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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所认为的美既不专断也不随机,而是通过百万年人类感觉、知觉以及认知的进化发展得来的。有适应性价值(也就是有利于安全、生存以及繁衍)的感觉和知觉通常会被审美所偏好。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呢?首先记住,所有决定都是通过大脑中的接近或回避模块筛选的:它安全吗?做出这些决定是很迅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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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回想起人们具有瞬时反应,它是通过被乔纳森·海特称为喜好仪表(like-o-meter)的系统做出的25。打个比方,人们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一个网页只需要0.5秒,而他们的喜好评价越强烈,这个判断就发生得越快26。我们的喜好仪表反应会受到什么的影响呢?视觉或听觉刺激里有哪些生理元素会使得一个人喜欢、不喜欢或是害怕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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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视觉系统的了解比对其他系统的了解要多很多。每张图像里都有一些确定的元素可以被迅速抽取出来。对于对称的偏好是跨文化存在的27,28,而我也提到过动物也有这样的偏好。它在配偶选择中也很重要。对称与包括人类在内的许多物种的成功交配或性吸引力息息相关29。不论是哪种性别,对称都意味着更好的基因以及更好的生理和心理健康30。有对称特征的男性面孔吸引力更强31,代谢率更低32,可以吸引更多性伴侣,更早有性行为33,并能获得更多配偶以外的交配34。而对女性来说,不对称意味着更高的健康风险35,而对称意味着更高的生育能力32,36,37和面孔吸引力38。排卵期的女性会被对称男性的体味所吸引,而对称男性的肌肉更强壮,也更活跃39。左右对称性更好的男女声音也比左右对称性差的男女声音更吸引同性和异性40。无论男女,对称似乎都是一个体现潜在伴侣的基因质量和吸引力的重要指标。看来,对对称的偏好是扎根于生物学和性选择的。雷伯、施瓦茨和温克尔曼认为,我们并不是偏好对称本身,而是因为它所包含的信息量更少,更容易加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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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在评判人脸吸引力时,观察者看到的并不都是美。在一个文化中被认为有吸引力的脸在其他文化中也会被认为是有吸引力的41,42。如果能揭露吸引力的生物学相关特质的话,这就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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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个月大的婴儿就已经开始喜欢看有吸引力的(按照大人的喜好判断)脸,这种效果不因种族、性别以及年龄而不同。它意味着人类存在一种判断吸引力的天生感觉43。拥有更吸引人、更健康、更女性化的面孔的女性也拥有更高的雌激素水平,从而可以更好地繁殖44。性选择为面孔吸引力提供了一个审美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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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棱角分明的物体,人们更喜欢弯曲的物体。研究者们成功预测到,对于具有中性情绪的物品来说,以锐利和棱角为主要特征的物品没有那些有弯曲特征的物品受喜爱(比如一把有尖角轮廓的吉他比不上有弯曲轮廓的吉他)。这个预测的基本原理在于,轮廓中锐利的转角可能会在人的有意识或无意识层面带来威胁感,并激发一个负性偏差45。又或者说,是因为处理曲线更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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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很容易对形状进行审美。理查德·拉托(Richard Latto)创造了一个词组“原始审美”,以此说明一个形状或外形符合审美是因为它更符合人类视觉系统的处理属性,从而更容易被有效加工46。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拉托调查了一种叫倾斜效应的现象。约瑟夫·贾斯特罗(Joseph Jastrow)在1892年首次发现了这种现象47:比起倾斜的线,拥有正常视力的观察者更擅于知觉、分辨及操纵水平线和垂直线。拉托想,如果人们更擅长知觉水平线和垂直线,那么也会更喜欢它们吗?答案显然是肯定的:拉托发现人类更喜欢由横线和纵线而不是倾斜角组成的图案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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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识别与背景对比强烈的物体时速度更快。对比可以让辨识更加简单。对比强烈的物体更容易被加工。人们同样更喜欢对比度高的图片。这是因为人们加工它们更容易呢,还是因为对比本身呢?如果刺激被快速地呈现,人们会喜欢高对比度;但如果给他们更多时间去做决定的话,这种偏好就会减弱。雷伯、施瓦茨和温克尔曼发现,对比只会在刺激短时间呈现时才会影响审美。