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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38 不仅是知性,而且任何权威性的概念或形相都会限制了经验的自发性;因此,禅“不认为经典或智者们对经典的注解有任何基本的重要性。个人的体验强烈的对立于权威和客观的启示……”[7]在禅宗中,神既不被否认也不被坚持。“禅要求绝对的自由,甚至脱离神的自由。”它甚至要求脱离佛而自由;因此,禅宗有言“说了佛字,赶快漱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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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40 在西方,教育的目的是逻辑思考的日益精微,但禅宗对于知性的洞察则有不同的态度;它的教育方法“在于把弟子逼入困境,而要想逃离这个困境,不是靠逻辑思考,而是经由更高层次的心灵。”因此,教师不是西方意义的教师。就以他能够主宰他自己的心灵而言,他是一位大师,因此他能够把唯一能够传达的东西传达给他的弟子:即是他的生命。“不论禅师能做什么,他却无法帮助弟子掌握住这个东西,除非后者已经为了它做充分准备……要掌握最后的实像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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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42 禅师对于弟子的态度,是使现代西方读者感到困惑,因为现代的西方人认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非理性的权威,这种权威限制了自由,并剥削对方;另一种情况则是没有任何权威的放任主义。禅则代表另一种形式的权威,即是合理的权威。禅师并不对弟子发号施令;他对弟子没有任何要求,甚至也不要求他开悟;学生来是自己要来,去也是自己要去。但就以弟子要求从禅师学习而言,有一件事情是必得承认的,就是禅师是一个禅师;这是说禅师知道弟子所想要知道的是什么。就禅师而言,“他没有什么要用言辞来解释的,也没有什么神圣的教条。不论你肯定或是否定,都吃三十棒。不可静止,也不可明辨。”[9]禅师同时又完全没有不合理的权威,他的权威是无所求的,而这种权威的来源乃是真实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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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44 真实的洞察同性格的改变是不可分的,除非我们懂得这一点,就不能对禅有所了解。在这一点上,禅是植根于佛教思想,就后者而言,性格的改变乃是得救的一个条件。贪婪、自负和自我炫耀必须要丢弃。对于往日的态度是感恩,对于现在的态度是服务,对于未来的态度是责任。以禅的态度来生活,“意谓以最为珍惜最为尊敬的心灵状态来对待自己和世界, ”这个态度乃是“秘密的美德之基础——这种美德是禅宗最典型的特点。它意谓不要浪费自然资源;它意谓在经济上与精神上善用一切你所接触到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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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46 禅的伦理目标是要达到“完全的安全感和无畏”,是要脱离枷锁走上自由。“禅是一种关于性格的事,而不是关乎智性的事,这意谓禅把意志视为生命的第一原则,而从其中生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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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48 [1] 参看铃木大拙的《禅佛教入门》(Introduction to Zen Buddhism, London, Rider,1949)的前言, 9‐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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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50 [2] 铃木大拙 Zen Buddhism(New York, Doubleday Anchor Book,1956), p.3.(译注:新潮文库有中译本,《禅与生活》刘大悲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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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52 [3] 参看 D.T.Suzuki, Introduction to Zen Buddhism(London,Rider,1949),p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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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54 [4] 为铃木的 Introduction to Zen Buddhism所做的前言,第十五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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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56 [5] 铃木大拙:Introduction to Zen Buddhism,P.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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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58 [6] 铃木大拙:Mysticism, Christian and Buddhist, World Perspectives Series, ed. R.N.Anshen(Harper, New York, 1957),P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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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60 [7] 铃木大拙:Introduction to Zen Buddhism, P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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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62 [8] 铃木大拙:Zen Buddhism, P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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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64 [9] 铃木大拙: Introduction to Zen Buddhism, P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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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69 禅与心理分析 [:1701209058]
