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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宗密《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裴休拾遗问》)、《圆觉经略疏钞》卷四及《圭峰碑铭》,荷泽神会的门下有一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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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州法观寺智如(俗姓王)—成都圣寿寺唯(或作“惟”)忠(俗姓张,亦称“荆南张”、“南印”)—遂州大云寺道圆[俗姓程,长庆二年(822)后被成都信徒迎归圣寿寺] 、洛阳神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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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密是道圆的弟子。《祖堂集》卷六《草堂和尚传》也记载:“磁州如禅师嗣荷泽,益州惟忠和尚嗣磁州如,遂州圆禅师嗣惟忠,草堂和尚嗣圆禅师”。《景德传灯录》卷十三也有这种记载,但其中有明显错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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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曾撰文《跋裴休的唐故圭峰定慧禅师传法碑》(后有补充和修订未完稿,原意未变),认为宗密“存心诈欺,存心攀龙附凤”,伪造自己上承荷泽神会的受法世系。说上述继承荷泽神会的智如和尚当是“宗密捏造出来的”,后来虽看到日本宇井伯寿《禅宗史研究(第二)》第五章《荷泽宗的盛衰》,查到《宋高僧传》卷二九《道齐传》所附的《法如传》,但仍怀疑他的真实性。胡适又据《宋高僧传》卷十一《自在传》所附《南印传》,谓南印是成都净众寺神会(俗姓石)的弟子,净众神会应上承弘忍—智诜—处寂—无相的法系,与南宗慧能—荷泽神会没有直接的传承关系,断定“宗密故意把成都净众寺的神会认作东京荷泽寺的神会”。[103]胡适的说法仍缺乏充足的证据。在《宋高僧传》《南印传》中明明记载南印在师事净众寺神会之前已经“得曹溪深旨,无以为证”,才拜谒净众神会,后成为其弟子。那么,南印是从谁受“曹溪深旨”呢?应当认为就是宗密的禅宗著述中的“磁州智如”(即《景德传灯录》中所说的“磁州法如”)。此人当即《宋高僧传》《道齐传》附传的法如(约722—810),他俗姓韩,慈州(磁州旧称)人,在东京出家,“往嵩少间,游于洛邑,遇神会祖师授其心诀”,后到太行山的马头峰下结茅居住传法,此地后建成寺,此即宗密所说的磁州法观寺。磁州地处太行山分布区域,法观寺未必如胡适理解的非置于磁州治所城内不可。宗密虽将他的俗姓误作姓王,并称为“智如”,但仅据这些不足以否定宗密所说自己承继荷泽神会法系的真实性。[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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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密离开洛阳来至襄汉(此指襄阳,今湖北襄樊),在恢觉寺遇到病重的灵峰和尚。灵峰是华严宗四祖澄观(738—839)的弟子,把自己珍藏的澄观所著《华严经疏》、《华严经随疏演义钞》赠给宗密。自此之后,宗密遥尊澄观为师,潜心研读澄观的华严章疏,并向门下众僧讲述。元和六年(811)他离开襄阳到洛阳瞻礼祖师之塔,住永穆寺讲经,听众泰恭竟以断臂来表示对佛法的恳诚和谢师之恩。宗密写信派弟子玄圭、智辉送给在长安的澄观,表示自己对华严义理的理解,并遥叙门人之礼。澄观回信对他能如实理解他的华严撰述表示赞许,但认为泰恭断臂的做法不宜后学效仿,“当断其情虑,勿断其形骸;当断其妄心,勿斩其肢分”。(宗密的信和澄观的回信见载《圆觉经略疏》卷下之二《圭峰定慧禅师遥禀清凉国师书》)宗密此后到长安礼谒澄观,在其身边师事数年,深究华严宗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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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和十一年(816)宗密住终南山的智炬寺,撰《圆觉经科文》、《圆觉经纂要》。此后连续住在山中三年研读大藏经。在元和十四年(819)先后住长安兴福、保寿等寺,撰《金刚纂要疏》二卷、《唯识疏》等。从长庆元年至长庆三年(821—823),退居地处圭峰之下的草堂寺(在今户县),有时住终南山丰德寺,先后撰《华严纶贯》、《四分律疏》、《圆觉经大疏》十二卷、《圆觉经大疏钞》二十六卷(现存已不全)、《圆觉经略疏》、《圆觉经略疏钞》四卷、《圆觉经道场修证仪》十八卷等。此外还撰有《华严经行愿品别行疏钞》六卷、《华严原人论》、《注华严法界观门》,对《大涅槃经》、《大乘起信论》、《盂兰盆经》等也著有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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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宗太和二年(828)庆成节(文宗生日,十月十日),宗密应诏入京城内殿说法,受赐紫袈裟,敕号“大德”。前后住京城三年,太和四年(830)底回到草堂寺。[105]在此前后,他应裴休之请著《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实即《裴休拾遗问》),大约在太和七年(833)以后,集编《禅源诸诠集》,撰《禅源诸诠集都序》。