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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34 有天晚上,法比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一想到要回到住处,他就充满恐惧,他知道他在那里只能找到他自己。他也不能逃进一段新的恋爱,因为他知道,一如既往,他很快就会再次厌倦。他思索着:为什么他如此难以取悦?他记起人家曾告诉他,他想要的是“象牙与黄金的雕像”。他想,这种过分挑剔的态度可能是承袭自他的父亲(唐璜的主题)。他渴望逃离自己,哪怕只有一小时,离开发生在他心里那“永不休止的争吵”。看来他内化的客体对他提出难以协调的要求,这些就是那让他备感迫害的“永不休止的争吵”。[14]他不止憎恨内在的迫害者,也因为含有这样的迫害者而感到毫无价值。这是罪疚感的必然结果,因为他感到自己的攻击冲动与幻想已将双亲变成了报复的迫害者,或是已将他们摧毁了。于是,自我憎恨虽然是朝向坏的内在客体,但最终聚焦在个体自身的冲动,这些冲动被感到已经危及或破坏自我及其好客体,或将要危及或破坏自我及其好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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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36 贪婪、嫉羡和憎恨,这些攻击性幻想的主要原动力是法比安性格的主要特征。作者让我们看到,这些情绪驱策法比安去攫取他人拥有的东西,包括物质上的和精神上的。它们驱使他难以抗拒地走向我所描述的投射认同。故事中有一处,法比安已和魔鬼达成协议,即将试验他刚获得的能力,他大喊道:“人类啊!我马上就要喝着这满满一大杯了!”这里暗示的是他要啜饮永不耗竭的乳房的贪婪愿望。我们可以断定,这些情绪以及通过内射和投射而来的贪婪认同,最初是在法比安与其原初客体(即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上体验到的。我的分析经验显示,生命后期的内射与投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重复了生命最早期的内射与投射模式。外在世界一再地被摄入又被放置出来——再内射与再投射。正如我们在故事中发现的,法比安的贪婪是因为他的自我憎恨以及逃离自己人格的冲动一再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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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38 我对这部小说的解析是,作者呈现了情绪生活的两个根本方面:婴儿的经验及其对成人生活的影响。在前几页中,我已经触及了某些婴儿期的情绪、焦虑、内射与投射。我认为这些是法比安成人人格与经验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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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40 我将通过讨论我在故事梗概中没有提及的一些片段,来证明这些假设。从这个角度汇整各种事件的时候,我不会依照书本或是法比安发展的时间顺序。我更愿意把它们当作婴儿期发展的某些特定方面的表现来加以考虑。并且我们必须记住,特别是在婴儿期,情绪经验不仅是连续的,而且在相当程度上几种经验会同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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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42 我认为小说中有个插曲,对于理解法比安的早期发展具有根本的重要性。法比安-弗格森在入睡时,为他的贫穷和无能感到非常沮丧,并且非常害怕自己无法再转变成另一个人。醒来时,他发现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比平时更精心地着装外出。坐在阳光下,他变得安然自得起来,所有在他身旁出现的脸孔都显得美丽。他也以为在这欣赏美景的当下,没有“任何欲火焚心的贪念”,这种贪念在过去极易毒害他真正严肃思考的时刻。相反,他只是赞美着,带着一丝近乎宗教的崇敬。他很快就饿了,因为他未进早餐,他认为是这个缘故,使他感到有点儿头昏眼花,同时他还体验到希望与喜悦。他发现这种快乐状态也是危险的,因为他必须打起精神,采取行动,将自己转变为另一个人。不过首先饥饿驱使他得找点吃的。[15]他走进一家面包店,想买一个面包。面粉和热面包的气息总是让他想起儿时的假日,在乡下的房子里满是孩子。我相信整个面包店在他心里变成了哺育的母亲。他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大篮子新鲜面包,伸手去拿时,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问他想要什么。