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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说,每一个直线都变为曲线,以表示运动状态;而我们必须记得,由于这个运动不是机械式的,而是活生生的,是创造性的,是无穷尽的,因此,曲线的箭头还嫌不足。或许我们可以用圆环来象征整个运动,使它成为一个无尽转动的法轮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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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我们更可以采用中国阴阳哲学的象征,作为正中来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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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来”里的“来”是深具意义的。运动由此处表示出来,与第四步骤——兼中至——里的“至”同等重要。“来”是“出来”,而“至”意谓“到达目的的历程”,或者“正在移向目标。”逻辑性的抽象物, Logos(道)现在步出樊笼,而化身为人,如“金毛狮子”般,直接不如纷纭万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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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金毛狮子”就是“我”,他同时是有限的和无限的,不居的又是恒久的,受限制的又是自由的,绝对的又是相对的。这个活生生的形象使我想起西斯丁教堂中米开朗基罗著名的“审判日的基督”。但禅宗的“我”,就以其外在的显像而言却与基督完全不同,他不像基督这般充荷着力量,展用权柄与命令。他是柔和的,不引人注目的,并充满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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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哲学家和神学家,把东方的“沉默”同西方的“道”[2](word)——这个“道”化成了肉身——相对比。然而,他们未尝了解到,东方的“沉默”真意何在,因为它并不与“道”相对立,而是道的本身,它是那“如雷般的沉默”,而不是沉入空无深渊的沉默,也不是那落入死亡之永恒冷漠的沉默。东方的沉默,犹如台风眼;它是风暴的中心,没有它,台风的移动就不可能。把这个不动的中心同它的周遭分开,是把它概念化,而毁坏了它的意义。台风眼是使得台风成其为可能的东西。眼与台风互相结合而构成台风整体。在水面上静静移动着的鸭子,不可同它在水面下急急划动着的脚分开——尽管我们看不到它的脚。二元论者往往未曾见到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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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以二元论的观点来思考的人,往往偏重于动的一面或可见的一面,而忽略了其他一切,把动的或可见的一面赋予最大的重要性。譬如,芭蕾舞是典型的西方产品。身体与肢体的律动以最为复杂而和谐的方式活动的进行着。我们再看看日本的“能”,何等不同!芭蕾舞几乎全是运动,几乎是脚不着地。运动是在空中进行的;几乎没有静止状态。在“能”一方面,舞台所呈现的却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景观。静定、庄严,就似乎在行一种宗教仪式,舞者的脚部稳定的落在地面上,而他的重心放在腹部,他从花道[3]步出,走向凝视着他的观众。他动着而犹如没有动。他表现出老子的无为之为的教训。同样,禅者永远不是显目的,他总是自我隐没的,全然不矫做的。当他宣称自己为“至尊者”时,在他的外在没有任何行迹显露出他的内在生活。他是不动的动者。而事实上,这正是那真正的“我”出现之处——不是我们每个人日常所肯定的那个“我”,而是在无限中发现其自身的那个“我”。这个“我”是我们每个人最安全的基地,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自身中发现的,在这个基地上,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没有惧怕,没有焦虑,没有犹豫不决的折磨。这个“我”几乎可以被人意谓根本没有它的存在,因为它一点也不跋扈,它从不喧闹的要求被人认知,被人看得严重。二元论者没有见到此处;他们推崇芭蕾舞,而感到“能”令他们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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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讨论过苏利文的焦虑观念【参看前言】,而认识到,焦虑可以分成两类,即精神官能性的(neurotic)焦虑与存在的(existential)焦虑,并知道后者是更为基本的焦虑,并且,当这基本的焦虑解除之后,精神官能性焦虑就不治自愈。所有的焦虑,其起源都是由于在我们的意识中感到对我们的处境不完全知悉,这一种知识的缺乏导致不安全感,并因之产生各种程度的焦虑。不论我们遭遇的是何种处境,这个“我”都是这个处境的中心。因此,当我们对这个“我”不能彻底知悉时,诸如下面的想法与问题就会不断折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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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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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真正都是“虚空的虚空”吗?设若如此,是否还有希望去抓到那真正值得追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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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丢进这残酷的现实旋涡中,一切都是受摆布的,一切都是被限制的,一切都是绝对无法更改的。我多么无助!我只是命运的玩偶。然而我渴望自由;我要做自己的主宰,我无法为自己做抉择,然而不管怎么样,我却非作选择步行。我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在这一切困惑人、折磨人的问题后面的那个“我”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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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安全的地方,可以让我没有焦虑之感呢?或者,什么是“我”?因为,我知道,“我”可能就是那安全之处。这难道竟是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的吗?我一定得找到这个“我”,然后就一切都安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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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来已经对所有这些问题做了回答,但是,当我们到达第四步——兼中至——时,我们对于这个“我”就知道得更多,对于它强烈的行为知道得更多,然而,这行为却是无为。这一种情况,我希望在我们到达第五步时,能够变得明晰,在这第五步时,禅者已经到达他最后的目标。在此处,他纯朴的坐着,身上布满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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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现在让我们说一说第四个步骤。事实上,第三步和第四步是密切相连的,我们无法把它们确断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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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禅者的心灵还处于逻辑或认知状态时,他仍旧会意识到正与偏,把它们认做是矛盾的统一。但当走入“兼中至”时,他已经从台风眼中走出,而投身到风暴之中。正与偏这时一同抛却。他现在自己即是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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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意为“两者”,即是黑,又是白,即是黑暗,又是光明,即是爱又是狠,即是善,又是恶——而这乃是禅者现在生活于其间的师姐之实况。“正中来”仍残留着第一第二步骤的余迹,但“兼中至”则已完全把它们丢在背后,因为现在生命自身把一切智性上的困惑悉行剪断,或者更确切些说,它现在无所区别的、整体的包容了睿知的与意志的一切事物。现在它面对着我们所出身于其中的整个世界,以及它的一切“残酷事实”。禅者现在直接“落足”(至)于这个师姐。他真真实实的生活于焉开始。“兼中至”的意义乃是:“他现在步入二元世界(兼)之中。”禅者的慈悲生活现在是真真实实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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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从谂,唐代伟大的禅师之一,他的寺庙所座落的山中,有一座出名的天然石桥。有一天,一个和尚来拜访赵州,对他说:“你的石桥是天下闻名的,可是我看起来却不过是驼背的木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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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回答说:“你只看到驼背的木桶,却没见到真正的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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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说:“什么是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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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说:“骡马从上过,驴子从上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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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的桥正像恒河的沙,尽管被千万牲口践踏,尽管千万牲口的屎尿排在上面,这恒河沙却从不抱怨。千万牲口的脚印在恒久的时间中都慢慢被平复,而它们的屎尿都被吸收,留下那沙子永远是干净的。赵州的石桥亦是如此:不仅是骡马驴子从上面经过,现在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包括汽车、大卡车等等,而它永远都愿意荷载它们。即使当它们滥用了它的温厚,它却仍旧一丝未被骚乱。禅者的“第四个步骤”正像这样一座桥。当他的左脸已经被打,他可能不会把右脸也转过来,但他却为了他的人类同胞之福利默默的工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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