(主要据裴休《圭峰禅师碑铭并序》,载《全唐文》卷七三四与《金石萃编》卷一○四,及《宋高僧传》卷六、《景德传灯录》卷十三本传、清续法《法界宗五祖略记》)[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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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密于会昌元年(841)正月于长安兴福寺去世,遗体被迁至圭峰荼毗(火化),年六十二。宣宗大中七年(853)追谥“定慧禅师”之号,赐塔额“青莲”。由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裴休撰《圭峰禅师碑铭并序》(或作《圭峰定慧禅师传法碑》),大中九年(855)建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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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引证他们的著作,对唐代华严宗的宗旨和教理体系进行概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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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华严宗的基本教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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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华严宗的宗旨和教理体系主要由判教论、法界观、十玄门和六相圆融、四法界论组成。现对此作概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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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华严宗“五教十宗”的判教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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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成立的佛教宗派都提出自己的判教理论或说法,有的系统,有的比较零散,其中华严宗提出的判教理论是比较系统的。虽然这些判教理论多少受到从南北朝以来佛教界判教学说的影响,然而皆具有时代特色,皆为自己开教立宗的正当性、合理性提供理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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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顺、智俨在华严著作中已经提出了判教见解,而至法藏进而构建比较系统的判教理论。杜顺在《华严五教止观》中将佛法分为五教,即:1.法有我无门(小乘教);2.生即无生门(大乘始教);3.事理圆融门(大乘终教);4.语观双绝门(大乘顿教);5.华严三昧门(一乘圆教)。智俨在《华严孔目章》中提出小乘、初教、熟教、顿教、圆教,或小乘、初教、终教、顿教、一乘(圆教)的分类。[107]法藏在此基础上提出“五教十宗”的判教论。现据《华严五教章》卷一和《华严经探玄记》卷一相关部分对此略作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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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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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佛典所说佛法内容和表述方式来作分类,分为五教:1.小乘教,也称“愚法二乘教”,包括声闻、缘觉二乘;2.大乘始教,以《解深密经》判教所说的第二时“空教”(般若空义)、第三时“中道教”(唯识学说)为大乘始教,认为二者“广说法相,小说真性”,皆属“定性二乘”(瑜伽唯识学派所指声闻、缘觉二乘),谓修持此教不能成佛。3.终教,主张一切众生,包括上述“定性二乘”及无性阐提皆能成佛,“少说法相,广说真性”,发挥“大乘至极实之说”,指《楞伽经》、《宝性论》等经论中所说涅槃佛性学说;4.渐教,以上二教主张依次渐修,皆属渐教;5.顿教,“不说法相,唯辩真性”,主张“一念不生即名为佛”,不按次第修证达到顿悟,指《思益经》、《维摩经》等经典所说中道不二思想;6.圆教,意为圆满、圆融之教,宣说“性海圆融,缘起无碍”,“一位即一切位,一切位即一位”,指《华严经》所说法界缘起,“相即相入,如因陀罗网,重重无际,微细相容,主伴无尽”,初发心即成正觉。圆教又分同教一乘与别教一乘。同教一乘如《法华经》所说一乘可开合为三乘教与佛乘,主张会三归一,实指天台宗;别教一乘,如《华严经》所说超越三乘教的一乘教理,实指华严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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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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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佛法义理、思想来分,分为十宗:1.