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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他的问题，我一时不禁怔住了。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格言“simper fidelis”的意思是“永远忠诚”，在士兵们的心目中，恪守忠诚是最崇高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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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问题同时激起了我一段痛苦的回忆。1974年1月，“水门事件”的特别检察官里昂·贾瓦斯基提出建议，让我作证控告尼克松以换取被判“轻罪”。也就是说，我既不用服刑，还可以保留自己的律师执业资格。尽管我并不赞同那样的提议，但如果不是出于对理查德·尼克松的忠诚，可能我早已接受了贾瓦斯基的建议。但最终尼克松仍然得到了我的无条件的忠诚，而且贾瓦斯基要我说的那些也并不完全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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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人警告过我，尼克松不可能对我报以同样的忠诚。在1972年总统竞选期间，正当尼克松已经胜利在望的时候，哈德曼和我进行了一次闲谈。那次谈话看似随意，然而它的内容却久久萦绕在我心中无法忘却。哈德曼对我说，“恰克，我不想你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醒来才发现自己的幻想全都已经破灭。我得让你知道一些关于理查德·尼克松的事。他是那种只会利用你的人，等到他达到目标以后，就会像扔面巾纸一样把你弃之不顾。”哈德曼的话令我目瞪口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语气中的冷酷和挖苦与我熟悉的哈德曼大相径庭。他说的时候不带一丝笑容，完全是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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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完全无法相信哈德曼的话。我真心敬重理查德·尼克松，无论他是一个普通人还是总统时都是如此。我对他的尊敬源于他超群的领导能力，尤其是在外交政策方面。当我决定进入白宫工作的时候，我就曾经想过如果自己的意愿和总统的发生冲突应该怎么办。最后我认识到我只是棋盘上的骑士，而不是国王。在危急时刻，我会为了总统牺牲自己。我就是抱着那样的心态在总统身边工作，这与我在军队里的经历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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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次谈话后不久我就意识到，其实哈德曼和亚列舒曼正计划着等选举一结束就让我承担“水门事件”的全部罪责。这样看来，哈德曼在那次谈话中只是想表现出一种大方的姿态，表示在厄运临到以前他曾警告过我。他是想让我有所心理准备，一旦选战结束，我的结局将是白宫的替罪羔羊，而不是一个光荣的英雄。后来公布的录音带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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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哈德曼和亚列舒曼最终并没有得逞。当他们看到媒体把“水门事件”所有的责任都归到我头上的时候，就以为真的可以让我承担所有罪责。他们以为只要我离开白宫，“水门事件”就和白宫毫无瓜葛。然而最终他们只是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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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也忘不了尼克松令我大失所望的那一刻。在监狱里的一台小黑白电视机上，我看到他宣布辞职的实况，我看到他临阵脱逃，将跟随他的人们弃之不顾。那样的场景大大贬损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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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我依旧履行了对他的忠诚。在审讯过程中，我没有提供控告他的证词。在公众场合，我一直称他为我的朋友。尽管是他下令让我犯下那些罪行，但我还是表示不会为他曾经做过的事责怪他。我之所以会那样做，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应将自己的行为归咎于他人身上。但当我看到他一个人离开，将那些已经或将要入狱的属下弃之不顾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紧密关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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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那位列尊营的海军陆战队员询问我忠诚和正直孰轻孰重的时候，我只能痛苦地承认，真理远比忠诚重要得多。意识不到这一点就意味着失败在即。我对那名海军陆战队员说，持守正直的原则永远应该被放在第一重要的位置。我还告诉他，我真的希望自己在成为尼克松政府中的一员之前就能懂得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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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现代历史中，对正直的持守和对真理的追求促成了一系列最激动人心的事件。这些事件让我们看到，我们并不是要探讨某个学术性的问题，而是寻求一条将人类生活中那股最强大的力量运用到实际生活中去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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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70年代后期，捷克剧作家瓦茨拉夫·哈维尔撰写了一篇名为《无权者的权力》的杂文，这篇文章后来成了波兰和捷克人民争取人权的努力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并最终促成了著名的人权宣言《77号宪章》的诞生。哈维尔的杂文一开始是以“地下出版物”的形式通过一个地下网络进行传播，人们通常是用复写纸抄写那篇文章，然后将那些手抄本在渴求真理的人们中间传递。因为撰写那篇文章并参与其他民权运动，哈维尔于1977年被判入狱4个月。到1979年，他又再度入狱，并一直被关押到1983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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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尔指出许多人过着极端分裂的生活——在公众场合保持一副嘴脸，而私下里又是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在公开场合，他们让自己表现得似乎相信那样的谎言，而在私底下，他们心里又知道什么才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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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尊严在于明白真理，并活出真理。活在真理中将使一个人恢复本来的人性尊严，并为人生赋予真正的价值——因为真理比生命本身更为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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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尔指出，最具意义的行动是“活在真理之中”。人性的尊严在于明白真理，并活出真理。活在真理中将使一个人恢复本来的人性尊严，并为人生赋予真正的价值——因为真理比生命本身更为宝贵。他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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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谎言控制的生活，其看似有秩序的表面下面，隐藏着一个包含了生命的真正目的和真理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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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真理而活所具备的难以估量的非凡力量在于它拥有一个强有力的基础，虽是眼不能见，但却无所不在：那是真理所在的隐藏领域。遵循真理而活的生命正是从那个领域渐渐成型……但那个领域却是一个隐藏的所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当权者看来，它极其危险。那样一种复杂的躁动不安的力量在那个领域中产生，进入一个半明半暗的领域之中。而一旦它最终彻底浮出水面，将给以谎言统治的权力系统带去一系列震撼性的冲击，再要对其进行压制和掩盖就会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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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维尔看来，遵循真理而活的意义就是指按照正直的原则生活：即承认事实，然后在自己的行为中忠于事实。哈维尔并没有提出什么重大的纲领。在他看来，遵循真理而活包含“所有各个层面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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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斯匹尔的负面案例和哈维尔的正面案例使我们学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生功课：要使我们的人生具有意义，我们需要去发现真理，需要去发现事实。而且，一旦我们发现了它们，就必须对其绝对忠诚。持守正直与追寻真理总是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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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使我们的人生具有意义，我们需要去发现真理，需要去发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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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守正直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任何有违正直的事实际上都是与事实为敌的事，而与事实为敌是一场任何人都无法打赢的战争。你的确可以逃避事实，但事实的车轮不久后就会将谎言碾得粉碎，就像它碾碎纳粹德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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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个巨大的谎言却仍然与我们同床共枕。极其可悲的是，今天的我们在自己的橱窗上写着：“根本没有所谓的真理存在！”“宽容就是上帝！”“我们要不计一切代价保护社会生活的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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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今日西方社会的弥天谎言，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绝对意义的真理，有的只是彼此争竞的、主观意义的“真理”。这样的观点看上去宽厚仁慈，极具包容性，但它对“生命的真正目标”（或称之为美满人生）同样具有致命的破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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