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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列子•汤问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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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之治水土也,迷而失途,谬之一国,滨北海之北,不知距齐州几千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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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书又记,“犹齐州也”。又同书《黄帝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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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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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湛注,并云:“齐,中也。”(《尔雅•释言》“齐,中也”。《书》“天齐于民”,马融注:“齐,中也。”)故同书《周穆王篇》记:“四海之齐,谓中央之国”,而《尔雅•释地》记:“岠齐州以南”,《御览》卅六引舍人则云:“自中州以南”。皆齐中为训,而齐即是中州。考《左传》记子鱼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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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宿,须句,颛臾,风姓也,实司大皞与有济之祀。(《僖公二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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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济即有齐,正如有夏有殷,亦古之方国。《汉书•郊祀志》云:“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苏林曰,“当天中央齐也”。古代有齐亦自信其地正在“天之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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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昔的人只相信他们所居的中州是美好的乐土,是人类萃聚之所。至若距此不知几千万里的异方绝域,那便不同了。那里只有奇形之物,只有殊类之人,对于我们没一样无害的。这种意念的传统,从那个古远的时代一直流传到后世。今存《楚辞》中遗存有两首巫歌,所说最可充分表现古人此种之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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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 巫歌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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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中的《招魂》和《大招》是两首巫歌。《招魂》是招人魂的,歌中言天帝告巫阳曰:“有人在下,我欲辅之,魂魄离散,汝筮予之。”巫阳不筮,便下招人魂。他先警告人魂切不可离开自家的乐土,飘游四方,而致罹遇可怕之事;继述远方之如何可怕。虽巫觋以“冀其复生”(《楚辞集注•招魂序语》),描写异方不免会过,然非出于自撰。其招辞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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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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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解)些。归来归来!不可以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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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留)些!雕题(额)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酱)些。蝮蛇蓁蓁(蓁蓁,积聚之貌),封狐千里(五臣云:大狐其长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儵忽,吞人以益其心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游)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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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沙流而行)千里些!旋(转)入雷渊,靡散而不可止些。幸而得脱,其外旷宇(旷野而无人之土)些;赤蚁若象,玄蠭(一作蜂)若壶(言腹大如壶,皆有蠚毒,能杀人)些;五谷不生,藂菅(茅草)是食些;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归来归来!恐自遗贼(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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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言其冰重累,峨峨如山),飞雪千里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久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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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招》是招鬼魂的,歌中也是详言四方之“多贼奸”。开头说玄冬谢去而青春来临,白日昭辉,春气和暖,万物竞生,一片光明气象。此时大招魂魄,欲其冥驰周行,无所逃避。继劝“魂魄归徕,无远遥只”。最后乃警告鬼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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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乎归徕,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言四方多有贼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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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有大海,溺水浟浟(浟浟,迅疾之意)只!螭龙并流,上下悠悠只!雾雨淫淫,白皓膠只!魂乎无东!汤谷寂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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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乎无南!南有炎火千里,蝮蛇蜒(蜒,长貌)只。山林险隘,虎豹蜿(蜿蜒以候伺人)只。鳙短狐,王虺骞只(骞,举头貌)。魂乎无南!蜮(鬼蜮)伤躬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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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乎无西!西方流沙,漭洋洋只。豕首纵目,被发(,古作长)只(疑即《海内北经》的襪);长爪踞牙,诶笑狂(谓得人强笑憙而狂獝)只。魂乎无西!多害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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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乎无北!北有寒山,龙(即烛龙)赩(惧)只。代水不可涉,深不可测只。天白颢颢(颢颢,白貌),寒凝凝只。魂兮无往,盈北极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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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巫歌中所描写的四方,非出自巫觋杜撰,而皆有所依本。这些奇异的事物亦多见于他书(如下节所引),知皆为古昔甚普遍的传说。歌言东方的大海是“溺水浟浟”,“沉没万物,不可度越”(王逸注);只有螭龙随流上下,纵横其中。那儿有身长千仞的巨人,要索取人的魂灵的;又有十个太阳接连着出来,热得连金石都融化了,人们是去不得的。南方是“炎火千里”。那儿有九头的毒蛇,行动疾速,最喜吃人;又有画额染齿的野人,好用人肉做祭品,拿人骨做酱的。西方是“流沙千里”,一望无涯,雷神潜伏之处便在那儿,不当心而被“旋入雷渊”,身体会被震击而靡碎的。“幸而得脱”,过去也都是“旷远之野,无人之土”(王逸注)。住在那儿的,只有同象一般大的赤蚁,同壶一般大的玄蜂,只有“豕首纵目”而“长爪踞牙”的被着乱发的怪物(即襪)。北方是“飞雪千里”,积冰如山,幽冥无光。有一“人面,蛇身而赤”,“身长千里”(《山海经•大荒北经》)的烛龙,住在那儿。那儿寒冷异常,连天地都会冻得脸发白的。这种地方,你想可是人们(包括鬼魂)能去得,能住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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