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123409e+09
1701234090
1701234091 “曰父母且”,言“天乃民人之父母”也,与烝民意合。又《大雅•生民》记:
1701234092
1701234093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履帝武敏歆……载生载育。
1701234094
1701234095 时维帝者,天帝也。姜嫄乃后土的化身,而后土即地母也(说详《神统纪》)。所以《淮南》的《精神训》记:
1701234096
1701234097 是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是故圣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夫精神者,所受于天也;而形体者,所禀于地也。
1701234098
1701234099 这段话虽是一种议论,但必有所依据;其所依据的,原始的本事大约是说:人是天地产生的;地母给人以骨骸,而天父则给人精神。这显然是一个神话,而与诗意暗合,可视为天父地母创世的故事之一部分。
1701234100
1701234101 天父地母产生人物的创世故事,在《诗》与《易》中可以寻得其遗迹,在诸子及《礼记》、《易传》中又可以发见其详细的说法(虽然那说法已经起了变化),无疑的当是古代一个流传甚久甚广的旧闻。
1701234102
1701234103 这种天父地母创世的故事实非吾先民所特有,而是各民族神话中常见的说法。如新西兰人的开辟故事,称Rangi为天父,Papa为地母,而海神,树林之神,禽兽之神,鱼虫之神,暴风雨之神(东南西北风,飓风,旋风和乌云,各种的云,又为暴风雨所生的子女)等以及人类的祖宗,均是他俩所生的子女。又如印度的古传说,亦以天地(Dyavaprthivi)为两亲,称天(Dyaus)为天父(Dyauspitar),称地(Prthivi)为地母(Prthivimatr),而Usas(晓女神),Surya(日神),Agni(火神),Maruts(暴风雨之神)等神,均是他俩的子女。可见这种神话乃出于自然的想象,故各民族都有类似的说法出现。原来初民的想象力虽很幼稚,但他们却喜思索。他们对于天地人物的起生等等问题,都想得个合理的(他们认为)解答。他们仰观那变化多端的天,俯视这长育万物的地,很自然的想象他们为“神明”,为配偶(“近取诸身”,以为推想的依据),为此世界万物的二大父母(尤其是地,“以地为母”的观念比“以天为父”更早形成,而且更为普遍。故地母之说在各民族的神话中,较天父之说更多)。大约吾先民在很早的时候已将这故事造出,一代一代的传说着。到了后世,客观的环境渐异而主观的心理乃变。这种创世故事,这种自然哲学,已不能满足当时人的心情,于是起了种种的变化。但他们的思维与解说的方式虽日益抽象而客观,然其思想的基本仍未能放弃此种传统的观念,所以在他们的新说中尚可寻得那旧说的遗貌。
1701234104
1701234105 中国古代神话研究 [:1701233610]
1701234106 二 经天营地说
1701234107
1701234108 在古代,除上面的“天地剖判”说外还流传有一个不同的开辟故事。据《淮南》中记:
1701234109
1701234110 古未有天地之时,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澒濛鸿洞,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高诱注,“混生,俱生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高注,“烦,乱也”)气为虫,精气为人。(《精神训》)
1701234111
1701234112 这个“二神混生经天营地”的故事,从其本质上看,还不大失却神话的原有面目,可信为一“往旧”的传闻。
1701234113
1701234114 这“经天营地”的两神是谁呢?高诱注说,“二神,阴阳之神也”,非是。这二神当是重、黎。重、黎“经天营地”的传说,曾见于《周书》。《周书》的《吕刑》记:
1701234115
1701234116 王曰:“若古有训:……皇帝(即上帝)[16]……命重、黎绝地天通。”(《吕刑上》)
1701234117
1701234118 “绝地天通”,即“分离天地,使不连接”之意。《国语》的《楚语》亦曾谈到这个故事:
1701234119
