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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63 第一项研究发现是,不被相信的记忆出现的次数比研究人员的预测频繁得多。在最初的筛选中,超过20%的学生承认,他们有一种不被相信的记忆。根据实验参与者自己说出的日子,总体来看,不被相信的记忆主要发现在儿童时期的中间段,等到他们成长为青少年时,大部分人已不再相信那些记忆。人们不再相信某种记忆,最常见的理由是有人告诉他,那种记忆不正确。在这些案例中,只有少部分的参与者涉及有争议的记忆归属,也就是说,由于他们发现另一位兄弟姐妹实际上是记忆中的那件事情的主角,所以不再相信那些记忆。另一些理由是,它们不像是真实的记忆(比如圣诞老人),并且缺乏确认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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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65 随后,研究人员对比了三个类别的记忆:被相信的、不被相信的以及被相信但没有记住的。不被相信的记忆与相信的记忆在几个要素上并无区别,比如视觉的和触觉的特点、清晰程度、情绪的强烈和丰富程度、连贯性以及心理时间旅行,等等。(在所有这些评级指标上,被相信但没有记住的事件,都比前两种记忆的事件低一些。)在其他一些特征上,如声音、气味和味道、良好的感觉以及事件的重要性等,被相信的记忆的评级比另外两种记忆的评级都更高一些。考虑到鲜活度,不被相信的记忆会介于被相信的记忆与被相信但没有记住的事件这两者之间。不被相信的记忆有一个特点格外明显,那便是负性情绪的强度,这也与双胞胎研究的成果相一致:当有的记忆向我们表明,我们小时候曾以某种方式“英勇”地遭受某种痛苦时,我们尤其可能将那些记忆认为是自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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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67 研究人员总结认为,在许多关键的方面,不被相信的记忆与普通的“真实”记忆很相似。在他们的研究中,两种记忆都涉及某种心理时间旅行、重新体验强烈的情绪和感性的细节,以及重新构建记忆中的事件的某些空间特点与社会特性。研究人员注意到,在评论两种记忆都经历了单一而连续的情景这一事实时,不被相信的记忆可能保持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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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69 类似这样的研究成果确认了我们能够记住自己并不相信而实际上已经发生的事情,反过来也一样。和我对悉尼的游泳池的记忆一样,为了让我们把它当成一种记忆来经历,我们不必相信它是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一位朋友依然对自己小时候飞越自己家房子的情景有着清晰的记忆:他站在楼梯的顶部,张开自己的“翅膀”,从楼梯上一路飞驰而下,直达楼下房间。英国的一项研究为我们探索为什么在某些情况下不再相信记忆提供了一些线索。不被相信的记忆涉及的正面感觉较少,意味着那些表征对记忆者来说并不是太好,因而更容易受到质疑。但如果不在对记忆的相信发生改变之后再开展研究,我们不可能确切地知道这些区别是我们怀疑记忆真实性的原因,还是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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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71 研究人员还指出,有些记忆可能被人们不正确地拒绝了,或者“不承认与自己有关系”,其原因不只是它们的可信任性,也许还因为它们与记忆者个人的自我观不相符。要再次指出的是,如果不能在事情发生的当时进行研究,就难以知道(除了极为不可信的情况)这些拒绝或者不承认是否准确。但即使是某些不可能的事情,也被我们有些人“记住了”。例如,在一些调查中,有几位受访者除了记得看到过圣诞老人,还回忆说看到过活的恐龙和妖怪,并且记得自己曾经在未获得别人帮助的情况下自由飞翔。不论是什么构成了那样的记忆,它只是与实际上发生的事情部分地相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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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73 对我们所有人来讲,应对记忆的不可靠性,都是一项挑战。当那些记忆对我们的身份感极其重要时,我们自然否认可能记错了它们。但实际上,我们可能经常记错它们,这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有时候,我们接受记忆的不准确性,即使那样,也还要“记住”他们。