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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很想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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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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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自己想去见比尔,上帝就会惩罚你,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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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凯茜又开始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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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她祷告了10分钟,而自己则在一旁,紧张地整理着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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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她说:“凯茜,你认为自己快死了,是你自以为了解上帝的想法。你对上帝的了解都是来自别人的看法,但那大都是错误的。我也不是十分了解上帝,但我想,我知道的比你多,也比那些自以为了解上帝的人多。我每天都能接触到许多和你有同样想法的男人女人,他们都产生过背叛伴侣、与人私通的念头,有的还真的做了那种事。可他们都没有受到惩罚。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们都来找我看过病,后来也都变得乐观而开朗,没有任何心理压力。我想,你也同样会快乐起来。你一定会意识到,你根本就不是坏人。你会了解真相,知道上帝的想法。现在,你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时,你就不用害怕马上死去了。明天见到我,你就能和我自如地交谈了。我们可以谈谈上帝,也谈谈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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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凯茜的情况有所好转,不过恐惧感并没有消除,她还是担心自己随时可能死去(尽管不再像以前那样肯定了)。她一点点地向我吐露心事。她高中三年级时,和霍华德有了性关系。霍华德要同她结婚,她马上答应下来。两周后,她去参加朋友的婚礼,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想结婚。极度的痛苦和懊丧使她当场昏倒在地。后来她更加怀疑,自己也许不该草率结婚。她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爱霍华德,不过,她毕竟同霍华德发生了关系,她以为只有婚姻才能使这种关系合法化,不然她的罪孽就会更大。在确认自己真的爱霍华德之前,她不想生育子女,并开始服用避孕丸。这样做,显然是天主教禁止的另一种“罪孽”行为。她不敢带着罪孽去面对耶稣,所以婚后甚至都不去做弥撒了。她喜欢同霍华德享受床榻之欢,可是差不多从结婚当天起,霍华德对此就很冷淡了。他仍然关心凯茜,给她买各种礼物,而且似乎很疼爱她,甚至不让她外出工作。然而,只有凯茜一再恳求,他才答应同她做爱。凯茜的生活很单调,大约两周一次的性生活,成了她唯一的调剂。凯茜也从未想过离婚——那又将是一种难以饶恕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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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茜孤独难耐,于是就有了与人私通的幻想,她希望借助祷告,驱除头脑的杂念。她每个小时都会抽出5分钟用于祷告,这遭到霍华德的嘲笑,于是凯茜决定趁白天丈夫上班时独自在家里祷告。为弥补夜晚漏掉的祷告,她必须增加白天祷告的频率,每隔半小时就祷告一次,祷告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这并没有消除她的性幻想,反而使之变得更加强烈。她甚至到了每次外出就会死死盯着别的男人发呆的程度。她开始害怕和霍华德一起外出。即使有霍华德陪伴,她也不希望置身于有男人的场合。她曾想过到教堂去做弥撒,不过她知道,到了教堂,却不向牧师“忏悔”她的性幻想,仍然是一种犯罪。无奈之下,她增加了祷告的时间和频率,还创造出一种特殊的祷告方式:将祷告词的字句进行缩读,甚至以个别字词代替整篇祷告。她整天念念有词,其实是在重复单个的音节或者词语。不久后,她就把这套方法演绎得更加熟练了,可以在5分钟内念完1000多遍祷告词。这种特殊的“祷告系统”,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她的性幻想。可是不久后,一切又恢复了老样子:她越来越渴望把性幻想付诸实施。她想给过去的男友比尔打电话,还想每天下午到酒吧里约会男人。想到真的有可能做出那种事,她感到极度恐惧。她停止服用避孕丸,希望借着对怀孕的恐惧,阻止自己做出越轨的事。一天下午,她甚至开始自慰,这让她更加紧张,在她看来,这可能是“最大的罪恶”。她洗了大半天冷水浴,以便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好不容易等到霍华德回家。但是第二天,一切却又依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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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晨,凯茜终于难以自控。把霍华德送到警察局后,她直接把车开到比尔家门口。她坐在驾驶室,等着比尔出门,可一直不见动静。她下了车,身体倚靠在车前,还做出挑逗性的姿势。她默默祈祷:“求求你,让比尔看见我吧!让他看到我在这里等他吧!”还是没有人出门。“随便什么男人看见我都可以!不管是谁,只要愿意,我都会答应他的要求!我非要跟别人上床不可。”“啊,上帝!我是个婊子,我是巴比伦的娼妇!上帝,你杀了我吧!我就快要死了!”她跳上汽车,飞快地开回家。她找了剃须刀刀片,想割开自己的手腕,最终还是放弃了。“上帝会帮助我,给我应有的惩罚。上帝最清楚我的罪孽,他会了断一切。”凯茜夜以继日地等待,“啊,上帝!我好害怕,求求你快动手吧!我好害怕啊!”她不停地祷告,提心吊胆地等待死亡的到来,后来就到了近乎精神失常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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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好几个月,才了解到上面的情况。我的工作主要是围绕她罪恶感的来源进行,比如,她为什么认为自慰是一种罪恶?是谁这样告诉她的?那人又凭什么说自慰是罪恶?与人私通的念头,为什么是一种罪恶?罪恶的要素究竟是什么……了解她心中对这些问题的看法,颇费了我一番精力。只有当她对自己的罪恶感开始质疑时,才开始透露性幻想和自慰带给她的诱惑。她甚至质疑整个天主教会的权威。跟教会对立当然不容易,她能够做到这一点,是来自我的鼓励和支持。她渐渐相信,我是为她着想,而非带她步入歧途。