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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先前他对人的观察和判断还算正常,但是在他治疗的这个阶段之后,结果确实有改善。进一步的影响是,童年记忆和对兄弟姐妹的态度更清晰地显现出来,并且回到与母亲的早期关系。在我曾提到的抑郁状态期间,如他承认的,他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对分析的愉悦和兴趣。但是当抑郁消除之后,他又重新完全获得这些。他很快带来了一个梦,认为这个梦稍微有点轻视分析师,但在分析中,它其实是表达了更强烈的贬低。在梦中必须处理一个不良少年,但是他不满意自己的处置方式。男孩的父亲提议要用车带病人到他要去的地方,他注意到车子离他的目的地越来越远。过了一会儿,他谢过这个父亲并下了车,但是他并没有迷路,因为他像往常一样保持着方向感。路上,他看到一栋相当漂亮的建筑,他想着,这栋建筑看起来很有趣,而且适合做展览,但是住在里面不会愉快。他对此的联想联系到我外貌的某些方面,之后他说那栋建筑有两只翅膀,并且想到“让某人在其羽翼下”(即庇护某人)的表达。他认识到自己感兴趣的那个不良少年代表他自己。接下来的梦境显示他为何是不良少年:代表分析师的父亲带着他,离他想去的地方越来越远。这表达了怀疑,他这怀疑有一部分是为了贬低我,他质疑我是否带他前往正确的方向,是否需要分析到如此的深度,以及我是否正在伤害他。当他说自己还保持着方向感,并未感觉迷路时,这意味着对男孩父亲(分析师)的指责的反面——他知道分析对他而言是非常有价值的,是他对我的嫉羡增加了他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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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理解,这栋他不会想要住在里面的有趣建筑物代表了分析师。换言之,他觉得通过分析他,我把他放在我的羽翼下,保护他去对抗他的冲突和焦虑。在梦中对我的怀疑和指控是一种贬低,不只是和嫉羡有关,也和对嫉羡的沮丧和由于他的不懂感恩所带来的罪疚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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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梦还有另一个解释,后来的一些梦也证实了这个解释。这个解释是基于下面的事实:在分析情境中,我常常代表父亲,很快又变成母亲,有时候同时代表了父母双方。这个解释是:对父亲把他带往错误方向的指控与他早期对父亲的同性恋欲望有关。分析期间证明这种欲望与强烈的罪疚感有关,因为我能向病人说明,他分裂出的对母亲及其乳房强烈的嫉羡和怨恨,令他转向父亲,而他的同性恋欲望,感觉像是一种对抗母亲的敌意联盟。指责父亲将他带往错误的方向,这与我们在病人身上发现的一种一般的感觉有关,即他觉得自己是被诱惑而成了同性恋。在这里,我们看到个人自身的欲望投射到了父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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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他的罪疚感之后产生了各种影响。他对父母经验到一种更为深层的爱,也理解到(这两件事其实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在他想要修复的需要中,有一种强迫性的要素。在潜意识幻想中,对受伤害的客体(初始是母亲)有一种过度强烈的认同,已经损害了他充分享受的能力,因此也在某种程度上使它的生命变得贫瘠。事情已经相当清楚:在与母亲最早的关系中,即使没有理由怀疑他在吸吮情境中是快乐的,但是由于害怕会耗竭和剥夺乳房,他并不能完全地享受。另一方面,他的享受受到干扰,这给了他怨恨的理由,也加深了他的被害感。我在前一节中所描述的过程,此乃一例。在发展的早期阶段,通过这个过程,罪疚感——特别是对母亲和分析师的破坏性嫉羡带来的罪疚感——很容易变为迫害感。通过对原初嫉羡的分析,抑郁和被害焦虑相应减轻,他的享受和感恩的能力在深层次上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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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要谈到另一个男病人的案例。他的抑郁倾向也伴随着一种想要修复的强迫性需要。他的野心、对抗和嫉羡——与许多良好的性格特征并存——逐渐得到分析。然而在几年之后,病人才完全体验到被严重分裂开来的他对乳房及其创造力的嫉羡和破坏欲望。[38]在他的分析的早期,他做了一个他自己形容为“荒唐”的梦:他抽着烟斗,烟斗里填满了我的文章,那是从我的一本书中撕下来的。关于这个梦,他首先表示特别惊讶,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把印刷品当烟抽”。我解释这只是这个梦里的一个小特征,主要的意义是它撕了我的作品,并且正在摧毁它。我也指出,破坏我的文章有肛门——施虐本质,表现在把它们当作烟抽掉的动作中。他当时否认了这些攻击,因为随着他分裂过程的深入,他否认的力量更大。