他吓了一跳,“就像一个梦游者突然被叫醒似的”。她带着香甜的气息,“像一片麦田”。他渴望抚摸她,并且惊讶自己不敢这么做。他为她的美丽神魂颠倒,感觉可以为她放弃一切信念希望。她递给他面包时,他愉快地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他的视线集中在她的乳房上,他可以看到衣服下面那双乳的轮廓。那白皙的皮肤令他陶醉,他感到难以抵挡的渴望,想用双手环绕她的腰肢。一离开面包店,他就满心悲苦。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面包摔在地上,并用“他那闪亮的黑皮鞋践踏它……以此来侮辱面包本身的圣洁”。随后他想到那个女人曾碰过它,“在欲望受阻的狂怒之下,他狠狠地咬进面包最厚的部分”。他甚至不放过剩下的面包,在口袋中将其捻得粉碎。同时他似乎感到一小块面包屑像石头般卡在喉咙。他陷入了痛苦。“什么东西像第二个心脏,在他的胃上方跳动拍打,这东西又大又重”。再想起那个女人,他得出苦涩的结论:他从未被爱过。他和女孩子们所有的风流韵事都污秽不堪,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女人拥有“如此丰满的乳房,现在一想到那挥之不去的丰满的样子,他就觉得备受折磨”。他决定回到店里,至少再看她一眼,因为他似乎要“被这欲火焚身”。他觉得她更加可人了,甚至单单是看着她,就无异于抚摸她。之后他看到一个男子和她说话,那男子把手深情地放在她那“乳白”的手臂上。那女子对着男子微笑,他们讨论着当晚的计划。法比安-弗格森肯定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每一个细节倾注了无限的悲剧感”。男子对女子所说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他无法“抑制内心深处什么地方发出的那个滔滔不绝于耳的声音”。绝望中,他用双手蒙住自己的双眼。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忍受过如此剧烈的欲火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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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44 从这个片段的细节中,我看到法比安对母亲乳房的欲望被强烈地唤醒,以及随之而来的挫折与憎恨。他想用黑皮鞋践踏面包,表达了他的肛门施虐攻击,而他狠狠地咬入面包,则是他的食人欲望和口腔施虐冲动。整个情境似乎被内化了,他所有的情绪以及随之而生的失望与攻击,也适用于内化的母亲。这可以从法比安-弗格森在口袋中将剩下的面包捻得粉碎看出,从下面的感受也可以看出:一小块面包屑像石头般卡在喉咙,(之后马上)第二个更大的心脏在他胃口上方拍打。在同一片段中,对乳房以及在和母亲的早期关系中经验到的挫折,似乎和与父亲的竞争密切相关。这代表了最早期的情境:婴儿被剥夺了母亲的乳房,感到他人,首先是父亲,从他那里拿走了乳房,并且正在享用它——一个嫉羡与嫉妒的情境,在我看来,这是俄狄浦斯情结最早期的情境。法比安-弗格森强烈地忌妒那个他相信可以在夜间拥有面包店女子的男子,这也指一种内在的情境,因为他感到自己可以在内心听到那男子对女子讲话的声音。我的结论是,他投入这么强烈的感情观察的事件代表了他在过去已经内化的原初场景。在这样的情绪状态下,他用双手遮住双眼。我认为,他这是唤醒了小婴儿的愿望,也就是希望从未见到并且摄入这个原初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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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46 这一章接下来的部分处理了法比安-弗格森对自己欲望的罪疚感。他觉得他必须消灭这些欲望,“就像大火烧尽了垃圾”。他进入一座教堂,却发现圣水盆里没有圣水,那盆已“完全干涸”。他对于如此忽视圣职感到异常愤怒。他跪下来,陷入抑郁的状态。他想,要缓解他的罪疚感和哀伤,解决他此刻重新产生的对宗教的冲突,需要出现奇迹才行。很快,他的抱怨和控诉转向了上帝,为什么“他”要将他造得“和中毒的老鼠一样,病病怏怏,邋遢不堪”?然后他记起一本旧书曾谈到许多本该出生的灵魂,却没能来到人世。那是上帝的选择。这个念头让他觉得安慰,他甚至因为他还活着而感到得意,“他用双手抱紧自己,像是要向自己确定心脏的跳动”。然后他觉得这些想法非常孩子气,但得出结论:“真相本身”就是“孩子的构思”(the conception of a child)。之后,他立刻在烛台的所有空位上都放上了祭献的蜡烛。一个内在的声音再度诱惑着他说道:要是能在所有这些小蜡烛的照耀下,看到那个面包店的女子,那情景该有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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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48 我的结论是,他的罪疚感和绝望与幻想中的外在与内在的母亲及其乳房的破坏有关,还和与父亲的谋杀式的竞争有关,换句话说,与他感到自己的好的内在与外在客体已经被他摧毁有关。