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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云经义疏》今存残本(敦煌遗书S2658、S6502),其中多引当时各地表上的图谶《广武铭》、《证明因缘谶》、《卫元嵩谶》、《天授圣图》等,曲解《大云经》之文,有“以女身当王国土,所谓圣母神皇是也”;“弥勒者即神皇应也”;“转轮王所统领处四分之一者,今神皇南阎浮提一天下也,若比转轮王即四分之一是也”;“菩萨利生,形无定准,随机应物,故现女身也”……不外乎是说,武则天因前世奉佛造下功德,今世是菩萨转生,虽是女身,但应当做皇帝统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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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寿二年(693),即武则天即帝位的第四年,由怀义监译,菩提流志(印度人,也称达摩流支)翻译的《宝雨经》十卷问世。此经的旧译本有梁译《宝云经》七卷。新译经文中有两个内容对武周有利,一是卷三所说“菩萨除遣恶作方便善巧”,即无论有智无智,造恶犯罪,即使伤害父母,也“不失神通”,不堕地狱;二是卷一所说佛灭后第四五百年中,月光天子“于此赡部州东北方摩诃支那国(按:此为古印度人对中国的称呼),位居阿鍸跋致(按:意为不退转,即菩萨),实是菩萨,故现女身为自在主,经于多岁,正法治化”。这第二个内容在旧译本中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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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为夺取唐室政权,杀戮宗室和唐旧臣,造恶多端。然而她可引此经为自己造恶作辩解,自慰。又可从此经为自己当皇帝,自许菩萨,找到根据。在佛教盛行的社会背景下,这样做可起到某种程度的欺骗作用。证圣元年(695),武则天加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慈氏”即“弥勒”的意译。三个月后去“慈氏越古”之号,改称“天册金轮大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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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二年(699),于阗僧实叉难陀新译《华严经》八十卷完成。武则天为此写《大周新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序》,其中称:“朕曩劫植因,叨承佛记。金仙降旨,《大云》之偈先彰;玉扆披祥,《宝雨》之文后及。加以积善余庆,府集微躬,遂得地平天成,河清海晏。殊祯绝瑞,即日至而月书;贝牒灵文,亦时臻而岁洽。”(《全唐文》卷九七)是说自己由于往世的功德,佛才预言未来可君临天下,如《大云经》、《宝雨经》所记述的那样。加上祖先的善德和自己的政绩,才使国泰民安,符瑞相继出现。从中确实可看到武则天踌躇满志的心情。直至神龙元年(705)武则天才让位于中宗,不久死去,年八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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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在武则天、中宗时有较大发展。武则天时“铸浮屠,立庙塔,役无虚岁”(《新唐书》卷一百二十五《苏环传》)。内史狄仁杰批评武则天“将造大像,税天下僧尼人出一钱”,说:“今之伽蓝,制逾宫阙”,“无名之僧,凡有几万”,“浮食者众,又劫人财”。监察御史张廷皀批评说:“倾四海之财,殚万人之力,穷山之木以为塔,极冶之金以为像”,“殚苍生之财,崇不急之务”。(《唐会要》卷四十九)中宗时,盛造寺像。正如睿宗时右补阙辛替否所批评的:“造寺不止,费财货者数百亿;度人无穷,免租庸者数十万。”(《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据他估计,中宗时“十分天下之财,而佛有七八”(《旧唐书》卷一百一《辛替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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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即位前期,唐朝达到极盛时期,据《旧唐书·地理志》记载,至开元二十八年(740),“户部计帐,凡郡府三百二十有八,县千五百七十有三。羁縻州郡,不在此数。户八百四十一万二千八百七十一,口四千八百一十四万三千六百九,应受田一千四百四十万三千八百六十二顷一十三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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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虽对佛教有所抑制,加强管理,但并没有遏制佛教急剧发展的势头。综合《旧唐书》卷四十三《职官志二》和《新唐书》卷四十八《百官志三·崇玄署》的记载,开元年间(713—741)全国有寺5358所,其中僧寺3235所,尼寺2122所,有僧75524人,尼50576人。此后僧尼人数有较大幅度增加,据《旧唐书·武宗纪》记载,会昌五年(845)四月敕祠部“检括天下寺及僧尼人数”,全国有寺4600所,兰若(私寺)40000所,有僧尼26万5百人。实际上,当时全国的僧尼、寺院应远在这个数字之上。[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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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佛道先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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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在政治上尊奉儒家学说,在宗教上对佛道并重。