这个梦的另一方面是和分析有关的迫害感出现了。先前的解析为病人所愤恨,感觉像是某种他必须“放入他的烟斗把它抽掉”的东西。对他的梦的分析帮助病人认识到他对分析师的破坏冲动,并且这是受前一天出现的一个嫉妒情境的刺激所致,中心是他感觉我对某人的评价比对他的评价好。虽然我已经向他解释过这一点,但是他的理解并没有深入到自己对分析师的嫉羡。然而我毫不怀疑,这为后来的素材铺平了道路,这些素材表明破坏性冲动和嫉羡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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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稍后的分析阶段,当病人完全认识到和分析师有关的所有感觉,分析达到了一个高潮。病人报告了一个梦,他再次形容它是“荒唐的”:他快速前进着,好像是在一辆车中。他站在一个新奇的半圆形装置上,这装置要么是铁丝做的,要么是某种“原子材料”。他说“这东西使我一直往前走”。突然,他注意到他所站立的这个装置摔成了碎片,他非常沮丧。半圆形的东西又使他联想到乳房和阴茎的勃起,意味着他的潜能。他的罪疚感(由于没能好好利用他的分析,还由于对我产生破坏性冲动)进入到这个梦中。他在抑郁中觉得无法保护我,这联系到了许多类似的焦虑,甚至有些是意识的,担心在战争期间和后来的日子里,当父亲离家时,他无法保护母亲。他对母亲和我的罪疚感,当时已经得到广泛的分析。但是最近他更特别地感觉到对我具有破坏力的是他的嫉羡。他的罪疚感和不快乐更严重了,因为他一部分的心灵对分析师是感激的。“这东西使我一直往前走。”这句话暗示着分析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说,这是他潜能的前提,也就是他所有的抱负成功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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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到对我的嫉羡和怨恨,让他非常震惊,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抑郁和一种毫无价值的感觉。我相信,我在几个案例中提到的这种震惊,是疗愈自体各部分的分裂这一重要步骤的结果,因此也是自我整合进步的一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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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的野心和嫉羡有更全面的理解,是在第二个梦之后的一次会谈中。他谈到知道自己的局限,还说他并不期望自己和自己的专业取得辉煌的胜利。此刻仍然在梦的影响下,他明白了他说话的方式显示出他的野心之大以及他和我的比较所带的嫉羡。起初他很惊讶,之后这样的认识令他完全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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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羡与感恩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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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把我对焦虑的处理当作我技术的焦点来描述。然而,从一开始,只要遇到焦虑就一定会伴随对焦虑的防御。就像我在先前的一节指出的,自我首先和首要的功能就是处理焦虑。我甚至认为,由内在死本能的威胁所引发的原初焦虑,似乎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自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开始活动。自我持续地保护自己,对抗焦虑所产生的痛苦和紧张,因此从出生后开始,就运用着防御机制。多年来我一直持有这样的观点:自我承受焦虑的能力大小是一种强烈影响防御机制发展的体质因素。如果自我应对焦虑的能力不足,它就会退行回到更早的防御,甚至过度使用那些在本阶段恰当的防御。因此被害焦虑和处理它的方法可能都相当强烈,以至接下来对抑郁心理位置的修通就会受损。在某些案例中,特别是精神病类型的案例,从一开始我们就遭遇防御,而且显然是一种本质上无法穿透的防御,可能有一段时间似乎都不可能分析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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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会列举一些我在工作中遇到的对抗嫉羡的防御。一些过去经常描述的最早期防御,例如全能、否认和分裂,它们都被嫉羡增强。在先前的章节我曾说到,理想化(idealization)不只是一种对抗迫害感的防御,也是对抗嫉羡的防御。在婴儿身上,如果好、坏客体之间的正常分裂最初并未成功,这样的失败一定和过度的嫉羡有关,这通常会导致一个全能理想化的原初客体和一个非常坏的原初客体的分裂。