这种抑郁焦虑与一种被害焦虑是有关联的。因为上帝(代表了父亲)被指控将他造成一个卑劣的受毒害的物种。他在这种控诉和一种满足感之间摇摆不定,满足的是,比起那些未出生的灵魂,他是被优先创造出来的,而且还活着。我认为,那些从未降生的灵魂代表了法比安未出生的兄弟姐妹。他是独子的事实,既是罪疚感的原因——因为他被选中得以出生,而他们则没有,也是满足和感恩父亲的缘由。那个有宗教色彩的想法:“真相本身”就是“孩子的构思”,因此还有另外一层意义,最伟大的创造行为就是创造一个孩子,因为它意味着生命的延续。我认为,法比安-弗格森在烛台上的所有空位放满蜡烛,并点燃它们,这意味着使母亲受孕,并让未出生的婴儿获得生命。于是,想要见到烛光下那个面包店女人的愿望,表达了希望看到她怀上所有他会给予她的孩子的愿望。此处我们发现了对母亲的“罪恶”的乱伦欲望,以及通过给予她所有他曾摧毁的婴儿来修复的意向。从这点上来说,他对“完全干涸”的圣水盆的愤怒,就不仅仅是基于宗教上的理由。此处我看到的是孩子为母亲遭到父亲的挫败和忽视(而不是被爱和受孕)而产生的焦虑。这种焦虑在最小的孩子和独子身上特别强烈,因为再没有其他孩子出生,似乎就确认了这样的罪疚感:他们通过憎恨、嫉妒,和对母亲身体的攻击,阻碍了父母的性交、母亲受孕以及其他婴儿的降临。[16]由此我断定,法比安-弗格森通过攻击面包店女子给他的面包,表达了他对母亲乳房的破坏,因此我得到结论:那个“完全干涸”的圣水盆也代表了在婴儿期被他贪婪地吸干并摧毁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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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52 法比安与魔鬼的第一次会面发生在他感到极度挫折的时候,这一点非常重要。他母亲坚持要他隔天参加圣餐仪式,因此阻止了他在当晚开始一段新的恋爱关系。然而当法比安反抗母亲,去找那个女孩的时候,女孩却没有出现。恰在此时,魔鬼进来了。我认为,在这个情境中,魔鬼代表了在母亲使婴儿受挫时,婴儿被激起的危险冲动。从这个意义上说,魔鬼就是婴儿破坏冲动的拟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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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54 然而,这仅触及他与母亲复杂关系的一个层面。这个层面可以通过法比安企图将自己投射进入端给他寒酸早餐的侍者而得到说明。在小说里,这是他第一次企图窃取他人的人格。正如我一再提到的,受贪婪主导的投射过程是婴儿与母亲的一种关系,不过在挫折经常发生之处,这种投射过程最为强烈。[17]挫折再度增强了想要无限满足的贪婪欲望,也增强了想要吸干乳房,进入母亲身体,以便强力夺取她不给提供的满足的欲望。我们已经看到,在法比安-弗格森与面包店女人的关系上,他对乳房的强烈欲望和挫折在他心里所唤起的恨意。法比安的整个人格以及他强烈的怨恨和匮乏,都支持了这样的推断:在最早期的哺育关系中,他曾经受极大的挫折感,这种感觉在他与侍者的关系上被唤醒了。如果这代表了母亲的一个方面,也就是那个喂养他,但并没有真正满足他的母亲,法比安想要变成侍者的企图,也因此代表了想要进入母亲体内,以便从她身上夺取更多食物与满足的渴望。同样重要的是,这个侍者——法比安企图转换进入的第一个客体——是唯一一个他征求同意的人,不过被那个侍者拒绝了。这意味着,在与面包店女人的关系中如此明白表达的罪疚感,也存在于他和侍者的关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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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56 在面包店女人的片段中,法比安-弗格森经验了他与母亲关系中的所有情绪,也就是口腔期的欲望:挫折感、焦虑、罪疚感以及想要修复的冲动。他也重新经历了一遍俄狄浦斯情结的发展。强烈的身体渴望、爱恋和崇拜三者的结合,表明从前法比安的母亲曾经对他呈现出两种母亲的形象:使他经验到口腔与性器欲望的母亲,以及理想的母亲——也就是应该在祭献蜡烛的烛光下被欣赏、崇拜的母亲。事实上,在教堂里的这种崇拜,他没有成功,因为他觉得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尽管如此,她代表了不该有性生活的理想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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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58 与应该被当作圣母般崇拜的母亲相对的,她还有另一个层面。我认为,转变成杀人犯艾斯梅纳德,是婴儿弑母冲动的一种表达。