但在举行集会、斋供等场合,对佛道先后的问题发生过争议,皇帝对佛道先后问题的诏令也是有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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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德八年(625)到国学举行释奠(祭奠先圣先师之礼仪),堂列三座,安排三教学者讲论三教之义。当时出席释奠仪式的三教代表有佛僧慧乘、道士李仲卿,还有儒家的学者。由谁先讲呢?高祖诏曰:“老教、孔教,此土元基。释教后兴,宜崇客礼。今可老先,次孔,末后释宗。”轮到慧乘讲述,他首先肯定佛的至高无上的地位,所谓“上天下地,荣贵所资,缘业有由,必宗佛圣”,又批驳了道士的“天上天下,唯道至极最大,更无大于道者”及“道是佛之父师”的说法。[10]争论的对手虽是道士,但也是做给皇帝看的。因为唐朝皇帝从高祖开始,尊奉道教教祖老子(李耳)为帝室祖先,在名义上把道教置于佛教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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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贞观十一年(637)下诏明确地说:“朕之本系,出于柱史(按:指老子)。今鼎祚克昌,既凭上德之庆,天下大定,亦赖无为之功。宜有改张,阐兹玄化。自今以后,齐供行立,至于称谓,其道士女冠,可在僧尼之前。”(《全唐文》卷六)京城总持寺僧智实率僧多人到宫廷上表力争,攻击道士是“黄巾”,“本非老君之裔,行三张(按:张陵、张衡、张鲁,后汉五斗米道创立人)之秽术”;又“录道经及汉魏诸史佛先道后之事”,希望朝廷追回成命。结果,智实遭到杖打并被发配回故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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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上元元年(674)诏令在公私斋会及各种参拜集会场所,“道士、女冠在东,僧、尼在西,不须更为先后”。(《唐会要》卷四十九)到武则天时,因为利用《大云经》等为自己篡唐为周,即位当皇帝提供根据,所以对佛教特别尊崇。在天授二年(691)下诏:“释教宜在道法之上,缁服(按:指僧尼)处黄冠(按:指道士女冠)之前”。(《全唐文》卷九十五)因为她以“金轮皇帝”自居,又自认为是菩萨转世,自然是不能容忍佛教置于道教之后的。此后,唐睿宗景云二年(711)下诏:“自今已后,僧、尼、道士、女冠,并宜齐行并集。”(《唐会要》卷四十九)这样,就不再分佛道先后了。在这些诏书改动的背后,我们可以想见当时佛道斗争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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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佛道斗争是相当激烈的。高祖时太史令傅奕上书请求废佛之后,沙门法琳著《破邪论》进行反驳。当时道士李仲卿附随傅奕之后,写《十异九迷论》;刘进喜写《显正论》,皆攻击佛教。对此,法琳特著《辩正论》详加驳斥。此后围绕佛道先后、教理优劣、《老子化胡经》真伪等问题,争论很多。其中著名的有太宗时沙门慧净与道士蔡晃关于《法华经·序品第一》的辩论;高宗时沙门会隐、神泰与道士黄颐、李荣、黄寿等关于“道生万物”等的辩论;沙门义褒与道士李荣关于“本际义”的争论,以及沙门静泰与道士李荣关于《老子化胡经》真伪的争论;沙门灵辩、子立与道士姚义玄等人围绕《净名经》(《维摩诘经》)、《老子》之义的争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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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在玄宗、代宗、德宗等朝,都有佛道二教争论二教优劣,乃至比赛神通之事。有关唐代二教争论的事迹,唐道宣《广弘明集》、《集古今佛道论衡》、智升《续集古今佛道论衡》、玄嶷《甄正论》、神清《北山录》以及唐、宋二《高僧传》等书,多有记载,这里不拟详加引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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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国家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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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祖开始,几乎历代都有寺院的建置。例如高祖在京城建会昌、胜业等七寺,在并州建义兴寺;太宗为母建慈德、宠福二寺,在战地立七寺;高宗为母建大慈恩寺,为太子造西明寺,封禅后诏各州置寺观各一所。这些寺院都是官寺,即由国家直接支付一切费用,或施给田地和农仆等以供维持寺院经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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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之后,武周在天授元年(690)诏诸州设大云寺,命寺僧讲《大云经》;唐中宗复位,称唐中兴,神龙元年(705)命天下诸州置“大唐中兴”寺、观各一所,后因有人认为唐非中兴,不宜以“中兴”为名,改为“龙兴”寺、观;玄宗开元二十六年(738)命天下的“形胜”(景观规模较宏伟者)寺、观改名“开元”寺、观。自然,这些寺、观也属国家经营的寺观。