀戮宗室和唐旧臣,造恶多端。然而她可引此经为自己造恶作辩解,自慰。又可从此经为自己当皇帝,自许菩萨,找到根据。在佛教盛行的社会背景下,这样做可起到某种程度的欺骗作用。证圣元年(695),武则天加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慈氏”即“弥勒”的意译。三个月后去“慈氏越古”之号,改称“天册金轮大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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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二年(699),于阗僧实叉难陀新译《华严经》八十卷完成。武则天为此写《大周新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序》,其中称:“朕曩劫植因,叨承佛记。金仙降旨,《大云》之偈先彰;玉扆披祥,《宝雨》之文后及。加以积善余庆,府集微躬,遂得地平天成,河清海晏。殊祯绝瑞,即日至而月书;贝牒灵文,亦时臻而岁洽。”(《全唐文》卷九七)是说自己由于往世的功德,佛才预言未来可君临天下,如《大云经》、《宝雨经》所记述的那样。加上祖先的善德和自己的政绩,才使国泰民安,符瑞相继出现。从中确实可看到武则天踌躇满志的心情。直至神龙元年(705)武则天才让位于中宗,不久死去,年八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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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在武则天、中宗时有较大发展。武则天时“铸浮屠,立庙塔,役无虚岁”(《新唐书》卷一百二十五《苏环传》)。内史狄仁杰批评武则天“将造大像,税天下僧尼人出一钱”,说:“今之伽蓝,制逾宫阙”,“无名之僧,凡有几万”,“浮食者众,又劫人财”。监察御史张廷皀批评说:“倾四海之财,殚万人之力,穷山之木以为塔,极冶之金以为像”,“殚苍生之财,崇不急之务”。(《唐会要》卷四十九)中宗时,盛造寺像。正如睿宗时右补阙辛替否所批评的:“造寺不止,费财货者数百亿;度人无穷,免租庸者数十万。”(《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据他估计,中宗时“十分天下之财,而佛有七八”(《旧唐书》卷一百一《辛替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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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即位前期,唐朝达到极盛时期,据《旧唐书·地理志》记载,至开元二十八年(740),“户部计帐,凡郡府三百二十有八,县千五百七十有三。羁縻州郡,不在此数。户八百四十一万二千八百七十一,口四千八百一十四万三千六百九,应受田一千四百四十万三千八百六十二顷一十三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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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虽对佛教有所抑制,加强管理,但并没有遏制佛教急剧发展的势头。综合《旧唐书》卷四十三《职官志二》和《新唐书》卷四十八《百官志三·崇玄署》的记载,开元年间(713—741)全国有寺5358所,其中僧寺3235所,尼寺2122所,有僧75524人,尼50576人。此后僧尼人数有较大幅度增加,据《旧唐书·武宗纪》记载,会昌五年(845)四月敕祠部“检括天下寺及僧尼人数”,全国有寺4600所,兰若(私寺)40000所,有僧尼26万5百人。实际上,当时全国的僧尼、寺院应远在这个数字之上。[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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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佛道先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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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在政治上尊奉儒家学说,在宗教上对佛道并重。但在举行集会、斋供等场合,对佛道先后的问题发生过争议,皇帝对佛道先后问题的诏令也是有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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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德八年(625)到国学举行释奠(祭奠先圣先师之礼仪),堂列三座,安排三教学者讲论三教之义。当时出席释奠仪式的三教代表有佛僧慧乘、道士李仲卿,还有儒家的学者。由谁先讲呢?高祖诏曰:“老教、孔教,此土元基。释教后兴,宜崇客礼。今可老先,次孔,末后释宗。”轮到慧乘讲述,他首先肯定佛的至高无上的地位,所谓“上天下地,荣贵所资,缘业有由,必宗佛圣”,又批驳了道士的“天上天下,唯道至极最大,更无大于道者”及“道是佛之父师”的说法。[10]争论的对手虽是道士,但也是做给皇帝看的。因为唐朝皇帝从高祖开始,尊奉道教教祖老子(李耳)为帝室祖先,在名义上把道教置于佛教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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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贞观十一年(637)下诏明确地说:“朕之本系,出于柱史(按:指老子)。今鼎祚克昌,既凭上德之庆,天下大定,亦赖无为之功。宜有改张,阐兹玄化。自今以后,齐供行立,至于称谓,其道士女冠,可在僧尼之前。”(《全唐文》卷六)京城总持寺僧智实率僧多人到宫廷上表力争,攻击道士是“黄巾”,“本非老君之裔,行三张(按:张陵、张衡、张鲁,后汉五斗米道创立人)之秽术”;又“录道经及汉魏诸史佛先道后之事”,希望朝廷追回成命。结果,智实遭到杖打并被发配回故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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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上元元年(674)诏令在公私斋会及各种参拜集会场所,“道士、女冠在东,僧、尼在西,不须更为先后”。(《唐会要》卷四十九)到武则天时,因为利用《大云经》等为自己篡唐为周,即位当皇帝提供根据,所以对佛教特别尊崇。在天授二年(691)下诏:“释教宜在道法之上,缁服(按:指僧尼)处黄冠(按:指道士女冠)之前”。(《全唐文》卷九十五)因为她以“金轮皇帝”自居,又自认为是菩萨转世,自然是不能容忍佛教置于道教之后的。此后,唐睿宗景云二年(711)下诏:“自今已后,僧、尼、道士、女冠,并宜齐行并集。”(《唐会要》卷四十九)这样,就不再分佛道先后了。在这些诏书改动的背后,我们可以想见当时佛道斗争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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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佛道斗争是相当激烈的。高祖时太史令傅奕上书请求废佛之后,沙门法琳著《破邪论》进行反驳。当时道士李仲卿附随傅奕之后,写《十异九迷论》;刘进喜写《显正论》,皆攻击佛教。对此,法琳特著《辩正论》详加驳斥。此后围绕佛道先后、教理优劣、《老子化胡经》真伪等问题,争论很多。其中著名的有太宗时沙门慧净与道士蔡晃关于《法华经·序品第一》的辩论;高宗时沙门会隐、神泰与道士黄颐、李荣、黄寿等关于“道生万物”等的辩论;沙门义褒与道士李荣关于“本际义”的争论,以及沙门静泰与道士李荣关于《老子化胡经》真伪的争论;沙门灵辩、子立与道士姚义玄等人围绕《净名经》(《维摩诘经》)、《老子》之义的争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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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在玄宗、代宗、德宗等朝,都有佛道二教争论二教优劣,乃至比赛神通之事。有关唐代二教争论的事迹,唐道宣《广弘明集》、《集古今佛道论衡》、智升《续集古今佛道论衡》、玄嶷《甄正论》、神清《北山录》以及唐、宋二《高僧传》等书,多有记载,这里不拟详加引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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