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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想着至今为止领养的孩子们,没有一个如他们期待的那样安静,他们努力适应这种局面而不流露出失望。他们想着所有的爱如何意味着痛苦、悲伤和某种失去。他们想着他们现在是怎么知道——他们更年轻时并不知道——不管是爱还是信仰都不足以拯救一个被悲惨经验摧毁的孩子。所以,如果他们能够爱一个以那种方式被永远摧毁的孩子,那为什么不能爱一个他们同样无法拯救的孩子,没有他们的爱,他就会更糟糕地结束人生?几周以后,他们相信是上帝让韦恩成为他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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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有个朋友打电话来告诉他们关于亚当的事,这个来自佛罗里达的六岁白人小男孩需要一个家庭。亚当和韦恩患有同样的绝症,但他还有胎儿乙醇综合征,一直通过胸腔上的插管服药。他在好几个收养家庭待过,还受到过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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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考虑要领养另一个孩子时,苏和赫克托都会开一个家庭会议来讨论这个问题。起初,约瑟是唯一一个公开质疑领养更多孩子的必要性的。约瑟说,肯定会有另外一个家庭来做这些事,我们家不可能领养这世界上的每个孩子。其他孩子可能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切尔西十二岁时去送报纸,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自行车的刹车失灵了,她重重地摔在了车把上。她朝父母大声叫道:要是你们没有领养这么多孩子,我就会有一辆新自行车,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但是通常,在家庭会议上,孩子们都是支持的。一个新的小生命是可爱的,一个新的大孩子是令人激动的,一个同年龄的孩子则是可以一起玩耍的。尽管如此,这一次孩子们却不大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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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西:我们到达了一个点,就好像是说,行了,爸爸妈妈,你们别再领养了。我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厌倦了,我们感到我们在帮着照顾每一个人。我也会想到我自己,因此感觉并不好。如果他们想到他们已经有了太多孩子而不愿领养我的话,我会是什么感觉呢?但我依然觉得,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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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撒:我理解总有需要帮助的人,但你不能把自己抻得太薄。我们问他们,确定这是你们想要做的事情吗?他们回答说,这是他们需要完成的事情,如果他们不去帮这个孩子,那就没有人会帮他了。我猜,那并不是他们觉得自己能承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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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和赫克托对孩子们说,他们会考虑他们的意见,并为此祷告。之后不久,苏就飞到佛罗里达将亚当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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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另一件使苏和赫克托与多数人不同的事情。多数人会首先想到领养会给已有的孩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对于苏和赫克托而言,陌生人的孩子的需要具有同等重量。他们从来不会对自己说,因为这个孩子是陌生人,他就不关他们的事了。如果他们听说了正在遭受痛苦的某个孩子,他们会感到他就是他们的问题,就像他在他们身边溺水或被留在自己家门口的台阶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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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苏和赫克托来说,一个身处不幸中的孩子还不是他们的家人,但也不完全是陌生人。从道德的角度看,家人和陌生人之间还存在着第三个中间范畴:他们有责任去帮助的人,就如同在大街上有人当着他们的面受伤,所以他们有责任提供帮助一样。这个孩子并没有在物理意义上在他们跟前,但因为他们已经认定没有家的孩子都是他们的责任,因此,孩子所在的地方就是他们建构自己道德生活的地方;同样,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在等待着,以便那样的孩子加入。这无关乎他们是否遇见了那个孩子,或是否爱过那个孩子。父母因为爱孩子所以谈不上对孩子的责任——即便那些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也对他们有责任——因为在世上的所有人之中,父母是最亲近的,周围没有别的人可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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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和赫克托并不认为,如果他们不领养孩子,就没有别的人来做这件事。他们知道这不是真的。如果他们决定不领养一个孩子——确实有很多他们没有领养的孩子——那是因为他们感到,出于某种理由,他们对他而言不会是好父母,或者是因为他们担心带上他会让大家都生活得更差。这是他们的使命的另一复杂的方面:他们想要尽可能地帮助更多的人,但如果他们帮助的人太多也有坏处;没有人告诉他们该在哪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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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与韦恩不同。韦恩被爱过,总是笑眯眯的。亚当几乎从没有笑过——他不高兴。当有人靠近他时,他会往后缩,他僵硬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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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有一个四岁的弟弟亚伦。苏和赫克托也尝试过领养亚伦,这样他们两兄弟就可以一起长大了,但是亚伦又小又白又可爱,社工认为可以为他找到更好的归宿,所以拒绝了他们的申请。