此外在宫廷还设有“内道场”(宫廷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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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些国家寺院的职能是什么呢?让我们先看看《唐会要》卷五《杂记》中的一段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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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七年五月二十八日敕:祠部奏,诸州县行道散斋,观寺准式,以同、华等八十一州郭下僧尼道士女冠等,国忌日各就龙兴寺观行道散斋,复请改就开元观寺。敕旨:京兆、河南府,宜依旧观寺为定,唯千秋节及三元行道设斋,宜就开元观寺,余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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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九年九月七日敕:诸道真容,近令每州于开元观安置。其当州及京兆、河南、太原等诸府有观处,亦各令本州府写貌,分送安置。天宝三载三月,两京及天下诸郡,于开元观、开元寺,以金铜铸玄(按:原作“元”)宗等身天尊及佛各一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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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将其中涉及的内容稍作解释。“祠部”,礼部机构之一,掌祭祀、僧尼事务(详后)。“散斋”和“致斋”是两种斋仪。散斋,官员可依旧处理政事,夜宿于家,但不许治丧问疾,不判刑杀文书,不处罚罪人,“不预秽恶之事”。如果行致斋之仪,比较严格,一切政务要停办,清心洁身参加祭祀仪礼。在致斋之日,官员还规定集中,然后到斋所。祭祀有大祀、中祀、小祀,它们规定的致斋、散斋的天数不一样。“真容”,此指唐玄宗的画像。这两段引文是说,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739)祠部奏请:同州、华州等八十一州的僧尼道士女冠等,以往在国忌日(帝、后死日)皆到各州的龙兴寺、观(按:中宗置)举行法会散斋仪式,从今以后宜改在开元、观举行。对此,玄宗敕复:京兆府(长安所在地)、河南府(洛阳所在地)可依旧不变,只在庆祝千秋节(玄宗生日)和在正月十五日、七月十五日、十月十五日才在开元寺、观举行道教斋会,其他照奏。玄宗在开元二十九年(741)又敕令各州在开元道观安置玄宗画像;天宝三载(744)于各开元寺、观,置与玄宗等身的天尊、佛的金铜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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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唐朝京城和各州的国家寺院(道教的道、观相同)的创置及其功能,都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或为皇帝即位而置,或为重大政治变动而置(如大云寺、龙兴寺),或为安抚死难将士而置(如战地七寺),也有的是为了追荐皇族祖先亡灵而建寺院。这些寺院的重要职能不外是:为皇帝和皇室祈福延寿;为帝室祖先祈求冥福;祈祷国泰民安,五谷丰登。至于向一般民众讲经说法,则为最日常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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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关于沙门致敬父母、君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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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的僧尼要不要向君王致敬,要不要向父母致礼,在历史上是有争论的。这种争论也延续到唐朝。东晋成、康之世(326—344),庾冰辅政,曾代晋成帝降诏令沙门致敬王者,因受到反对而未能实行。东晋末年,桓玄在篡位过程中又提出沙门礼敬问题,因庐山沙门慧远和朝中信佛大臣的反对,又告失败。慧远曾著《沙门不敬王者论》,提出沙门出家,超离尘俗之世,是“方外之宾”,“服章不得与世典同礼”,“内乖天属之重”,“外阙奉主之恭”,即不按世俗社会的名教礼仪行事,不仅不应致敬王者,也没有在家奉亲尽孝的义务。南北朝时,北朝君权强大,沙门礼拜皇帝,自称是礼拜“当今如来”;南朝宋孝武帝曾下令沙门致敬君亲,但未能行通。隋炀帝也曾提出沙门礼拜皇帝和官长的动议,但未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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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显庆二年(657)下诏:“圣人之心,主于慈孝,父子君臣之际,长幼仁义之序,与夫周孔之教,异辙同轨”,要求“自今已后,僧尼不得受父母及尊者礼拜”。(《唐会要》卷四十七)龙朔二年(662)下诏令有司详议沙门礼拜君亲问题,僧尼纷纷表示反对,朝中臣僚意见不一。此后,高宗下诏僧尼可不礼敬王者,但应跪拜父母。高僧道宣、威秀等反复上表申辩沙门不拜君亲的理由,并请武后之母荣国夫人杨氏等为后援,致使此诏未能实行。(见唐代彦悰《集沙门不应拜俗等事》卷三一卷六)玄宗开元二年(714)下诏令道士、女冠、僧、尼“致拜父母”(《旧唐书·玄宗》),但四月又下诏僧、尼“无拜其父母”(《全唐文》卷三十)。肃宗上元元年(759)敕僧尼朝会不须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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