对客体及其才能的强烈美化,是要试图减少嫉羡。然而,如果嫉羡非常强烈,或迟或早,它有可能会转而对抗原初的理想化客体,以及发展过程中代表原初客体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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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当基本的正常分裂——分成爱和恨、好和坏的客体——没有成功时,会引发好、坏客体之间的混乱(confusion)。[39]我相信这是任何混乱的基础,不论是严重的混乱状态,还是较轻微的形式,例如犹豫不决,即得出结论的困难和清晰思考能力受到干扰。但是,混乱也会被防御性地使用,这一点可以在所有的发展层次中看到。通过对原来形象的替代者是好是坏感到混乱,因嫉羡毁坏和攻击原初客体所产生的被害感和罪疚感,在某种程度上被抵消了。随着抑郁心理位置开始的严重罪疚感出现时,对抗嫉羡的斗争呈现出另一种特点。即使对那些嫉羡并未过度的人,对客体的关注和认同,以及对失去它和伤害它的创造力的害怕,在修通抑郁心理位置的困难中也是重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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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对最重要的受嫉羡的(因此也是受憎恨的)客体(乳房)产生敌意,从母亲逃离至其他人(flight from the mother to other people)——那些被爱慕和理想化的人,这成为保留乳房的一种方式,也是保留母亲的方式。[40]我经常指出,从第一客体转移到第二客体(父亲)的方式极其重要。如果以嫉羡和怨恨为主导,这些情绪在某种程度上转移到父亲或兄弟姐妹,之后又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这样逃离机制就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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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逃离原初客体密切相关的是扩散对原初客体的感情(dispersal of the feelings),在发展的较后期,这样的扩散可能会导致滥交。婴儿客体关系的泛化是一个正常的过程。只要与新客体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是对母亲的爱的一种替代品,而并非以逃离对她的恨为主导,新客体就是有帮助的,是对失落独特的第一客体不可避免的感情的一种补偿——一种伴随抑郁心理位置而来的失落。这样,爱和感恩以不同的程度保留在新关系中,尽管这些情感在某种程度上与对母亲的情感隔离开来。然而,如果感情的扩散主要是用作对抗嫉羡和怨恨的一种防御,那这样的防御就不是稳定客体关系的基础,因为它们受到对第一个客体持续敌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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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嫉羡的防御通常采取贬低客体(devaluation of the object)的形式。我曾提出,毁坏和贬低是嫉羡中固有的。已经被贬低的客体就不再需要被嫉羡了。这很快就应用在理想化的客体上,理想化客体被贬低之后就不再是理想化的。理想化破灭的快慢取决于嫉羡的强度。但是贬低和不知感恩,在发展的每个层次,都被用作对抗嫉羡的防御。对某些人而言,这始终是他们客体关系的特征。我曾提到一些病人,在移情情境中,得到某个解析决定性的帮助之后,他们会批评它,直到最后它的好处荡然无存。举个例子:一个病人在一次分析中,为一个外在的问题找到满意的解决办法,在下一次分析开始时,他说对我感到很生气,因为前一天,我让他去面对这个特殊的问题,激起他很大的焦虑。他似乎觉得被我指责和贬低,因为在问题被分析之前,他都没有想到解决之道。只是在反省之后,他才承认分析真的是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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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针对更抑郁类型的焦虑的一种防御,是对自体的贬低(devaluation of the object)。有些人也许不能发展他们的才能,或以一种成功的方式利用才能。还有些人,这种态度只出现在特定的场合——一旦出现与一个重要人物竞争的危险。通过贬低他们自身的才能,他们既否认了嫉羡,也因为嫉羡而惩罚了自己。然而,在分析中可以看到,对自己的贬低再次激起对分析师的嫉羡,病人觉得分析师更优越,特别是因为他已经强烈地贬低了自己。当然一个人剥夺自己的成功,有很多决定因素,这适用于我现在提到的所有态度。[41]但是我发现,这种防御最深的根源之一是:由于嫉羡而无法保留好客体所造成的罪疚感和不快乐。