我们形成的“治疗同盟”关系,是让治疗获得成功不可或缺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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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大部分工作,都是在临床治疗的基础上进行的。那天,我给凯茜注射了巴比妥类催眠药,并同她做了深入交谈,过了一个星期,她就出院回家了。又经过四个月的强化治疗,她才说出对自己罪恶感的想法:“我现在觉得,天主教会的那一套并不可靠。”凯茜产生这样的认识,说明对她的治疗进入了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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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她思考这样的问题:她以前为什么对天主教会那样虔诚,为什么一直缺乏独立的思考?凯茜说:“我的母亲很早就教我,对天主教会不能有任何怀疑。”接下来,我们开始探讨凯茜和父母的关系。她和父亲之间没有感情,父亲白天在外面工作,晚上回家就攥着啤酒瓶,在椅子上打瞌睡。只有星期五晚上例外——他那天晚上会在外面喝酒。家里是她母亲说了算,任何人都不能和母亲唱反调。她的母亲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是她绝不允许凯茜和她顶撞。凯茜只能乖乖听她训话:“你不可以那么做,亲爱的!好女孩可从不做那种事。”“你不应该穿那双鞋,正派女孩从不穿那种鞋。”“你是否愿意去做弥撒不是你说了算的,这是上帝的要求,你必须去。”在我的帮助下,凯茜逐渐意识到,在她母亲貌似温情地言传身教的背后,隐藏着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威感。与母亲冲突和对抗,对于凯茜是不可想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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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治疗难免出现意外。凯茜出院六个月后,在一个星期天早晨,霍华德给我打来电话,说凯茜又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不停地做起了祷告。在我的建议下,霍华德说服凯茜回到医院。就像我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凯茜仍躲在角落里,浑身瑟缩。霍华德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病情发作。我把凯茜带进病房,说:“别再祷告了,凯茜。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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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告诉你,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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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得到,凯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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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茜不停地喘着粗气。她在祷告过程中对我说:“给我吃那种让我说真话的药吧,这样我才能告诉你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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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行,凯茜。这一次你有足够的力量,你要靠自己努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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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哭了起来。然后她看着我,又恢复了祷告。从她的眼神中,我感觉得到,她是在生我的气,甚至有些怨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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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她说:“你是在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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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茜摇摇头,继续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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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茜,我想得出十个以上的理由,证明你有可能生我的气,但是,你不说实话,我就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生气。你告诉我吧,我是不会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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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快要死了!”她哭泣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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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不会死的!凯茜,你不会因为生我的气而死去,我也不会因为你生气而杀死你。你有权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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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然哭泣着说:“我的日子不长了,我的日子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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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突然让我感觉有些怪,似乎能让我联想起什么,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我只好再次重复一遍:“凯茜,我是爱你的,我不会因为你恨我而惩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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