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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61 在我们的生活中总会遇到三种人:亲戚、朋友,还有我们泛泛之交的熟人,更有不熟悉的陌生人。在我们的脑海中,他们的面孔都是被一样的方法处理的吗?我们的大脑对他们一视同仁吗?毕竟人的内心不是永远客观冷静的电脑,同样的面孔作为一种数据不会在不同的电脑内不一样,可是不同熟悉程度的人混杂着记忆和欲望在我们心中没准儿真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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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63 单纯从熟悉角度而言,你对于发小的熟悉程度肯定胜过对于你喜欢的奥斯卡影帝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而对于莱昂纳多的熟悉程度肯定要胜过一个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尽管你对于发小和莱昂纳多的面孔(相信很多影迷连他小时候什么样子都能默画出来)都了如指掌,甚至两人戴了墨镜,或者坐在暗光处你都能够把他们找出来(所以很多粉丝可以要到签名)。但是你对于你的发小有过真实的交流和心与心的理解,在你对于他的记忆中可不只是面孔本身的信息,还有真实的情感和记忆。实际上,我们的大脑对于这三类面孔的活跃也有显著的不同。最为直观的研究方法就是用大脑成像,然后看一看处理面孔的复杂区域对于不同的面孔会不会有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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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65 首先被广泛研究的就是我们对于不同面孔的记忆。科学家很轻松从脑成像数据中发现,涉及记忆的前中颞叶区域会对更加熟悉的面孔产生活跃:Gorno-Tempini(戈尔诺-滕皮尼)和同事们发现相比陌生面孔,名人的面孔(比如莱昂纳多、茱莉亚·罗伯茨的面孔)能让我们的大脑更加兴奋地检索信息;Nakamura(中村)教授与同事也发现相较陌生人,我们自己生活中的熟人也能激发起对于个人信息的回溯。这一组发现毫无疑问符合了我们对上述三种人的熟悉程度区别:对于自己的亲友和熟悉的社会名流,我们肯定拥有一定的记忆与了解,相比陌生人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活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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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67 涉及分析面孔身份的梭状回面孔区也有差异吗?当然,梭状回皮层本身会对面孔模板中心的面孔有更大活跃,但此差异不是决定因素。科学家们更关心不同熟悉程度的面孔对于梭状回皮层这一核心区域有无不同影响,他们的发现可以说“相互矛盾”。首先,上述两组研究人员并没有察觉到涉及面孔感知的皮层变化,也就是说梭状回皮层在他们的实验中没有太多活跃。Eger教授和他的同事们比较了梭状回面孔区对于不同熟悉程度面孔的活跃。相比不熟悉的面孔,熟悉的面孔无论是怎样的表情、角度,还是光线都可以激发起更显著的(前部和中部)梭状回皮层的活跃。不过,Gobbini和同事们并没有满足于当时的结果,因为当时的研究没有很好地区分熟悉程度,就如同我们提到的一样,社会名流和自己的发小相比,熟悉程度还是不一样的。他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结果:发小的面孔相比影帝莱昂纳多可以激发梭状回皮层更大的活跃;莱昂纳多的面孔相较陌生人激活梭状回皮层比较弱;发小与陌生人的面孔激发起相似的梭状回皮层活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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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69 几组不同的研究似乎在梭状回皮层的参与角度存在不一样的观点[Kanwisher与Yovel(约韦尔)在2006年也提到,上述结论都主要在整个梭状回皮层,还不全是在梭状回面孔区,更可见问题的复杂性],但是综合在一起其实讲了一个相同的故事:由于面孔处理的复杂性,以及实验内容不同可以发现不同的大脑活动。但是,刨根问底分析这些结果,科学家们能发现一个深层的原因:梭状回皮层的确不涉及熟悉程度判断,它能反映其他区域对于熟悉程度的判断。比如Eger的研究里被试们判断的是面孔的性别,也就是说面孔身份信息是暗中加工;而Gobbini的实验中被试需要判断前后两张面孔是否相同,也就是说面孔身份信息或多或少被放在台面上分析。