随着情绪的变化,加上遇到新的信息,我们编辑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记忆版本,但有些时候,并不足以否定记忆的主观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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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75 当我试图解释这些有时候违反直觉的研究成果时,我发现又回到了自己讲述的关于父亲的故事之中。在我有意识地给孩子们灌输记忆时,我意识到,我是在充分利用研究人员一直在探索的记忆的这些同样的特点。我希望孩子和我一样,担心遗忘我对父亲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生动记忆。我希望他们帮助我记住他。我和妻子的第一个孩子雅典娜,在我父亲去世两年后出生。我还没有结束对他的哀悼,就成了一位父亲。尽管孩子们还有三位祖辈(谢天谢地,他们都还很健康),但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他们本应还有第四位。我希望抵抗遗忘的力量,而且我召集孩子们做我的盟军。对我来说,他们对他的记忆是否真实,并不重要。在这个方面,也和许多其他的方面一样,他们在讲述他们的故事,而我在伸出我的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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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77 [1] Golconda,是印度的传奇钻石矿,也是世界最著名的钻石矿之一,采钻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前400年,不少举世闻名的美钻均出自该矿。——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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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79 [2] Tooth Fairy,英国童话里的一个仙子。——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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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81 [3] 指作者自己。——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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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83 [4] 言下之意,现在的我比前面那位优秀得多。——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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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88 记忆碎片:我们如何构建自己的过去 [:1701544428]
1701545089 记忆碎片:我们如何构建自己的过去 第7章 中世纪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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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91 晚上,他静静地工作到深夜。其他人都入睡后,周围不再有令自己分神的事情,于是,他能像教父们推荐的那样冥思。他站在自己的小禅房里,把蜡烛也吹灭了,陷入了黑暗之中。当他的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和踱步而感到疼痛时,他坐在自己的简易床边缘,用大拇指支撑着额头。有时候,他感觉自己脑海中形成的计划十分脆弱,哪怕有一丝最轻微的波动,都会使之分崩离析。自从他站在圣加仑修道院面前,已经过去了五个月时间,在这段日子里,他对这座建筑物的记忆已被侵蚀,好像某些常年经受风吹雨淋的尘世中的大厦那样。即使在回去的路上,他也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对修道院的记忆。随着他渡过每一条河流,搭便车时驶过每一条田间小道,他对自己在修道院中的细节也稍微变得更不确定。他在一些破碎的羊皮纸上画有示意图,但是要想把这个计划全部包含在纸上,对他来说工作量实在太大,无法完成。每呼吸一次,记忆就模糊一分。如果他正打算回去的家里位于再远一些的地方,那么,他脑海中对修道院的形象可能会完全消失。他记得自己在圣加仑修道院图书馆中的日子,他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试图将想象中的建筑物的模样镌刻到脑海,他知道,自己一旦乘车离开这里,那双湿润的眼睛也许再也看不到这里的模样了。