如果给人更多时间去加工图片的话,加工难度就不再是决策的因素之一了10,所以物体的对比并不是导致更快决策的原因,加工流畅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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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似乎还对自然风景有天生的喜好。在对比城市风景时,人们更喜欢那些有植被的景象49,50。在医院里,比起只能看到墙的患者,可以看到树木的患者会感觉更好、痊愈更快、需要的止痛药物更少51。有趣的是,我们喜爱的是一些特殊种类的地形。人们总是喜欢风景里面有水,但当没有水的时候,人们又会有其他偏好。当看到关于五种自然风景(热带雨林、温带落叶林、针叶林、草原以及沙漠)的一系列照片时,年轻的受试者(小学三年级和五年级)最偏爱草原,年长的受试者则对自己熟悉的景色与对草原同等偏爱52。人们在看到有树的景色时比看到静物时更开心,而比起圆树冠和柱状树冠,人们更喜欢树冠展开的树木形状——跟非洲大草原上的那些树一样。即使是在以圆树冠或柱状树冠树木为主的区域长大的人也有这样的喜好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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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登·奥里恩斯(Gordon Orians)是华盛顿大学的生态学名誉教授,他提出了一个草原假设。他认为,人类对展开形树冠的审美反应可能是基于我们的先天知识,与丰饶的古老人类栖息地,也就是我们祖先的栖息地里树的形状有关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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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大脑是被自然风景中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呢?是它的不规则吗?自然的景象可不是我们在几何课上学到的那些简单形状。树不是三角形,云也不是长方形。我们学习算出正方形、圆形、三角形的面积,以及立方体、圆柱体、球体的体积。这是欧几里得几何,而自然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我们没有学会去计算树枝的面积或是云的体积(真幸运)。自然的形状要更加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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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自然物体都有分形 [56]几何,由越来越大的重复图形组成。山、云、海岸、河流和支流、枝繁叶茂的树木中都包含分形几何,正如我们的循环系统和肺一样。打个比方,我们可以看到叶片上的叶脉,叶片组成树叶,树枝上的树叶和树枝一起组成树木。如果我给你一张白纸,让你画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你会怎么描绘出你所画的树的枝桠密度呢?好吧,有一个叫D的变量。白纸的D为1,一张完全涂黑的纸的D为2。你画出来的枝桠密度在这两者之间。当你给人看分形和非分形图案时,95%的人会更喜欢分形图案55。人类通常更喜欢D为1.3且复杂程度低的场景56,57,而且在看这些场景时人们的压力反应水平更低58,59。这也许解释了为什么医院病人在“有景色的房间”中恢复得更快。他们看向外面,看到了D为1.3的自然分形图案。这种对D为1.3的分形图案的偏好不仅适用于自然景色,也适用于艺术和摄影60,且跟性别和文化背景无关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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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泰勒(Richard Taylor)是俄勒冈大学(University of Oregon)的一位物理学家,他想知道眼睛是否被审美“调频”至自然环境中围绕着我们的分形了62。是视觉系统中的一些属性使我们更喜欢特定规格的分形吗?视觉系统是如何在复杂情景中区分它们的?泰勒知道眼睛的两个特点。第一,在打量一个情景时眼睛会主要注视物体的边缘;第二,轮廓在知觉分形时是最重要的因素。根据这两个特点,他认为调频也许是通过剪影来完成的。他的研究小组发现,人们喜欢分形值为1.3的天际线63。他认为这可能不仅是因为人们喜欢自然情景,也因为人们喜欢所有有正确分形值的情景。杰勒德·曼利·霍普金斯所说的“被差异所调节的相似性”实际上有一个特定的D值。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按照这个分形值来设计建筑和物品,可以让它们能愉悦人类心智,从而建造出给人压力更小的城市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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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证据表明,我们的喜好和内脏反应是被一些与生俱来的程序所影响的。但我们都知道,一些审美偏好会随着年龄增长或是在学习某种形式的艺术后产生变化。我们以前不喜欢歌剧,但现在喜欢了;以前不喜欢亚洲艺术,但现在喜欢了;以前不喜欢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现在还是不喜欢;曾经喜欢殖民时期的家具,现在不喜欢了。我们的偏好会随时间而变化,是什么改变了它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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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伯和他的同事们提出的流畅度理论认为,上述各种偏好是我们的大脑可以快速加工的东西,而当我们能迅速加工某些东西的时候,就会获得一个正性反应。