法我俱有宗,指五乘中的人、天二乘及小乘中的犊子部等,主张人我、法我皆有;2.法有我无宗,指小乘中萨婆多(说一切有部)等,虽认识人我空,却主张法我(五蕴、三世)有;3.法无去来宗,指小乘中大众部等主张,认为有现在及无为法,却不承认过去、未来法体实有;4.现通假实宗,谓小乘说假部等,认为没有过去、未来二世,在现在法中五蕴为实有,而十八界、十二处则为假有,因此认为诸法中假、实是不定的,《成实论》及小乘经部、分别说部有此主张;5.俗妄真实宗,小乘说出世部等的主张,世俗法假虚妄不实,而出世法真实不虚;6.诸法但名宗,小乘一说部等认为“一切我法唯有假名,都无实体”;7.一切皆空宗,指大乘初教,说诸法性空,无所分别,如《般若经》等所说;8.真德不空宗,属于大乘终教诸经所说,认为一切法皆为真如、如来藏的显现,“真体不空,具性德故”;9.相想俱绝宗,是大乘顿教所说,认为理超言绝相,“理事俱泯,平等离念”;10.圆明具德宗,谓如《华严经》别教一乘,认为真如法界缘起,重重无尽,“主伴具足,无尽自在”,实指华严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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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看出,法藏的判教理论有明显的目的:一是不仅像隋唐各宗一样将小乘(声闻、缘觉)置于佛法中最低地位,而且将其他宗派依据和发挥的大乘各个学派理论也加以贬低,甚至将唐初玄奘、窥基创立的法相宗置于较低的“大乘始教”地位,乃至打入永远不能成佛的“定性二乘”之中;二是论证在一切佛教经论中唯有《华严经》义理最为高深圆满,属于“一乘圆教”和“圆明具德宗”,从而标榜以《华严经》为依据的华严宗具有至高无上的优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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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法藏的法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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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严宗以阐释法界缘起、法界圆融为特色,因此也被世人称为法界宗。法藏在继承杜顺、智俨华严思想的基础上,对法界、法界缘起作了系统论证,形成独具特色的法界圆融思想。现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考察和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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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法界和华严“一乘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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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界这个概念不是华严宗专用名词,但确实在华严宗那里赋予了新的丰富的内涵。法界原是小乘和大乘佛教的通用语汇,是属于“十八界”(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与色声香味触法“六境”、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中与意根、意识相对应的“法界”(法境或法处)。据属于小乘的论书《俱舍论》卷一的解释,它包括“五蕴”中的受(感觉)、想(相当于表象)、行(心理意向和活动,有46心法和不与心相应的14不相应行法)三蕴和“无表色”(在禅定中想象的善色、不善色和由受戒产生的“无作戒体”,即防非止恶的精神功能)、三种“无为法”(指虚空无为、择灭无为——相当于涅槃和非择灭无为——缺缘不生的诸法)。在大乘中也有这种用法,但在分类和意义上有所发展。因为“法”可以包括一切有为法和无为法,所以作为“法界”自然可以包含世界万有,例如小乘说一切有部提出五位七十五法,内含为法(色、心、心所、不相应行四类)、无为法(虚空、择灭、非择灭);大乘唯识学派提出五位百法(见《大乘百法明门论》)等。在大乘佛教的经论中也常把法界与真如、法身、法性等同,把它看作是世界万有的本源、本体或绝对真理,例如在《华严经》、《文殊说般若经》以及《大乘起信论》等经论中就有这种用法。[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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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指出,华严宗高僧并没有改变法界概念的传统含义,只是特别突出了法界所具有的真如、法性和法身的意义,并结合《华严经》思想作了系统的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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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让我们结合法藏的著作看一看他对法界一词是如何进行说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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