母亲与父亲的性关系不仅被感觉为是对婴儿对她的爱的背叛,而且被感觉为是恶劣的、毫无价值的。这种感觉是无意识里将母亲等同于妓女的基础,这是青春期的特征。贝莎显然被视为水性杨花的女人,在法比安-艾斯梅纳德心中,她就和妓女一样。母亲被视为坏的性欲形象的另外一个例子,是那个黑暗店铺里的老妇人。她贩卖猥亵的明信片,明信片藏在其他物品的后面。法比安-弗格森在看这些图片时,感到既恶心又喜悦,并感到被旋转架的噪音所困扰。我认为这表达了婴儿想要观看和倾听原初场景的欲望,以及他对这些欲望的强烈反感。这些实际的或是幻想的观察(偷听来的声音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带来的罪疚感,来自在此情境中对父母的施虐冲动,也和经常伴随这种施虐幻想的自慰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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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60 另外一个代表坏母亲的形象是卡密尔家的女佣。这是一个虚伪的老太太,和坏叔叔一起算计年轻人。法比安自己的母亲在坚持要他去做忏悔时,有类似的表现。法比安对听人忏悔的神父怀有敌意,并且痛恨对他忏悔自己的罪。因此他母亲的要求对他来说,必定代表了父母联合起来压制其攻击欲和性欲的阴谋。法比安同母亲的关系由这些不同的形象所代表,既显示出理想化的一面,也表现了贬低与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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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64 关于法比安在早期与父亲的关系只有少数线索,但它们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在谈到法比安的内射认同时,我曾提到他对父亲的手表的强烈的依恋之情,以及因手表而生的他对父亲的生平及过早结束的生命的看法。我认为从这两点可以看出他对父亲的爱与怜悯,以及对父亲早逝的哀伤。参考作者的评论:法比安自从孩提时代起,“就一直被内心的什么东西所困扰……”我认为这个内心的什么东西代表了被内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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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66 我认为,想要为父亲的早逝进行补偿,从某种意义上使他继续活着的欲望,是法比安追求充实完满人生的冲动和贪婪欲望的主要原因。我想说他是替父亲而贪婪。另一方面,法比安不顾健康,永不满足地寻找女人,也是在重演父亲的命运。父亲早亡的原因被认为是淫乱的生活。法比安糟糕的健康状况再度加深了这样的认同。他有和父亲一样的心脏病,他也常被告诫不要太过劳累。[19]这样看来,法比安身上有一种走向死亡的驱力,这与他靠进入他人,事实上窃取了他们的生命来延长自己的生命(进而延长内化的父亲的生命)的贪婪需求是冲突的。这种寻求死亡和对抗死亡之间的内在挣扎,是他那多变焦躁的心理状态的一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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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68 正如我们刚才看到的,法比安与内在父亲的关系,焦点集中在延长父亲的生命和他复活上面。我想要提出死去的内在父亲的另一个层面。与父亲死亡有关的罪疚感——由于希望他死亡的愿望——易于将死去的内在父亲转变为迫害者。格林小说中的一个片段指出了法比安与死亡及死者的关系。在法比安与魔鬼达成协议之前,魔鬼在晚上带他前往一幢凶险的房子,在那儿聚集了一群奇怪的人。法比安发现自己成了强烈关注和嫉羡的中心。他们嫉羡他的东西可以从他们的喃喃低语中听出“就是因为天分……”。如我们所知,这个“天分”正是魔鬼的神奇密语,它给了法比安转换进入他人的力量,对他而言,是无限延长他的生命。法比安受到魔鬼“跟班”的欢迎(这是魔鬼非常诱惑的一面),经不起它魅力的诱惑,被说服接受了这个“天分”。聚集在那里的人们似乎代表了那些亡灵,它们要么没有收到这种“天赋”,要么无法妥善地使用它。魔鬼“跟班”轻蔑地谈论它们,给人的印象是它们没能充分地利用自己的人生,也许他鄙视它们是因为它们把自己卖给了魔鬼,却仍是枉然。可能的结论是:这些不满与嫉羡的人们也代表了法比安死去的父亲,因为法比安认为他的父亲(事实上他浪费了自己的生命)可能有这种嫉羡与贪婪的感觉。因为害怕内化的父亲会吸干他的生命而产生的焦虑,使法比安更想逃离他自己,也加强了他想要抢夺他人生命的贪婪欲望(认同其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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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70 早年丧父在相当程度上促成了他的抑郁,但是这些焦虑的根源也同样可以在他的婴儿期找到。