那些好客体建立得岌岌可危的人,受焦虑所苦,担心好客体会被竞争和嫉羡的感觉毁坏而失去,因此必须避免成功和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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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对抗嫉羡的防御和贪婪有密切的关系。通过非常贪婪地内化乳房(internalizing the breast so greedily),在婴儿的心中,乳房完全为他所拥有和控制,他觉得所有他赋予乳房的美好,都是他自己的,这一点被用来抵消嫉羡。内化进行时所带的这种贪婪,包含失败的种子。如我先前所说,一个被稳固建立因而得到吸收的好客体,它不仅爱主体,也为主体所爱。我相信,这是与好客体关系的特征,但并不适用于,或者在很小程度上适用于,理想化客体。好客体被强暴地占有,就被感觉变成一个被摧毁的迫害者,也就无法充分预防嫉羡的后果。相反,如果经验到对所爱之人的宽容,这一经验也会投射到其他人身上,于是这些人就会变成友善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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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常见的防御方法是用自己的成功、拥有物和好运来激起别人的嫉羡(to stir up envy in others),因此可以逆转经验到嫉羡的情境。这种方法造成的被害焦虑会导致它的无效。嫉羡的人,特别是嫉羡的内在客体,被感觉是最坏的迫害者。这种防御不牢靠的另一个理由,根本上在于抑郁心理位置。使他人,特别是所爱之人,嫉羡,并胜过他们——这样的欲望会带来罪疚感和伤害他们的恐惧。由此激起的焦虑妨碍了一个人享受他拥有的东西,也就再度增加了嫉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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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种常见的防御,即对爱的感觉的扼杀和对恨的相对强化(stifling of feelings of love and corresponding intensifying of hate),因为比起承受由爱、恨和嫉羡交织而来的罪疚感,这种防御的痛苦会比较少。这种防御不会表现为恨,而是呈现为冷漠。一种同属一系的防御是从与人的接触中退缩。如我们所知,独立的需要是发展的一个正常现象,但为了逃避感恩,或逃避因不知感恩和嫉羡所产生的罪疚感,这种需要可能会被增强。分析中我们发现,在潜意识中这种独立实际上是假性的:个体仍然依赖着他的内在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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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伯特·罗森菲尔德(Herbert Rosenfeld)[42]描述过一种处理以下情境的特殊方法:当人格分裂的部分(包括最嫉羡和最破坏性的部分)汇集在一起,开启迈向整合的步伐。他表明“行动发泄”是为了避免取消分裂。在我看来,只要行动发泄(acting out)被用来避免整合,它就成为对抗焦虑的一种防御——对抗因接受自体嫉羡的部分而产生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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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描述所有对抗嫉羡的防御,因其变化多端,难以穷尽。它们与对抗破坏性冲动和被害及抑郁焦虑的防御密切相关。它们取得多大的成功,取决于很多外在和内在因素。如前所述,当嫉羡强烈时,它有可能会在所有客体关系中重新出现,对抗它的防御似乎并不牢靠。那些用来对抗破坏性冲动的防御(非嫉羡主导的)似乎更加有效,虽然它们可能意味着人格的压抑和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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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分裂和偏执的特征占优势,对抗嫉羡的防御就不会成功,因为对主体的攻击导致迫害感增加,而这只能用新一轮的攻击来处理,也就是说,通过增强破坏性冲动。这样就造成了恶性循环,损害了反制嫉羡的能力。这一点特别适用于精神分裂症的案例,并且多少解释了治愈他们的困难。[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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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多多少少存在和一个好客体的关系时,结果会更加有利。因为这也意味着抑郁心理位置被部分地修通了。经验到抑郁和罪疚感,意味着希望保住所爱的客体并限制嫉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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