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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概念自我，也就是一套关于特定情境中的自我的模糊概念，由“我们如何成为我们”的理论结合起来。“我是一个慷慨（或小气）、快乐（或寡言）、很棒（或很蠢）的人，因为我的父母（或教堂、社会、酒神巴克斯）教我做（或让我成为）这样的人。”根据帕斯卡尔·博耶和他的同事48的观点，这可能会涉及社会系统领域：自我概念包括社会身份或道德地位的概念，也包括心理理论和共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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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我叙述，也就是我们建立、对自己复述并告诉他人的有关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情。“我出生在一个农场，驯马长大，竞技表演就是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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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自我表象，也就是把自己看作是一张图象，包含面孔、身体以及姿势的细节。“我苗条、优雅而且引人注目。你一定得看看我跳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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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个拥有人格特质、记忆以及经历信息的联合网络，分别储存在情景记忆和语义记忆中。“我是一个自信、外向、肤色健康的人。我在塔希提岛出生，移居夏威夷，在那儿过得很开心，还在一个特别不适合冲浪的天气赢得了州冲浪冠军。女孩儿都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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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听起来很耳熟。我认为这正是左脑解释器所想出的理论、叙述、自我表象，它从不同输入端（包括“神经工作空间”和知识结构）收集信息，将这些混乱的输入黏合到一起，组成了自我，写出了这份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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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有关自我的知识结构与其他知识结构一样吗？一些神经心理学家不这么认为。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詹姆斯·吉利根（James Gilligan）和玛莎·法拉（Martha Farah）认为大多数结构可能并不会同与人相关的加工过程有太大区别49。这确实很符合大脑经济学。我认为，左脑解释器是人类独有的。它从动物也会接触到的大量来源接收信息，但却可以通过独特的方式综合这些信息，从而形成具有自我意识的自我。这是一种形态转换。人类自我觉知的程度是我们独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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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许有些特殊的知识结构能够使我们的解释器获得优势。首先，让我们先学习一些有关记忆的知识，然后再回到因脑损伤而影响了自我感的病人上来，看看能不能多学点儿东西。记住，解释器只能使用它可以接触到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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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到尼斯蓝色海岸的旅途吧。在提出要进行一次这样的旅行时，你使用了有关自己的知识来表明你会享受这趟旅行。这信息是从哪儿来的呢？至于你的旅行伙伴，有关另一个人的信息跟关于你自己的信息是一样的吗？它们是存储在同一个记忆区域的吗？几年前有一个关于记忆的有趣发现，比起问一个人词的一般含义，如果你问他这个词是否是描述自我的，他会把这个词记得更牢。打个比方，如果你问他“你宽容吗”，和问他“宽容是什么意思”相比，他对“宽容”这个词的记忆效果会更好50。这让研究者们相信，自我知识的存储方式可能与其他信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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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存储着两种基本类型的信息：程序性的和陈述性的51。程序性记忆使人可以获得知觉、运动以及认知技能，它们的表达是无意识的，比如开车、骑车、系鞋带、编辫子，甚至是弹钢琴。陈述性记忆则是由有关世界的事实和信念组成的，比如沙漠在夏天很热、橙子花很香等。神经科学家恩德尔·塔尔文（Endel Tulving）是多伦多大学的名誉教授，他提出陈述性记忆有两种类型：语义性的和情景性的51，5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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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义记忆是一般性的：“只说事实，女士，我只说事实而已。”它并不一定与我们获得它的来源、地点、时间相关。开罗是埃及的首都，12的平方是144，大多数红酒都是葡萄做的。语义记忆不会以自己作为主观参照，虽然它也可以是有关自己的真相：“我有绿色的眼睛。我出生在廷巴克图。”语义记忆提供给我们的知识来自世界观察者的角度，而不是参与者的角度。