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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妇人有一次问赵州:“我是个妇人,妇人的生活真是可怜。小时候,他要听父母的命。出嫁后要听丈夫的命。等到老了,又要听儿子的命。她的生活除了听命之外就没有别的。为什么她必须过这个永无自由永无独立的生活呢?而有些人却连一点责任也不必负担,为什么她不能像这个人一样呢?我反对这种中国古老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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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回答说。【愿你这样想:】“让别人去拥有他们所要的吧,至于我,我愿继续命运所给我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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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能要抗议,赵州的对老妇人的劝告,无异是要她过一种绝对依存的生活方式,这与现代的生活精神是完全相背的。他的劝告太保守,太消极,太自我溟除;不顾个人的独立性。难道这就是佛教所谓的 Khsanti——忍、受与无为吗?我并不想替赵州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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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我们选一个例子,可以使赵州自己自己去回答这个问题并表明他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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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他说:“你真是了不得的圣人啊!当你死后,你要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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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回答说:“我要在你们所有这些人之前到地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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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人如晴天霹雳,说:“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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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我不先到地狱,谁会等在那里救你们这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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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这句话说得刺人,但从赵州的禅的观点来看,他是完全对的。此处他毫无自私的动机。他整个的生命都是为了他人。设如不是如此,他不会这般毫无隐讳的直言直语。基督说:“我是道路。”他召唤别人从他得救。赵州的精神与基督同。他们两者都没有骄横的自我中心精神。他们只是朴直的,全心全意的表白他们的爱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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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问赵州说:“佛是觉者,并且是一切众生的大教师。他一定是完全免除了所有的烦恼,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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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回答说:“不是,他有最大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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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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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烦恼就是要拯救众生!”这是赵州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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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一位伟大的禅师曾把禅者在这一方面的生活做如下的描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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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将转诸对立体或矛盾物一如轮——黑与白,暗与明,平等与差别,一与多,有限与无限,爱与憎,友与敌等等。在尘与灰中,菩萨以无限变化之身,头上脸上都是泥泞灰尘而工作着。在那种种烦恼无限混乱中,菩萨在世事的变迁无定中生活,正如日本谚语所说:“七次翻覆,八次站起”。他像火中莲花,在火的洗礼中,越烧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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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济对他的“无位真人”有如下的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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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屋子里,但并没有离开路,他在路上,但并没有离开屋子。他是常人还是大圣人?无人能断。连魔鬼也不知把他放在什么地方。连佛陀也不能随意安置他。当我们想把他指出,他已不在那里,他已到山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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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华经中说:“只要一个人未曾得救,我就要回到此世来帮助他。”在这经中,佛说:“菩萨永不进入最终涅槃。他要停在众生之中,为教育与开悟他们而工作。只要能有助于众生幸福,他不辞任何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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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本称作维摩经的大乘佛经中,其主要对话者是一位佛陀的在家弟子,他是一位大哲者。有一次,据说他病了。佛要一个弟子去探问他。但没有一个弟子敢去,因为维摩诘是如此无敌的谈话者,以致当代中没有一个人能打败他。最后,文殊接受了佛陀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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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文殊问道维摩诘的健康时,后者回答说:“我生病是因为众生皆病。只有当他们痊愈我才能痊愈。他们不断受着贪、嗔、痴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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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我们可以看出,爱与慈悲乃是佛与菩萨的本质。这些“烦恼”使得他们只要一人尚未开悟,就留在众生之中。有一句谚语说:他们“八千次往来于此病苦世界【婆娑在八千度】”,这句话的意义是说,佛语菩萨会无限数次到我们这充满苦痛的世界,这正是因为他们的爱没有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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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对于佛教的伟大贡献之一,是他们对于工作的观念。把工作当作佛教的一个特点,而有意的去努力建立起来的,是约千年前的百丈怀海禅师,他是使禅堂组织与佛教其他组织有所不同的人。在百丈怀海之前,和尚们主要时间是用在学习、坐禅与遵守戒律上。但百丈怀海不能满足与此,他要追随六祖惠能的榜样——六祖原先是中国南方的一个农夫,靠砍柴卖柴为生。后来当惠能获得允许加入僧道,又被指定到后面劈柴碓米,以及其他卑微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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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丈开海特别为禅宗和尚们建立的新寺院中,规则里有一则就是关于工作的;每个和尚——包括方丈在内——都需参加手工或卑微的工作。即使当百丈年老之后,他都拒绝把庭院工作放下。他的弟子们为了他的高龄担心,把他的工具藏起来,免得他再像以前一样辛勤工作。但百丈说:“不作工我就不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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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由于这个原因,在日本以及中国的禅宗僧堂都是干净整齐的,和尚们随时都准备着去做任何劳作——不论是多么脏的,多么不讨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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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精神恐怕自古以来就深深根植在中国人的心灵中,就如我在第一章提到的,庄子故事中的农夫拒绝用桔杆,他不在乎慢慢的做,因为他爱工作。这与西方的——实际上,是整个现代世界的——节省劳力设备观念完全不相合的。现代人由于设备的精巧而节省劳力,但是当他们节省了劳力,赢余了大堆时间来娱乐和做其他事情,他们却发了不尽的怨言,抱怨他们的生活是何等不令人满足,或者,他们转而去发明武器,只要按钮,就可以杀死千万人。更且,你听听他们怎么说:“这是为了和平。”当我们不把潜藏在人性里面的基本邪恶推毁,却听凭智力任行其是,让它去发明种种扫灭人类最迅速有效的方式——这岂不是令人吃惊的事吗?当庄子故事中的农夫拒绝变成机械心灵时,他是否预见了二十一或二十二世纪之后的这些所有的邪恶?孔子说:“小人有了太多的闲空,必定会去想出种种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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