让我们回想下梭状回面孔区的功能,它整合所有关于面孔的信息,但并不直接参与处理分析面孔的熟悉程度,只是面孔的搬运工,而实际熟悉性的判断应该是在于前中颞叶区域细胞的群体编码;不过大脑这些区域都深深连接在一起,按照Gobbini与Kanwisher等科学家的共识,上级脑区在了解到熟悉性之后会对于梭状回面孔区进行反馈调节,因此在不同实验中会发现不一样的结果,这些结果不是说梭状回本身对于不同熟悉程度的面孔产生不一样活跃,只是反映其他区域根据面孔熟悉程度对于梭状回的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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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71 对于熟悉的面孔,激活的不只是面孔的身份,还能激活我们脑中判断情绪甚至判断社会特征的区域。谁让我们的面孔不光能传递身份信息,还能诉说我们的情绪,还有我们身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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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76 看脸 [:1701311754]
1701312577 看脸 Chapter 6 诉说“情绪”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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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79 面部表情作为最重要的非语言类信息,能够传递我们的心境、我们的情绪、我们的兴趣。只要轻松一瞥,我们就能搞清楚对方的情绪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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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81 “看起来,今天你的心情不错啊!”很多人都应该听过,或者说过这样的话。这句寒暄和“谈天气”一样可以被用作聊天的开场白。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大家是怎么判断对方的心情如何的?面部表情作为最重要的非语言类信息,能够传递我们的心境、我们的情绪、我们的兴趣。只要轻松一瞥,我们就能搞清楚对方的情绪状态:咧嘴笑到眼睛都看不见的代表他真的很开心;低耸眉毛和撇嘴角往往说明他的难过。我们判断别人表情的能力相当厉害,厉害到我们都没有察觉的余地:哪怕是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也能够判断出别人的表情。假设你带着孩子去医院打疫苗,通过打针的瞬间,孩子的表情你就能决定要哄还是要鼓励。在会议上,你可以通过领导的表情来判断你的汇报是好是坏。作为最重要的社交信息,对于表情的判断能力影响我们社交的质量。躯干的动作能传递情绪,身体姿态足够提供情绪是积极还是消极的信息。在真实生活中,我们会总结面孔表情、身体姿态,甚至说话语气所传递的信息判断他人的情绪;但无论是从重要性(尤其是面对面交流时权重更大),科学研究的程度,还是从大脑处理的复杂性来说,都是面部表情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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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83 作为一种传递社会信息的媒介,表情的分析和接受甚至是背后的脑机制被科学家视为瑰宝;连我的主要研究方向也是表情情绪认知。可惜表情太过复杂,看似简单却横跨心理学和神经科学多个方面,离彻底理解距离还远;甚至现在学术期刊中还不断地出现颠覆之前假设的结果。尽管离彻底理解还有距离,不过面部表情识别处理模型的大体框架已经被建立;在这一章,我们就一同看一下科学家对于表情情绪已经理解到如何程度。表情情绪判断可以在大脑中被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对于有表情面孔的感知(perception),第二阶段是基于感知上的认知理解(recognition)。在探讨这两个阶段之前,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表情被用于传递情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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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85 看脸 [:1701311755]