情景记忆则是自己在特定地点和特定时间经历过的记忆：“我昨晚在派对上玩得很开心，而且那儿的食物也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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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对情景记忆的了解增多，塔尔文一直在不断打磨它的定义。因为他认为情景记忆是人类独有的，而且它对我们之后关于动物意识的讨论很重要，所以我引用一下他最近的打磨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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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记忆是一个大脑或思维（神经认知）记忆系统，在近期进化中出现，发展时间晚，衰退时间早。它指向过去，比任何其他记忆系统都更容易受到神经功能紊乱的影响，且可能是人类所独有的能力。它使得在心理上穿越主观的时间（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成为可能。这种心理上的时间旅行让人可以作为情景记忆的“拥有者”（自己），通过自我觉知（autonoetic awareness） [78]来记住自己之前想过的经历，并想象之后可能会遇到的经历。情景记忆的运作不仅仅需要语义记忆系统。要从情景记忆中获得信息（“回忆”），必须建立并维持一种被称作情景“提取模式”的特殊心理定式。情景记忆的神经成分包括一个分布很广的皮层和皮层下脑区组成的神经网络，这些脑区与支持其他记忆系统的神经网络有所重合，但范围更广。情景记忆的本质在于三个概念的结合：自我、自我觉知以及主观时间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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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定义上来说，情景记忆总是会将自己作为某种行为的代理或是接受者。当一个人（我们就叫她莎拉吧）记起一件事的时候，她是在知道这件事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下重新体验了这件事：“我记得去年去看了滚石乐队的演唱会，他们太棒了！”情景和语义记忆的主要区别不是编码的信息类型，而是在系统编码和检索记忆时伴随着的主观体验。莎拉会将自己所说的“我去年看了滚石乐队的演唱会”视为事实，即使她醉到根本记不清自己是否真的看过。情景记忆植根于自我觉知和“现在拥有这个经验的自己与之前的自己是一样的”这个信念之中。语义记忆只需要理性觉知就够了，也就是一个人客观地去想他所知道的某个东西。塔尔文强调：“对自身的理性觉知是可能的，包括自己身体在空间中的位置、特质与性格，甚至不伴有重新体验过去的感觉的自传体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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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义记忆似乎比情景记忆在成长发展过程中要出现得早一些。虽然很小的孩子似乎也可以记得事实并思考不是实体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们有语义记忆），但他们是否能有意识地使用发展完善的情景系统来回忆过去还不明了。两岁大的孩子就已经可以回忆他们在13个月大时看到的东西了55。然而，许多证据支持这样一个观点：孩子们要到至少18个月大的时候才能真正将自己归入记忆中，而且这种能力在三四岁时才比较可靠56，57。事实上，小于四岁的孩子没有时间概念58，59，所以告诉他们“两周之后咱们会去迪士尼乐园”从来都不会是个好主意。情景记忆发展较晚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早期的自传体记忆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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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进化心理学理论并不认为只有情景记忆才能完成自传体工作。当你需要简单粗暴的回答时，这个系统的反应时间太长了。我们的祖先在面对是否追赶猎物的问题时需要一个对自己能力的迅速回答。他来不及记起自己追过的所有疣猪和瞪羚，回忆自身的速度和耐力是否能追上它们，再计算追上眼前这只猎物的概率；他需要预先计算并储存答案：“我又快又强壮，耐力又好，去追吧！”或者，“我又慢又没用，还容易累，而且疣猪还很恶心。我还是干脆把它的位置告诉克罗诺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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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人类The Science Behind What Makes Us Uni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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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后来怎么样了？那个“我只说事实，女士”的语义系统中似乎存在一个性格特质概略的副系统。斯坦·克莱因和朱迪思·洛夫特斯（Judith Loftus）做了一些测试来找出性格特质概略与情景记忆是否被分别存放在不同的地方。他们给受试者几组成对的任务，第一个任务作为第二个任务的启动。第一个任务可能是回答一个特质是否能用来描述自己（你慷慨吗？）、做填空题（定义“桌子”这个词），或是一个控制任务（看空白屏幕或是定义一个特质词：“自私”是什么意思）。然后，如果第一个任务是回答一个特质是否属于自己，那么第二个任务就是回忆起一个自己表现出了那种特质的情境。实验者测量了受试者回忆情境所用的时间。如果受试者只看了空白屏幕，那么他们会看到一个新的特质并需要给出能表现出自己具有这种特质的情境。根据研究者的推理，如果受试者使用了情景记忆来回答一个特质是否属于自己（对，我很慷慨），那么他们应该在看过那个特质以后更快地回忆起情境，因为他们已经在第一个问题中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了。