我们加工D值为1.3的分形速度很快,所以会获得正性反应。雷伯及其同事测量了这个现象。正性情绪反应会增加脸上颧大肌(也叫微笑肌)的活动,这种反应可以通过肌电来测量。当我们看到大脑能以高流畅度加工的东西时,这些地方的肌肉会在做出关于该物的判断之前就变得更活跃。我们马上要做的判断会因此获得一个小小的正性启动。研究者发现,这种正性情绪反应会影响审美:“对,这很好,我喜欢。”所以,我们审美的基础不仅是流畅度,还有与流畅度相结合的、能在某物被快速加工时让人有所感受的正性反应10。这意味着我们喜欢的是加工过程,而不是刺激。柏拉图错了,美并不是独立于观察者的。该理论还解释了为什么在你加工一项东西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你“你不会喜欢它的”,负性偏差会淹没那个你在独自感受时原本可能感受到的正性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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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喜欢熟悉的东西。我们都有过在第一次看到或听到时不喜欢某样东西,但过一阵子又喜欢它了的这种经历。我们通过增加与该物的接触来增加加工流畅度。喜欢熟悉物、对新物品谨慎显然是适应性的。暴露在不熟悉的东西中时,我们的记忆、学习以及文化会开始起作用。它们会提供有关这个物品的信息,或是产生新的神经连接来适应新的信息,或是加快对新异刺激的加工速度。这是除了知觉以外的另一种流畅度——概念,也就是刺激的含义的流畅度。有些时候,更复杂的刺激对于表达含义是必要的。这就是唐纳德·诺曼所认为的在意义和实质上更有深度的美——反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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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观察到符合审美的景象时,大脑的内部活动是怎样的呢?伦敦大学学院的川端英明(Hideaki Kawabata)和泽米尔·泽基(Semir Zeki)招募了一些没有接受过特殊艺术教育的大学生,让他们看300幅不同的画作,然后从1到10打分,评价这些画作是丑、中性还是美。不同的受试者选择了不同的画作,而有些画作被一些人归类为美,被另一些人归类为丑。几天以后,每个学生都在观看这些他们所评定出的最美、最丑以及中性的图片时接受了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扫描。通过让学生自己决定美丑分组,川端和泽基得以在知道受试者是否认为画作符合自己的审美的情况下进行扫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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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推测,因为美丑是一种评定标准里的两个极端,所以大脑中应该不是有两个不同的区域负责做出这两种判断,而可能是同一区域的激活程度不同。他们发现,当受试者在看画作时,眶额皮层(也就是与知觉奖赏刺激有关的脑区)会被激活,且在看到美的画作时激活更强。运动皮层同样也会被激活,且在看到丑的画作时激活会更强,跟看到其他令人厌恶的刺激(如违背社会常理)、令人恐惧的刺激(如可怕的声音和面孔)以及愤怒时一样6。如果你还记得,我们天生就能最好最快地回避那些被情绪分类为讨厌或负性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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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川端和泽基的实验里,审美判断早就已经做出了。他们所看到的似乎更有可能是在审美判断之后激活的脑区。卡米洛·塞拉-孔德和他的研究小组想知道前额叶皮层——进化上最先进的人类大脑脑区的一部分是否会在实际审美中被激活。他们好奇的是,3.5万年前艺术的大量出现是否与前额叶皮层中产生的变化有关。他们设计的实验与川端和泽基不一样。他们让一些人看不同风格的艺术画作以及自然和城市的地理风貌照片,同时扫描他们的大脑。如果受试者觉得图片美,就抬起手指。在这种实验设置中,受试者也在做审美判断,但在判断的同时接受了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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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观察在一段时间里哪些脑区被使用过,塞拉-孔德和他的同事们得以追踪来自视觉系统的输入去了哪儿。很酷吧?他们确认了前人对视觉系统的发现,即形状加工是分为不同阶段的,而且视觉系统以外的前额叶皮层也被激活了。背外侧前额叶皮层对于监测工作记忆里的事件很重要,而扣带回则会在决策中被激活。在这个实验中,扣带回在做出美或不美的判断时会被激活,而背外侧前额叶皮层则只在做出这个东西“美”的判断时才会激活。他们还发现,当某物被评定为美的时候,左脑要更为活跃一些。这种前额叶皮层在决定某物为美时的激活支持了这个假设:前额叶皮层的变化使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智人丰富的艺术成为可能,同时也影响了尼安德特人有限的艺术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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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认为,因为左脑在审美中激活更强,所以大脑半球偏侧化在审美中也许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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