此外,社工对苏说,亚当因为病得太重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了。结果亚伦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可爱——他非常暴躁,六周以后他的领养人就将他送了回来。社工给苏打电话,问她是否还想要领养亚伦。一周以后,亚伦到了。他站在那儿迎接将亚当从治疗中心带回来的班车。轮椅刚落地,亚当就看见了自己的兄弟,脸上露出了苏从没看到过的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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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伦确实是个难对付的孩子,苏和赫克托下定决心,二十一个孩子已经达到他们的极限了。但后来有一天,当赫克托出去送柴火时,其中一家的女主人请他进了屋。她之前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过他们家的报道,认出了他。她对他说,她认识一个来自印度名叫吉塔的十四岁女孩,从小就被领养了,但她妈妈管教不了她,把她送进了收养机构,在一个家庭和另一个家庭之间搬来搬去。这个女人在电视上看到了巴多家的报道,她想到他们也许能够让这个女孩坚持下来。赫克托对她说,他们不会再领养孩子了。但不久以后,苏和赫克托认定这女孩注定是他们的孩子,苏总是相信他们会有第二个从印度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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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年,赫克托从一个试图重新安置科索沃难民的组织那里收到了一封信。他给苏打电话说,他无须祷告就知道上帝想让他帮忙。他提醒她他们有一个空房间,那里可以容纳一个家庭。当一个八口之家被分派给他们时他感到很吃惊——爸爸、妈妈、奶奶和五个孩子。不过,他计算着最大的房间应该能够容纳他们。社工让他放心,这个家庭更喜欢住得紧凑一些,而且他们可能只住几个月。这个科索沃家庭的事情很顺利,所以大约一年以后,赫克托又接纳了四个苏丹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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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们家人数达到巅峰的时候:二十二个孩子,加上难民。他们自己不再领养了,然而仍然有很多需要家的孩子,所以,为了说服其他人来领养孩子,他们写了一本关于自己家庭的书——《我们到了吗?》。随后家庭成员的数字开始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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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亚当在十一岁的时候过世了。迪伦随后也死了,就在他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一年半之后二十五岁的韦恩也死了,比预期的年限多活了十年。人人都很悲伤,但最难过的是赫克托。十二年来,他每天破晓就起来给他这三个病儿子喂饭、换衣服,照顾他们是他最恒定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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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就好像同一天失去了你的孩子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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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我的整个人生都改变了,我的整个气场都混乱了。我需要感觉到我是有些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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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苏需要钱,就像往常一样,所以他决定去一个为无家可归者而建的群体之家值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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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营领养机构的另一个麻烦——除了要持续面对他们要么无能为力要么必须帮助的孩子——在于它是没有报酬的。总是抱有乐观主义的苏开始使用他们个人账户里的钱来负担根之翼的花费,但是他们的银行账户里没有多少钱,很快就花空了,账单又开始反弹。苏向赫克托隐瞒了很长一段时间,将近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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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最终告诉他关于钱的事之后,她做了不得不做的事:关闭了根之翼。他们都打了好几份工来偿还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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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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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为有精神疾病的成年人服务的机构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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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成年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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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你在UPS(联合包裹服务公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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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我在UPS工作,还在为一个精神迟滞症患者做工作教练。你还做了移动销售员的工作,卖礼品卡,还给西班牙裔的孩子做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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