然而，结果并非如此。不论之前是否被问到这个特质，受试者用来回忆自己表现出这个特质的情境的时间都是一样多的。实验者总结说，人们在回答关于自身性格特质的问题时会提取特质概略，而不是激活特定情境下的回忆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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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因和洛夫特斯的另一项研究发现，情景记忆只有在没有特质概略可用的时候才会被使用61——比如，当关于某个特质的经历十分有限的时候。这对于判断他人也同样适用。他们详细研究了一位患有完全性遗忘症的病人，这位病人无法回忆起自己生命中所做过或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情。他不仅没有情景记忆，还失去了部分语义记忆。虽然他无法准确地描述自己女儿的性格，但可以很准确地描述自己的性格。他知道自己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但也忘记了不少。他知道历史上的一些众所周知的事件，但也有很多不知道。这种缺陷的规律强烈地表明自我性格特质的存储和提取是由一个特殊的记忆结构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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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自我指涉特质的主流研究认为左脑与其有关62。那自传体情景记忆呢？可以在大脑中定位它吗？这个问题的答案还很模糊，有一些证据说在这儿，另一些又说在那儿。逐渐浮现的图景表明，自我知识的各个方面是分散在整个皮层的各个位置的，有证据说左侧额叶在提取和重构自传体知识的加工过程中至关重要63，64，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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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脑病人可以帮助我们定位自我在哪儿加工吗？切断人类胼胝体这件事向人们提出了一个有关自我本质的基础问题：被分离的两个半球是否有着各自的自我意识？两个半球是否有着各自的观点和各自的自我指涉系统，它们是否是真正独立且彼此不同的呢？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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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对裂脑病人的观察表明，事实可能当真如此67。有些时候，一个半球看起来很活跃，而另一个则很安静。还有些时候，左手（由右脑控制）会在视野外饶有兴趣地玩一个物体，让左脑完全搞不清状况。然而，在这些年里记录下来的几十个案例中，没有任何一个清晰的例子可以让我们断言两个半球各自具有完整的自我感觉。虽然要研究自我很难，但我们还是获得了一些与自我相关的知觉和认知加工的有趣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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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揭示出许多用于识别熟悉的人（比如朋友、家庭成员以及明星）的大脑结构和加工过程。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研究和病人个案研究都表明，面部识别主要依赖于右脑半球的一些结构。比方说，对于裂脑病人来说，如果一张熟悉的面孔被呈现给右脑，其识别表现要显著好于这张面孔被呈现给左脑的时候68。与之类似，损伤特定的右脑皮层区域会影响识别他人的能力69，70，71，7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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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右脑是否也同样负责自我识别呢？虽然有些证据支持了这个观点74，75，76，但现有证据尚不足以让我们下定论。神经成像研究显示，高自我相关材料（比如自传体记忆）会激活左脑的一片皮质网络，该区域有可能支持着自我识别以及相关认知功能的加工77，78，79。所以，识别熟人主要依赖右脑的结构，而自我识别则需要额外的左脑认知加工过程。为了探究这个可能性，戴维·特克（David Turk）和他的同事们测试了一个裂脑病人对自己和熟人面孔的识别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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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人类The Science Behind What Makes Us Uni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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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J.W.看了一系列面孔照片，其中包含0%～100%的自我图象。作为J.W.的长期合作者（即熟人），一张我的照片（加扎尼加）被用来代表0%的自我，而J.W.的照片则被用于表示100%的自我。另外9张照片由电脑软件生成，分别代表从加扎尼加到J.W.的各个等级，每10%为一个等级。在一种条件下（自我识别），J.W.需要判断呈现的照片是否是自己；在另一种条件下（熟人识别），他需要指出这张照片上的人是否是加扎尼加。两种条件的唯一区别就是判断的要求不同（“这是我吗”和“这是加扎尼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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