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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名可以让我们退一步思考自己的经历,以更加客观的态度去观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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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通过为一件事情“正名”,便能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事物分离开来。所以,当我经历情绪波动时,并不是因为我在发疯,而是因为我的身体出现了经前综合征。当我的孩子尖叫不停,拒绝配合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我是个不合格的家长,而是因为我的孩子正处于“叛逆期”。当我每天都害怕去上班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我的态度有问题,而是因为我工作的地方让我喘不过气,我需要做出改变了。只要弄清楚这些经历的真实面貌,只要明白它们叫什么“名字”,一切就好办了,我们的耐心就会变得多一些,焦虑就会少一些,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将要应对的是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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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要乘坐一架非常早的航班,于是预定了一辆出租车,要司机早晨4点半来接我去机场。那天,司机亨利来了,我对他表示感谢,谢谢他天还没亮就起床,帮我一起赶飞机。“噢,其实我还没换班呢。”他解释道,“这是我的最后一单。我喜欢在半夜工作。”我问他为什么,在接下来的20分钟里,他为我解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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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60年代末,亨利参加了越南战争,有两年的时间都在前线奋战。他见到了各种恐怖的场面,失去了许多战友。最后,他回家了。“我的生活一片混乱”他坦言,“我的女友一直等着我,但当我们重逢之后,我却没有了任何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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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让我紧张不安,哪怕是最细小的声响(比如,有人站起来时,在地板上挪动椅子的声音,或者是盘子在水槽里碰得叮当响),都能让我想起那些可怕的场面。最糟糕的是,我睡不着觉,每天晚上我都清醒地躺在那里,连着好几个小时,浑身冒汗,喘着粗气。我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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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年之后,亨利才得到了专业人士的帮助——为他这种可怕的情况正名: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绝对想象不到,当我知道了我所经历的这些‘事情’还有一个名字的时候,是多么的解脱。”他对我说,“知道了它的名字,虽然并没有为我减轻症状,但至少,我已经知道了它是什么,心里也就不再那么害怕了。所以,我才会在晚上工作——我现在也依然无法在黑暗中睡觉,所以,这样的工作很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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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亨利的故事,我很是触动,一面佩服他能坚持不懈地去弄清楚越南战争对自己的影响,一面也为其他许多没能得到帮助的老战士们感到悲伤。亨利还说了一段话,让我难以忘怀:“我在越南的时候,以为自己正在经历世间最糟糕的事情,但后来才发现,回家之后的情况更加糟糕。在越南时,至少我还知道敌人是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回家之后,我无时无刻不感觉害怕和愤怒,觉得自己疯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好像是有一个我看不见、找不到,永远也不会离开的敌人。”当医生帮助亨利为内心的这个敌人正名之后,亨利的心才终于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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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名可以为我们平定无缘由的恐惧感,为我们消除幻觉,让我们明白,自己经历的并非是不正常或未知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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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人生的顺利时期为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正名是有帮助的,那么,在充满挑战或困惑的时期正名,则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比如,假使人们没有给人生的各个阶段命名和解释,那我们的人生将会变得多么可怕。我们会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身体的某些部位长出了毛发,我们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变化,却不知道这是因为我们进入了青春期。女性会发现自己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她们会感到恐惧,以为是什么病症到了晚期,却不知道这是因为她们怀孕了。而我那可怜的外婆,当时也以为自己会流血致死,直到有人告诉了她这种经历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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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正名”的第二个力量——在我们之前经历了某些事情的人,为我们解释了这些经历,于是乎,我们的孤独感便消失了,我们的心也在有形无形中与他人连接起来。“原来并不是只有我有过这样的经历,”我们会长舒一口气,“我不是一个人。”就这样,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无论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只要经过正名,就一定会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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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正名可以让我们更加完整地活在现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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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某个现实是令人高兴的,还是令人不快的,是令人兴奋的,还是叫人害怕的,我们一旦能够为它正名,就会马上宣称它是属于我们的现实。我们就好像是用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然后宣布,“我在‘这里’。”哪怕“这里”并不是我们想去的地方,哪怕我们并不高兴自己出现在“这里”,我们在为它正名之后,也依然会感到舒适和安全,而不用再迷茫。因不知身在何处而产生的焦虑感变成了一种确定感,让我们的头脑清醒了,也让我们的心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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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读过一篇采访报道,被采访的是一位几年前奔赴中东战场曾被敌方俘获的美国士兵。当记者问起他被囚禁的情况时,士兵说,他在那里挨打,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只有很少的食物和水,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妻子和孩子们了,但这些都不是最艰难的时刻。最艰难、最可怕的时刻,是他第一次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醒来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那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在与敌人战斗的过程中,他被打得失去了意识,随后敌人便将他关进了大牢。大约过了几天,敌人又将他丢进了一个黑黑的深坑里。他醒来时,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未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疯了一样。最后,俘获他的人终于出现,并将他转移到牢房,这时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解脱,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像又恢复正常了。至少他已经能为目前的经历正名:“我是囚犯。我被敌人抓起来了,被关在某个秘密营地里,在一个脏兮兮的牢房里,外面有两名守卫轮流看守我。”虽然这些现实非常糟糕,但却是他的现实。这位勇敢的战士说,这些糟糕现实,支撑着他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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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说的重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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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在经历怀疑和挑战时,不为这些经历正名,或者给它贴错了标签,那么就会迫使自己陷入恐惧和迷惘的境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因此,当我们经历变化和重生的时候,就要为它们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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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黑暗的那一刻,才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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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瓦米·维韦卡南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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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亮的环境里,很容易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标识明确的地方,也很容易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但如果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经历了一场闻所未闻的事件,又会怎样呢?如果我们像那名勇敢的士兵一样,发现自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这时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怎么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呢?对于这些未知的事件和地点,我们又该如何为它正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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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我们会将它命名为“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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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和男朋友分手了,我陷入感情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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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辞职了,我陷入职业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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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女儿开始跟一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还嗑药了,我们遇到家庭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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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患上糖尿病了,我遇到健康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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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常用“危机”这个词来描述那些我们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或情况。如果你问大家“危机”这个词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我想,大部分人都会回答,是消极的。谁想经历危机?哪怕是小小的危机,也没人想经历吧?更没有人想要寻找危机吧?“真是等不及我的下一个危机了,这个危机走得也太快了!”我想,这样的话大概是我们永远也听不到的吧。我的许多朋友和熟人在经历离婚、疾病、职业挑战、与孩子相处困难、失去父母或资金困境时,总是会说自己陷入了“危机”,但绝对没有一个人喜欢将这些经历具体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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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危机”这个名字合适吗?“危机”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发现,“危机”这个词本身无论从词源还是字面上看,都没有消极的意味,然而我们平时在使用这个词的时候,却总是为它添加消极色彩,这让我很是吃惊,也很是好奇。从词源上看,“crisis(危机)”这个词源自希腊词根“krinein”,意思是“分离、决定、判断”。希腊人第一次使用“krisis”这个词,是用来表示医学上某个疾病的关键时刻,后来,他们又用这个词来指代司法过程中作出判定的时刻。“krisis”指的就是关键时刻、作出决定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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