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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浦利安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儿之一,他的养父母重新给他取了名字——卡梅隆(Cameron),并把他带到了美国。新的家庭给了他很多的爱和呵护。他们抱着他,给他喂食。他学会了走路,体重也趋于正常了,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很正常,很健康。可是,长到四岁左右,他开始有了一些奇怪的行为。“他害怕在草地上行走,”父亲丹尼尔回忆说,“痴迷漆皮的皮鞋。会像松鼠一样,把食物全部塞到嘴里。经常一阵阵的狂躁、尖叫。他摔打东西,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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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卡梅隆五岁时开始接受治疗,丹尼尔和妻子才慢慢理解了到底是什么在折磨着他们帅气的儿子。卡梅隆患上了一种严重的心理疾病,即反应性依恋障碍,这种心理疾病多发于有心理创伤的儿童,他们没有机会和第一位照顾者(通常是他们的妈妈)建立亲密的纽带关系。卡梅隆的心理疾病归咎于婴孩时期对于心理安全极度渴望却没有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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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感对于婴孩来说,和饱腹的牛奶、身体的温暖一样不可或缺。然而,这种感觉并非每个婴孩都可以轻易获得。孔雀鱼生来就会游泳、进食、躲避捕猎者。小狗、小猫出生两个月后就可以断奶,完全独立于母体而存在。相反,我们人类的新生儿却是所有生物中最弱小、最无助的。离开母亲的子宫,没有外界的帮助,我们甚至无法抬头,无法翻身。只有和父母建立坚固的情感纽带,孩子才可以生存和成长。情感纽带该怎么建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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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心理学家都认为,婴儿爱父母,原因只有一个——父母给它们喂食。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就坚信,乳汁可以带来愉悦感,婴儿因此形成了对母亲的依赖和感情。从根本上说,弗洛伊德认为,作为婴儿,我们会爱上让我们产生这种愉悦感的人。后来,行为心理学家B.F.斯金纳提出了新的理论,婴儿期建立纽带无非是靠强化作用,不管是谁,只要他和奶一次又一次同时出现,就会让婴儿与其建立联系,产生感情,因为婴儿坚信,他的出现与喂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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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的弟子奥托·兰克对于婴儿建立联系的理论提出了质疑。他和哈里·斯塔克·沙利文(Harry Stack Sullivan)、梅兰妮·克莱恩(Melanie Klein)等精神分析思想家提出,感觉到被爱、被保护,感情纽带才能形成。然而,直到20世纪50年代晚期,哈里·哈洛(Harry Harlow)进行了一系列的著名实验之后,这一观点才被广泛接受。哈洛将刚出生的猕猴与其生母分开,然后将其关进笼子,由两个无生命的“母亲”抚养,一个由金属丝网制成,一个由柔软的毛巾布制成。猕猴虽然靠着安装在金属丝网母亲身上的瓶子喂食,但多数时间却与柔软的毛巾布母亲依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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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个实验中,猕猴被分成了两组,一组由金属丝网的母亲抚养,一组由柔软毛巾布的母亲抚养。尽管两组猕猴都喝同样剂量的奶,成长的速度也相同,可在新奇或可怕的境况中,它们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和柔软毛巾布母亲一起的猕猴在笼子里踱步时,意外地遇到了一只打鼓的机械泰迪熊,它们迅速跳向母亲,并拼命地紧紧挨着她。它们似乎感觉到了来自母亲的慰藉,之后又勇敢地迈出了脚步,继续探索周围的环境了。有趣的是,另一组猕猴并没有跑向它们的“金属母亲”,而是突然趴在地上,不停翻滚,抱着自己,非常痛苦地尖叫起来,其行为和罗马尼亚孤儿院被冷落的孩子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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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洛提出,幼小的猕猴把毛巾布母亲当成了安全的堡垒。一旦最初的恐惧通过和柔软的母亲的接触得到了慰藉,平息下来,它们就会重获自信。他总结说,我们爱我们的父母,不是因为他们的喂养行为,而是因为和他们的身体接触让我们得到了慰藉,获得了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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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洛在进行实验的同时,精神病学家约翰·鲍比(John Bowlby)与其不谋而合,提出了“依恋理论”。鲍比具备丰富的关于灵长类动物进化和动物行为学的知识,并在精神分析训练以及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下简称二战)期间和父母分离的幼童的研究基础上,提出了这一理论。他认为,婴儿要存活,在心理上必须依恋于一个有回应的照顾者。因为无助、脆弱,人类在婴儿时期尤其容易产生焦虑情绪,和依恋对象的分离,无论从表面看,还是从其象征意义看,都是对婴儿的最大威胁。因此,他注意到,对于婴儿来说,建立“基本信赖”至关重要,也就是说,出生之后第一年,他们必须感觉自己安然无恙。只有看似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照顾者给予帮助,婴儿才能获得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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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死:人类行为的驱动力 信任与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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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兰克、哈洛、鲍比等诸多心理学家的研究,我们才最终知道,婴儿早期的心理安全主要来自父母的爱和保护。