因为如果我们假定,法比安对面包店女人的情人的强烈情绪,是他早期俄狄浦斯情结的重复,那我们就可以得到这个结论:他经验到希望父亲死亡的强烈愿望。如我们所知,希望父亲这个竞争者死亡的愿望和恨意,不仅导致了被害焦虑,也因为它们与爱和怜悯相冲突,导致了婴儿严重的罪疚感与抑郁。有一点很重要,法比安能够将自己转换为任何他想成为的人,却从来就没有想到要将自己变成他所嫉羡的那个心仪女人的情人。似乎如果他真的进行了这样的转换,他会感觉篡夺了父亲的位置,并且释放了他想弑父的恨意。对父亲的恐惧以及爱与恨之间的冲突,也就是被害焦虑和抑郁焦虑,导致他从毫不掩饰的俄狄浦斯愿望中退却。我已经描述过他对母亲的态度冲突——还是爱与恨之间的冲突——于是他离开了作为爱的客体的母亲,并且压抑了他的俄狄浦斯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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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72 法比安与父亲关系的困难,必须与他的贪婪、嫉羡和嫉妒联系起来考虑。他将自己转换成普加的动机是极度的贪婪、嫉羡和憎恨。这些就如同婴儿经验到的对父亲的情绪,因为父亲是强有力的成年人,在儿童的幻想中,他因拥有母亲而拥有一切。我已经提过,作者用这样的文字来描述法比安对普加的嫉羡:“啊!太阳,他似乎常常觉得普加先生将它藏于自己囊中。”[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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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74 因为挫折而加深的嫉羡与嫉妒是婴儿对父母怨愤的原因,并激发了他转换角色并剥夺他们的愿望。从法比安的态度来看,当他与普加交换了位置,并且用一种混合了鄙夷与怜悯的目光来看待从前那个不讨喜的自己,我们推断他该如何享受角色的转换。法比安惩罚坏父亲形象的另一个情境,发生在他是法比安-卡密尔的时候:离开那个房子之前,他羞辱并激怒了卡密尔的老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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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76 如同与母亲的关系一样,在法比安与父亲的关系中,我们可以发现理想化的过程及其结果(害怕迫害的客体)。当法比安转换变成弗格森时,这一点变得清楚了。弗格森对上帝的爱和他对魔鬼着迷之间的内心挣扎是非常剧烈的。上帝和魔鬼代表了理想的父亲和完全坏的父亲。对父亲的矛盾感觉也显示在法比安-弗格森对上帝(父亲)的指控:将他创造成这样的可怜虫;然而他又承认对上帝给予生命的感恩。从这些表现中我得出结论:法比安一直在寻找他理想的父亲,并且这是导致他投射性认同的强烈刺激。但是,在寻找理想父亲这件事上,他失败了,他注定会失败,因为他受到贪婪与嫉羡的驱使。所有被他转换进入的人原来都是卑劣和软弱的人。法比安因对他们失望而痛恨他们,但是他为这些受害者的命运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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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80 我曾提出,从一些发生在法比安转换时的情绪体验,可以窥见他最早期的发展。关于他成年后的性生活,我们可以从他遇见魔鬼之前的时期,也就是在他还是原来的法比安时,窥见一斑。我曾说过,法比安的性关系都是短暂的,并且以失望收场。他似乎没有能力对女人有真正的爱。我将他与面包店女子那段插曲解释为他早期俄狄浦斯情感的复苏。他未能成功处理这些感觉与焦虑,构成了日后性发展的基础。他没有变得性无能,而是发展出两个方向,也就是弗洛伊德描述的(1912)“神圣的与世俗的(或是动物性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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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82 即使是这种分裂过程也无法达到其目的,因为事实上,他从未找到他能理想化的女人。但是,他猜测那个能完全满足他的老妇人是不是“象牙与黄金打造的雕像”。从这可以看出,他心中存在这样一个人。如我们所知,在法比安-弗格森的角色上,他经验到对面包店女人的热情仰慕(相当于理想化)。我应当说,在无意识里,终其一生,他都在不断地寻找他已经失去的理想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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