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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西经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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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北经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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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内经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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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荒经海内经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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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内东经》第十三篇有刘歆校字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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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元年四月丙戌,待诏太常属臣望校治,侍中光禄勋臣龚、侍中奉车都尉光禄大夫臣秀领主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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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证歆定本至此止,共十三篇。《大荒经》内容与《海外四经》,《海内经》内容与《海内四经》,多消息相通之处,知为一种传说或图画的两种记述。故为歆所删除,而“逸在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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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司马迁已见之。《史记•大宛列传》末,太史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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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余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今自张骞使大夏之后也,穷河源,恶睹《本纪》所谓昆仑者乎?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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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故言山川”一语观之,盖迁视此书为一种记录山川之书。其后,班固依《七略》作《艺文志》,列此书于形法家之首(《志》云:“形法者,大举九州之势以立城郭室舍形”)。东汉明帝时,王景治水,帝赐景以《山海经》、《河渠书》、《禹贡图》,于是此书便成为一地理书矣。《汉志》以后,《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以及《崇文总目》,皆因依旧说。至明代,胡应麟始疑此书非地理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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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读《左传》,王孙满之对楚子曰:“昔夏……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使民知神奸……”不觉洒然击节曰:此《山海经》所由作乎?盖是书也,其用意一根于怪。所载人物灵祇非一,而其形则若魑魅魍魉之属也……周末……能文之士……纵横附会,勒成此书,以传于图象百物之说……也。(见《少室山房笔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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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虽未允当,然以《山海经》为语怪之书,较以前学者对此书之认识确胜一筹。及至清代修《四库全书》,遂列此书于子部小说家类,盖受胡说之影响。实则视此书为地理类书,固非全是,然以为小说家言,亦大不可。至近人,始知此书所有怪物故事乃古昔之神话,然对此书之实质上为何物,仍未能确言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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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此书之作者为谁?作于何时?古亦有多说。刘歆奏上此书,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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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者,出于唐虞之际。