我们搂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轻柔地哄着他,他才会有安全感,才会大胆探索周围的世界。他们在地板上爬来爬去,愉快地探索着所有可以碰到的角落和缝隙,也正因为如此,准爸爸、准妈妈们才会把他们的家收拾一番,变成十足的“儿童安全”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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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幸降生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作为新生儿真是再美好不过了。你可以舒适地偎依在母亲怀中,吮吸甘甜的营养。你由温暖的襁褓包裹着,被他们抱在怀中,他们喂你、逗你。大小便之后,他们也会给你换掉脏兮兮的尿布,让你时刻保持干爽、舒适。在你出生之后的这些日子里,什么都不用做,你的存在就足以获得周围这些人的爱和呵护,一双双眼睛看着你,总是闪烁着爱的光芒。看到你成功地抓起了玩具,吃东西的时候,送到嘴里的多了,撒在地上的少了,你的父母真是欣喜万分。再往后,你第一次独立地迈出了脚步,第一次咿咿呀呀发出了类似于“爸爸”或“妈妈”的声音,或者使劲儿把网球抛到了狗狗的脑袋上,这些都足以让你的成年“粉丝”忍不住地骄傲和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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蹒跚学步时期,要想让父母继续因你的行为感觉骄傲,充满喜悦,你不仅要学会更多,还要避免很多爸爸妈妈不喜欢的行为。你可能会把泥巴塞到嘴里,可能会在鱼缸而不是在厕所撒尿,可能会追着一只弹走的小球,一路跑到了街上。行为受到纠正时,那种感觉并不好。如果妈妈强行抓住了你伸向糖果柜台的小手,阻止你去抓狗狗的尾巴,你会立刻变得不快,大声尖叫,大声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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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一直得到父母的欢心,孩子必须学会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而不是随心所欲。有时候,随心所欲的直接风险就是丢掉性命。从家里游泳池的跳板上跌下去,可能意味着仓促地离开了家庭的基因库。孩子远不够成熟,没办法通过讲道理让其放弃危险的、让人讨厌的或不为社会接受的行为时,父母会通过夸赞,肯定其良好的行为,通过谴责,否定其不良行为。如果孩子做了父母想让其做的事,父母会给予表扬和奖励,这种肯定会让孩子感觉安全、稳妥。如果他们行为不当,当然,这种情况任何孩子都无法避免,父母会予以指责,会短时间关禁闭、体罚,或者明确表示不赞同。面对成年人这些令人不安的严厉行为,小男孩、小女孩都会沮丧、焦虑,有时还会感觉害怕。在《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细致地向读者呈现了一个不断成长的自我形象。书中的主角——名叫斯蒂芬(Stephen)的小男孩,躲到了桌子下。这是为什么?因为小男孩说过,等他们长大后,他要和艾琳结婚。而艾琳却是信仰新教的邻家小孩,这是斯蒂芬的天主教家庭完全无法接受的。他的阿姨丹蒂警告他说,如果他不对想要和新教徒结婚而道歉,“鹰就会飞来,啄掉他的双眼”。小家伙被吓坏了,这一恐吓也像颂歌似的在其脑海中反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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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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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掉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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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掉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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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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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比安全感受到攻击或被安全感抛弃更糟糕的呢?即便斯蒂芬很小,他也明白,如果不按照家人的期望去做,他就无法获得温暖和肯定,不仅如此,还会遭到残忍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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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久而久之,成为“好”孩子就意味着会受到保护,会幸福,而成为“坏”孩子就意味着会焦虑、容易受到攻击和侵害。因此,我们才需要自尊,即感受到自身良好的状态和价值,自尊对于应对来自死亡的恐惧也才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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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死:人类行为的驱动力 感受事物的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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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和外界联系的增加,不断地融入社会,孩子也会慢慢感受到事物的文化格式。多数孩子五岁时就有了自己的世界观,他们会完全躲在其中。当然,这对于卡梅隆来说稍微有些困难,因为他根本没有体验人生第一次的基本信赖。不过,卡梅隆依然算是一个幸运的小男孩。在心理辅导的帮助下,在特殊学校里,有优秀的老师教他读写、加减法,并帮他成功度过了很多情绪波动的艰难时刻,卡梅隆在这个不断弥补的过程中一步步趋于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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