脚下的路很长,要做的事很多,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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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93 他在想着从哪里开始。许多普通民众从西侧的门廊进入神庙,迫切地进行祷告,并且在他们的心中建造上帝之城。奥特加和他的兄弟们也是这样,穿过那个象征性的入口,进入修道院。但是,这座大教堂中存储的知识如此丰富,甚至让他感到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因此,他先从外边的回廊开始回想。僧侣的宿舍位于东边的高地上,透过宿舍的窗户,他从左至右依次“看到”一位黑人员工、一捆玉米,以及一个小孩,小孩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中有五个苹果。每件物体都对应着一首(圣经中的)诗篇。修道院就是他的诗篇集,是他的知识宝库。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学习、建造和重新建造、组合和分解。他想象自己走到端着盘子的孩子面前,拿走了盘子中间的那个苹果。下面这些话,马上就填补了那个苹果留下的空间:“儿女是耶和华所赐的产业。所怀的胎是他所给的赏赐”。[1]他让《诗篇》中的这个第3节填满自己的脑海,以确信他的知识是安全的。在孩子的身边,也就是回廊的一隅,僧侣们卫生间的墙上,繁茂的黑葡萄藤结满果实,还在用力地向上生长,于是,另一些《诗篇》中的句子在他的脑海盘绕、回旋:“凡敬畏耶和华、遵行他道的人有福了!”[2]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悄悄地说着这些话。他对构建记忆专门制订了一个计划,现在,他用自己的知识,如同向杂乱分区的仓库中塞满东西那样来填充记忆。他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创建了一个巨大的库,那里保存着他的智慧,现在,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围着这个库走一走,随时调用一下那里储存的珍宝。由于这些知识,僧侣的工作让他感到快乐,他可以在上帝的记忆中构建新的思考。他的快乐与荣幸,跟随他沿着冥思这种神圣之路前进,博大的爱一直伴随他身边,把这些知识带入到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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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95 他从东南门进入了神庙。经过静谧的回廊后,脑海中大量的图像(有些甚至是生机勃勃的形象)像兽群那样涌现了出来,或者从这个栖息地成群结队地转移到其他的栖息地。另一些物体则像雕塑般被动地站立着,等待着他去研究,去询问它们的意义。他已经使那些图像变得引人关注、非同寻常(一头浅绿色的狮子,一个长着美洲豹尾巴的男人),以便可以在脑海中记住更长的时间。他向宽广的、产生着声音回响的中殿走去,在那里,石头做成的镀金窗台在微弱的光芒照射下熠熠生辉,他把这一切连同族长们的名字,全部镌刻到自己的脑海中。圣坛出现在他眼前,这是一座立有三根圆柱的高塔,三根圆柱上分别绘着(基督教里圣父、圣子及圣灵的)三位一体。他在自己内心对照背景中的众多细节来衡量这座建筑物,感到一阵焦虑感袭来。他已将自己的知识打成包,以便每次扫描都能看到每个部分,但这座教堂中巨大的空间使得单个的图像积累、共鸣和重叠。他怀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不会记错一两件物体的位置,并且担心它们可能移动了。忘记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持久的担心,就像他从骨子里知道自己将来必死的命运那样。他对一些大师的了解,比如约翰·卡西恩(John Cassian)、圣约翰·克里索斯托(Chrysostom)和波伊提乌(Boethius)应该是可靠的;在他还是个新来者时,修道院院长便把这些文字深深烙在他的心里。但他从那时起学到的一切都是可疑的,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如此费力地按顺序来记住那些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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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97 他花了1个小时或更长时间来四处闲逛。在检阅了主教堂中的珍宝后,他来到东边那座独立的小礼堂,然后进入花园和外屋。他像一个地主盘点自己拥有的地产那样回顾自己的知识,看有没有损坏的地方,并且为他能够完整地保存那些知识而感到愉快。他让奥古斯汀来畅谈《圣经·诗篇》,看着罗马教皇格列高利为《修辞学》(Rhetorica ad Herennium)做的注解。他把这些影像保存进这座建筑物中,它们已不再是简单的符号,而是令人讶异、使人兴奋,让他的心跳加速、情迷意乱。他的思考,像是一场色彩斑斓的露天表演,影像的背后是文字,文字的背后又是观点和理念,好比阴天时空中的云朵,组合之后再散开,再重新组合。