1701234120 昭王问于观射父曰:“《周书》所谓重、黎实使天地不通者,何也?……”对曰:“……重、黎……后……”宠(韦解,“宠,尊也”)神其祖,以取威于民,曰:“重实(《说文》‘实,正也’)上天,黎实下地。”(韦解,“言重能举上天,黎能抑下地,令相远,故不复通也”。)(《楚语下》)
1701234121
1701234122 “重举上天,黎抑下地”之说又见于《山海经》:
1701234123
1701234124 帝令重献(任臣云,“献,《路史》作载”)上天,令黎邛(即抑)下地。(《大荒西经》)
1701234125
1701234126 较《楚语》更说得显明,且更富于神话的意味。照诸书的说法,大约古人以为:太初天地未分,相接相通,浑然为一;自从重、黎(帝子,见《神统纪》)奉了上帝之命,分离天地——“重举上天,黎抑下地”——使不连接,乃成为今状。这个故事和《淮南•精神训》的二神“经天营地”的传说显然相合。像这种开辟论,也是各民族常见的一种说法。如新西兰人说,最初天地合在一起,浑而不分;那时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后来天地的子女,因为寻求光明,他们把头抵着地,拿脚撑住天,用力伸直,强为分开,然后成了今状。又如埃及人说最初天地是紧紧的连接着,诸神及空气之神都被困在中间,几乎喘不过气来。后来他们渐渐的不能耐忍,遂起了革命,结果天被提高到现在的样子,地也显露出来了。都和上说,有些相像。
1701234127
1701234128 写到这里,又想到《庄子》里的另一故事来。那故事说:
1701234129
1701234130 南海之帝为鯈,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鯈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鯈与忽为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应帝王》)
1701234131
1701234132 这是一个寓言。不过,凡是寓言常有某种神话为其构成的素底。所以这寓言的背后实隐藏有一个鯈忽开凿浑沌世界故事。这个故事和上说的二神经天营地之说,本质相同,知为从同一母题衍分而出的。要解释这个问题,必须转一个弯,从“重黎”说起。古相传重、黎为天帝之后;《郑语》又说黎为“火正”(火神),“光照四海,故命之曰祝融”(《国语》)。韦解:“祝,始也。融,明也。”其实“黎”字的本义便有“光明”之意。考“黎”与“犂”音近古通:《墨子•明鬼》“黎老”,《泰誓》作“犂老”。《鲁峻碑阴》“魏郡犂阳”,《三公山碑》“群犂百姓”,“黎”通作“犂”;《左传》“郳犂来来朝”(《庄公五年》)峻谷作“黎”[17]。而“犂”古可通“离”:《礼记•少仪》“犂而不提心”,《释文》云,“犂本作离”(《文选•辩亡论上》“丁奉离斐以武毅称”,注黎与离音相近)。“离”,“明也”(《玉篇》)。《易•象》曰,“明两作离”,案:“明两作”,重明也,故其《彖》曰,“离,丽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是“离”即“重黎”。又《易•说卦》云,“离为火,为日,为电”,是黎当为日或电火现象之神格化者[18]。又考《天问》王逸注“鯈忽焉在”说,“鯈忽,电光也”。是“鯈忽”之意与“离”、“重黎”暗合。由上可证“鯈忽开辟混沌”之说,当即“重黎分离天地”的另一讲法,而故事则同一个。这种“鯈忽或重黎开辟混沌”的说法和希腊的创世故事有些相像。据希腊人说:最初天地未形,海陆及空气未分,一切浑沌。到了神埃勃司(Erebus)的二子爱撤尔(Aether意即光明)和海赉拉(Hemera意即白天)出世,才把这个混沌世界加以经营:分开了天和地,布置了山川陆湖,复创造了鸟兽虫鱼。
1701234133
1701234134 重黎“绝地天通”,天和地才远远的分开着。天地分开后,“经天营地”的工作毕,然而二神还不“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阴阳的本意为暗明;暗明即天问的“冥昭”,已见上文)。有了光明,则浑濛的瞢暗景象消去,一个明朗的世界出现了。冥昭已别,昼夜乃分:光明的时候称之为昼,黑暗的时候则称之为夜。
1701234135
1701234136 昼夜已分,但昼来夜去,是怎样的呢?《天问》曾以此为问,说道:
1701234137
1701234138 何阖而晦?何开而明?
1701234139
[ 上一页 ]  [ :1.70123409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