昔洪水洋溢,漫衍中国,民人失据,崎岖于邱陵,巢于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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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乘四载,随山刊木,定高山大川;益与伯翳……佐之,以周四方……内别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纪其珍宝奇物异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之所止,祯祥之所隐,及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禹别九州,任土作贡,而益等类物善恶,著《山海经》,皆圣贤之遗事,古文之著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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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王充从之,《别通篇》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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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主治水,益主记异物;海外山表,无远不至,以所闻见,作《山海经》。(《论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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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赵晔作《吴越春秋》,郭璞作《山海经序》,颜之推作《颜氏家训》,皆因依歆说。于是此书遂被认为禹益所作,“出于唐虞之际”矣。至南宋尤袤,始明其非禹伯翳所作,但以为先秦古书无疑。而王应麟作《山海经》考证,亦谓:“要为有本于古,秦汉增益之书。”朱熹在《楚辞辨证》则云:“以文意考之,疑此书本缘《天问》而作。”明胡应麟更为详细之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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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古今语怪之祖……余尝疑战国好奇之士本《穆天子传》之文与事而侈大博极之,杂传以汲冢《纪年》之异闻,《周书》《王会》之诡物,《离骚》《天问》之遐旨,南华郑圃之寓言,以成此书。(见《少室山房笔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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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旧说遂不复为人所信,然新说则议论纷纷,虽有可喜之言,亦多附会之见。故此问题至今仍未得一合理之解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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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八年春,吾友陆侃如教授寄书论《山海经》之著作时代(书载《新月》第一卷第五号),主张宜将此书分为三部,分别考论。据彼之研究,一为《山经》(即《五藏山经》),乃战国楚人所作;二为《海内外经》(即海内外南西北东经),乃西汉时人(《淮南》以后,刘歆以前)所作;三为《大荒经》及《海内经》,乃东汉魏晋时人(刘歆以后,郭璞以前)所作。其理由大略如下:一、《大荒经》及《海内经》乃解释《海内外经》者,中多汉代地名,篇末无“刘歆校”字样,而郭注云:“进在外”。且《汉志》仅记十三篇,分明此五篇是在刘、班以后。二、《海外经》袭《淮南•形训》而加详,至述昆仑西王母又较《山经》增多枝叶,显然由《山经》、《淮南》演绎而出。《海内经》(即海内四经)——尤其《海内东经》——多汉代地名(即毕沅所谓《水经》之一部分),且篇末曾署歆名,可证为彼所添入者。三、《山经》最真,乃战国时作,因为经中言铁最多,而石雅说铁之盛行在东周;经中言郡县,而郡县之制最早是秦孝公,战国时齐楚魏赵灭他国后常以其地为郡县。又经中与《楚辞》、《庄子》相通者极夥,故假定为楚人之作品。陆先生分《山海经》为三部分,甚是。然其考论之若干点,则颇可议。一、《山经》所记确多与《楚辞》、《庄子》相通者,然不可以此而假定其书即为楚人所作。何则?《庄子》所记怪物故事,无人能证其独为楚人之传说。而《楚辞》——尤其《天问》——所言,虽有一小部分属地方传说(一方独有之传说),如《湘君》、《湘夫人》之类,然其大部分皆为传自邃古之旧闻。夫楚地与中原早有交通,神话与传说之交流已久。且屈原宋玉之徒皆博闻强记之士,安能将其闻见囿于一楚地耶?例如河神。楚以河非楚望,不列祭典,至春秋时尚守此传统之礼俗。然河神及其故事,楚人固早已闻之。春秋初,楚子玉梦河神索其琼弁玉缨,子玉不致,大心与子西使荣黄谏(见《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可证也。至战国时,楚人已祭河伯矣,故有《河伯》祭曲之作。此曲今存《楚辞》之《九歌》中。王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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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祀……屈原放逐,窜伏其域……出见俗人祭祀之礼,歌舞之乐,其词鄙陋,因为作《九歌》之曲。(见《楚辞章句》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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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传《河伯》乃屈原本据民间之神曲而加润色者。由此可证中原之神话于屈原时代已深入楚地。河伯故事乃古中原(河水流域)独有之神话,当东周之世已流入南方,则楚人之独有神话安能不传至北地?屈原所作之最要者为《离骚》,但《离骚》中所见之故事多为北方普遍之传说。《山海经》之中的传说亦然。以此观之,谓屈宋词中之故事皆为楚地独有之旧闻,可乎?由此而谓《山海经》(因与《楚辞》消息相通)为楚人之所作,可乎?二、如谓《海外四经》系袭《淮南•形训》而加详,不如谓《形训》乃采《海外四经》而加略,更觉自然。何则?《淮南》本为杂集群书而成之作,如《形训》,除节录《海外经》外,还博采他书。而所采录之书中颇有阴阳神仙家之著作。如《海外四经》系袭《淮南》,则此种阴阳神仙家之言谈必被采入(《淮南》以后之记怪之书便如此)。然今传《海外经》则不如此,毫无此种言谈杂入其间,其所记怪物甚朴野,最近初民之思想信仰(玄珠之《中国神话》中已提及此点)。可知其书之写定当在阴阳神仙家之说尚未十分盛行以前。而《海内四经》中亦无阴阳神仙家之说,其写定时代亦不能太晚于《海外经》。篇末署歆名,乃校定后之附记,因全书共十三篇至《海内东经》而止也。三、《大荒经》及《海内经》决非解释《海内外经》者。此为歆删除之残篇,在校定本前,盖亦为《山海经》之一部分。大约刘歆校书时,《山海经》有数种本子,如上举之《管子》焉。歆乃比较众本,除其重复,举其异文,故校定本中屡见“一曰”云云。因《大荒经》及《海内经》乃与《海内外经》同时存在之异本,故中多消息相通。“逸在外”云云,犹《诗》《书》之不见孔子定本《诗》《书》中而称为“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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