1701210570 禅与心理分析 六、抑制之解除与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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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72 从我们对于心理分析[1]和禅所做的讨论,我们可以看出两者有何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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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74 现在读者必然十分惊奇,禅与心理分析互不相干的看法原来只是对两者的浮面了解使然。事实上正好相反,两者的相似倒更使人惊奇。这一章就是想把两者的相似之处做详细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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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76 让我们以铃木大拙博士的话(这是前面已经引过的)来做开头:“禅就其本质而言,是看入自己生命本性的艺术,它指出从枷锁到自由的道路……我们可以说,禅把储藏于我们之内的所有精力做了我适当而自然的解放,这些精力在通常的环境之中是被积压被扭曲的,因此他们找不到适当的通渠来活动……因此禅的目标乃是要救我们免于疯狂或残废。这就是我所意谓的自由,是要把秉具在我们心中一切创造性与有益的冲动自由展示出来。我们都拥有使我们快乐和互爱的能力,但我们一般对这些能力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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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78 对于禅的目标所做的这番描绘可以不加改变的用来形容心理分析所期望的目标;即是对自己的本性之洞察,自由、幸福与爱的达成,精力之解放,免于疯狂或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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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80 我们面临着在开悟与疯狂之间做选择。这种说法似乎令人吃惊,但是,就我看来,这却是源自可见的事实。精神病学所关心的虽然是某些人何以会疯狂,真正的问题则是何以大部分人没有疯狂。想到人在世界中的处境,他的隔离、孤寂、无能、以及他对这些事情的认知,我们会觉得这些负担超出了他的荷载能力,因此他很可能“被压碎”。大部分人之避开这个结果,是用补偿方法,例如使人疲惫的僵规化生活,同群体一致对权威、特权和金钱的追求,对偶像的依赖——这是同他人在宗教仪式中所共享的——自我牺牲式的被虐生活,以及自我迷恋式的自我膨胀——总之,是由变成残废而逃避了疯狂。所有这些补偿作用,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使人不致疯狂,但可以真正克服潜在的疯狂之基本办法,却是对于世界做充分、建设性的回应,而这个回应的最高形式乃是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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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82 在我们讨论到心理分析与禅的中心关联之前,我要再对一些细微的相似之处做一番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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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84 第一点要提到的是禅与心理分析相同的伦理指向。达到禅的目的,其条件之一是克服贪婪——不论是对于所有物的贪婪,或对于荣耀的贪婪,或任何其他形式的贪婪(在旧约圣经中称之为“贪图”)。而这正是心理分析的目标。弗洛伊德在力比多进化的理论中——从口腔接受性由口腔虐待性,肛门性到生殖器性——就寓含着健康的性格是从贪婪的、残酷的、吝啬的性格发展出来,成为一种积极主动的,独立的指向。用我的词汇来说,就是从接受性的性向经过剥削性的、囤积性的、市场性的性向发展为建设性的性向[2]。不论我们用的是什么词汇,基本的重点则是一样,即是,在心理分析的概念中,贪婪是一种病理现象;当一个人没有发展出他的积极主动的、建设性的能力时,就有着贪婪存在。然而,心理分析和禅原本上都不是一个伦理体系。禅的目的超越了伦理行为的目标,心理分析亦是如此。我们可以这样说,这两个体系都认为,它们的目的之达成,会同时导致伦理的改变,即是克服贪婪,并获致爱与慈悲的能力。它们并不是想使人因压抑“恶”欲而过美德的生活,而是想使人的恶欲在扩大的意识所放出的光与温暖下,得以融化消失。但开悟与伦理改变之间的因果关联不论如何,认为禅可以不必克服贪婪、自我荣耀、痴愚而能达到其目的,或不必达到谦卑、爱与慈悲而可获得开悟,则是根本的错误。认为心理分析的目的可以不必经由人格的类似改变即可达到,也是同样的错误。一个达到建设性层次的人,就不再是一个贪婪的人,而同时他也克服了他的自大自负,以及全知全能的幻想;他是一个谦卑的人,并且事实如是的看待他自己。禅和心理分析两者的目的都在某种超过伦理的东西,然而,除非是发生了伦理上的改变,它们的目的都是无法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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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586 这两个体系的另一点相同之处是它们都坚持要脱离任何权威,它们都坚持独立。弗洛伊德批评宗教,其主要理由即在于此。他认为,宗教的本质在于以神来取代会帮助人、会惩罚人的父亲,以对于神的依赖来替代对父亲的依赖。依照弗洛伊德的看法,人在对神的信仰中,实是继续他幼童时期的依赖;信仰神,不是成熟者的行为,因为成熟意谓只依靠自己的力量。一个宗教竟然说:“提到佛字,赶快漱口! ”弗洛伊德对这样一个宗教将会怎样说!一个宗教既没有神,又没有任何非理性的权威,它的主要目标仅是在将人解放,使其脱离一切依赖,使他成为主动者,向他指明,背负他命运之责任的是他自己,而非任何他人——对这样一个宗教,弗洛伊德要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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