1701312586 表情为什么可以传递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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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88 就像传奇科学家达尔文提到的一般,我们面孔的肌肉肯定不是为了表情而产生的。能够传递情绪的表情应该是我们灵巧面孔的一个副产品。举个例子,当我们有一种目的要摆出某种表情之时,倘若这个表情很稳定而且与某种心态有关系,那么我们就能察觉到:这个表情应该有情绪含义。我在这儿就举一个被反复研究的情绪表情的例子:传达“厌恶(恶心)”情绪的表情。它传递情绪的原因可不是简单“背诵”,而是有深层次的生理和进化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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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90 厌恶这个情绪其实很久之前就被研究过。达尔文在一百多年前就提到过厌恶,他是这么定义的:“厌恶是一种产生自某种让人作呕,尤其是在味觉方面(无论是想象还是真实)的情绪。”之后的很多学者也从别的角度研究了这个问题,比如Paul Ekman(保罗·艾克曼)就把厌恶列为基本表情之一。哪怕反对Ekman的Schyns教授都提到基本表情里面有一类应该是厌恶/愤怒型。可见厌恶是一种广泛存在的情绪反应。厌恶最明显的就应该是对于腐败尸体与垃圾的表现,之后延伸出对于不洁的事物,以及让人不快的行为和人的情绪体验。在过去学者的研究过程中对这一种厌恶有很多的命名:比如Rozin(罗津)与同事称之为核心厌恶,Marzillier(马基里尔)和Davery(戴福利)称之为主要厌恶。学界对厌恶有两个主流模型:Rozin团队的Rozin-Haidt-McCauley(简称RHM,来源是三位作者的姓氏)模型,以及Tybur的三域厌恶理论(three domains of disgust the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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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92 目前来讲,Tybur的三域厌恶理论更受事实支持(大家态度比较积极,都在提出缺憾尽力完善),RHM模型的漏洞比较多(尤其是拿自己的名字挂上来,总感觉怪怪的)。总而言之,厌恶不光是这些题主讲到的和食品以及衍生的疾病相关,还会涉及与性接触和社会道德相关的。要了解这些区别以及它们的机制,得从现有模型说起。我在这儿详细介绍下厌恶的三域模型,这个理论可以更好地解释厌恶。甚至提出了在这一类厌恶中,人的判断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根据情况不停地进行利弊计算。这一点在别的研究里也提到了,比如有科学家就倾向于更多短期性伴侣的性活跃者会故意调低自己对于性的厌恶从而完成他们的性活动。对于性行为的厌恶涵盖了性本身。按照该理论,这个厌恶的目的是避免人类与性价值(这里应该说繁殖角度)低的对象进行繁殖活动。权衡了可能的性接触、繁殖后代、组成家庭与避免活动留给可能更好的伴侣、产生更好的后代。对于破坏社会道德的厌恶包含了所有破坏社会规范的行为,比如盗窃、欺骗、伤害。这个厌恶的目的是让个体技巧性地服从规范,与社会大众良好统一。个体权衡了破坏规范的益处和随之而来的社会形象破坏甚至不良后果。总之厌恶的对象很明显,就是让你不快的东西。可以说对于厌恶这一种情绪,全人类皆有。在进化甚至社会生活中的经历让我们需要厌恶有共同的表达,也有相同的理解;但是“厌恶”的源头还是食物和病菌,它的原型还是和避免让消化系统接触恶心的东西相关联,自然而然这样的体验是超乎文化存在的(不论在哪个原始部落,不做处理的肉类和尸体都会让人恶心、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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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97 脑岛就在露出来的脑区左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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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599 我们回到表情上面,厌恶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呢?按照Ekman的FACS理论,厌恶的情绪应该有三个组成部分:动作单位(AU)9、15、16分别是鼻子褶皱、嘴角下压,以及下嘴唇收缩。大家可以做一下感受一下。这一组动作的合成就是我们所常见的厌恶的表情。其实这类表情有很多的实际应用:(1)鼻子区域变化牵扯了眼部,让我们的眼睛暴露区域缩减。(2)鼻子吸入的气流受限。(3)保证嘴部更加紧闭。总体上来说,极大程度地减少了可能的基本传染(就面部而言)。对于传染病的恐惧涵盖了食物、动物、与陌生人接触、卫生,甚至伤口。