那个晚上,他在黑暗的小禅房里,就是这么度过的,经历了一段四平八稳的、令人担心的、让人无穷无尽地感到吃惊的旅程,一次心灵朝着上帝奔去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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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101 圣加仑修道院的计划,绝不是针对一座实际存在的建筑物的蓝图。奥特加在修道院图书馆中查阅的手稿,由五张羊皮纸构成,它们用绿色的线缝接在一起,专门用作冥想的辅助工具,也是僧侣们在开悟之路上向前迈进的一种认知工具。对于中世纪研究家玛丽·卡拉瑟斯(Mary Carruthers)来说,9世纪的手稿可以作为一种证据,证明对中世纪的思想家来说,记忆中包含的东西比我们当代典型的概念丰富得多,如今我们认为,记忆是一个存储信息的被动系统,一个保存静态的、不变的、对我们人生事件描述的心理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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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103 在卡拉瑟斯的分析中,记忆意味着与现代的“认知”更接近的东西。它融合了语义记忆和情景记忆,结合了思考与推理、情绪与想象。它是建设性的,也是组合的,着重构建新的结构,而不是无穷无尽地机械重复旧的结构,并且通过许多不同种类的信息的组合与分解来实现上述过程。这是一种像电脑般的记忆,而不是像复印机般的记忆。这些特点,适合于修道院的冥想任务,或者与“思考关于上帝的技艺”相符。冥想就是有创造性地、灵活地和有成效地思考精神完美。用后来一位评论家的话来说,也就是20世纪圣维克多教堂的休(Hugh)的话来说,冥想“欣喜地在无垠的旷野自由地奔跑……在各个主题之间自由地联想,一会儿联想到这些,一会儿联想到那些。”为了能够做到那一点,僧侣必须能够访问他在精神学习时广阔记忆中的任何一个部分。中世纪的记忆,不是专门用来展示某些超人的学习技能的,而是用来为思考神学提供原始数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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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105 这完全是一种现代的记忆观。如我们理解的那样,记忆更多的是关于重新组合各种各样的信息源,而不是在脑海中调用对某一事件的固定表述。在中世纪,思考的技能很大程度上依靠图像的制造,这是一种当人们在思考时“看到”他们的想法的记忆“设备”。更大的结构图,或者绘画,比如圣加仑修道院的计划书或是其他真实或想象中的建筑的手稿描述,为僧侣们组织他们的知识提供了方便的框架和蓝图。思考者可能将这样的计划内化于心,连同他自己的图像一起植入,每幅图像依次代表一些离散的单元,或者用现代的认知科学的术语来讲,代表一些知识“块”。“中世纪的记忆,”卡拉瑟斯写道,“是一台普通的思考机器……既像是将某人经历(包括所有那些从书本中学到的经历)磨成心理上的面粉的磨粉机,以便用那些心理面粉制作香气扑鼻的新面包,同时又像是起重机或者绞盘,每位聪明的石匠都要学会怎样使用它们来构造新的石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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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107 现代记忆的其他一些特点,也证明了这种记忆的有趣“味道”。我们为记忆的情感力量以及记忆刻在脑海之中并激发思考的能力选择了相应的记忆图像。现代的认知神经系统科学家着眼于观察负责回忆与熟悉的神经系统如何与边缘系统中的情绪矩阵相互作用,他们可能认为,这种记忆观在情绪上具有天生多姿多彩的一面。中世纪的记忆观是建设性的、组合的,与现代的信息处理分析相一致,这些分析与在每一个细节中原原本本地复制信息的、包含大量数据的系统相比较,更加重视构建记忆的更高计算效率。中世纪的记忆还规定,记忆者可以采用某些方式综合来自多个源头的信息。在努力进行上帝的记忆时,思考者会将自己的部分知识和经历与从《圣经》中获得的表述结合起来,比如,他想象中的耶路撒冷总是包含一些熟悉的景观与建筑,没有哪位僧侣秉持的精神完美的观点与另一位僧侣的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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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109 因此,中世纪的记忆的概念,为我们思考记忆中想象的作用提供了一种新的方法(事实上是一种相当古老的方法)。其理念是,记忆要紧紧抓住构建替代非真实情景的能力。这种理念是自亚里士多德以来的一些文学作品主题的特点,也是认知神经科学领域令人激动的最新研究的核心。实际上,它可能是我们去理解为什么人类一开始便拥有记忆的关键。为了领会这个“为什么”,我们需要问自己,记忆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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