按照该理论,这个厌恶的目的是避免人类与可能的传染源产生物理接触。影响因素有自身健康状态、营养状态。根据理论,个体在这个时候权衡了可能得到的营养、帮助、友谊和可能的危险带来的代价。这么说来,我们摆出“厌恶”表情的时候,也不自觉地激活了祖先传递下来避免身体接触细菌的手段。难怪“厌恶”很特别:它不光传递我们不快的情绪,还尽可能地保护了我们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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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601 脑成像的研究也符合上述的假说:“厌恶”的表情有深层次的含义。相比其他情绪,唯独“厌恶”的表情可以激发我们大脑叫作脑岛(insula)的区域。脑岛区域功能很复杂,但是我们在这儿只谈它功能的一个侧面;假设你熟悉神经经济学(Neuroeconomics)的相关知识,你就会发现脑岛也是他们研究的热点之一。在其他灵长类动物的研究中科学家已经发现这个区域与食物的味道有关联。在人类脑中,脑岛也会与不愉快的(尤其是味觉)体验有联系。倘若观察到“厌恶”的表情之后,大家的脑岛产生不一样的活跃,就可以说感受“厌恶”的表情会有深刻的进化意义:一张面孔并不见得有疾病或者不好闻的气味,但是不快的感觉可以反映我们脑中对于“厌恶”的理解。科学家们就通过实验把“厌恶”体验、脑岛,以及他人“厌恶”的表情连接在了一起:看到别人“厌恶”的表情时,脑岛就会随着他“厌恶”的表情,像吃到坏东西一样,越发活跃。他们也排除了“是负性情绪导致脑岛的兴奋”这一个可能:“害怕”的表情并不能明显激活脑岛,只能刺激杏仁核。他们的实验发现脑岛以及其他一些涉及进食活动的区域参与了判断“厌恶”的表情:将“厌恶”表情的觉察与真实处理“厌恶”感受的脑区连接起来(不只是处理表情图像的区域,还有真切决定我们自身情绪的部分;计算器不会感叹天文数字的可怕,我们人类会)。我们在分析“厌恶”时不只是判断表情的肌肉运动,还涉及了深层次的关乎生存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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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603 总结一下上述的内容,你就能发现一个有趣的关系:第一,“厌恶”表情本身的作用就是避免我们接触不洁的物体,以便保持健康;第二,“厌恶”表情或者“厌恶”的感受随着生活扩展到了方方面面,可以代表我们对于不喜欢的事物的情感;第三,当我们看到别人“厌恶”的表情时,我们的脑岛会特别参与判断情绪。“厌恶”的表情起始于关乎健康的动作,也能激活大脑内涉及判断味道、体验的脑区。我们可以说“厌恶”不仅反映这个人的情绪,还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久而久之我们也能反推情绪和表情的关系,利用别人的情绪保护好自己的健康,传递自己的态度,也能够理解别人的想法。就好比看云识天气一样,云可不是为了我们做天气预报而生。表情并不是为了情绪而生,而是我们分辨情绪的系统搞清楚一个人表情和情绪之间的联系,成功破解了关系。大脑可不只是情绪判断的大师,更是“破解(反向工程)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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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605 看脸 [:1701311756]
1701312606 包含表情的面孔在我们心中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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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312608 在表情研究领域,有一套叫作FACS的面部动作编码系统用于分析面部肌肉运动从而描述表情。比如在这个系统内,最为标准(切记这个只是他们发现的标准动作,很多别的组合也能够传递笑容,但是不见得会像这一个被广泛准确地判断)的“开心/愉快”表情应该是脸颊上升(眼角肌肉的体现)以及嘴角上升(脸颊一条肌肉提升)。在美剧《别对我说谎》中的专家Lightman博士(你没看错,就是Ekman教授参与的,拍的就是他心中的自己吧)能依靠这一套编码系统分辨别人的表情。不过我们的大脑既不是Lightman博士那样的“专家”的大脑,也不会这一套基于生理和解剖学的技术,依然能够很准确地判断别人的表情情绪,这是为什么呢?倘若肌肉是表情的因,大脑更倾向于从表情的果去推测表情,然后理解情绪。表情在我们眼里,最初应该是线条、颜色、明暗这样初级的信息,之后才被整体识别成为一组面部特征,最后才能被当作表情被特别的模块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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