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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可精彩了。放学以后,我要么就在我家屋子旁边自己玩,要么就跟妹妹或者过来加入的小伙伴们一起玩。什么老鹰抓小鸡啊,捉迷藏啊,造房子建碉堡啊,内裤外穿扮超人啊,假装自己是电影主角或者漫画英雄什么的,仿佛活在二次元。我从来不爱闷在屋里,幸运的是,我老爸经营着一家山林避难所,爸妈就带着我们住在其中一间屋里。避难所建在海拔6500英尺的山上,就在赛当亚北坡,夹在法国和安道尔交界的山间。我玩的地方从来不在街道上或者院子里,而是在开普德雷克森林中,在托萨普拉那的跨国界滑雪坡道和山顶上,在穆佳河边,还有通向佩拉菲塔港的关隘里。就是在这些地方,我开始踏上了探寻大自然之奇妙世界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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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妹妹每天放学回家,往往等不及脱下背包放进客厅,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屋外。夏天我们去攀岩,去爬树,抓着树枝荡秋千;冬天我们跨越国境,在白雪皑皑的旷野中踩着雪屐撒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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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睡觉前,妈妈都会带着我和妹妹穿着睡衣到黑漆漆的森林里逛一圈,灯也不带一盏。我们故意不走好路,等眼睛适应黑暗、耳朵适应寂静的时候,就能渐渐听到树木呼吸的声音,还能用脚“看”到大地。我们太过依赖视觉了,所以当失去它时,我们会感到失去了保护,被迫暴露在外部世界的危险之中。可是话说回来,比利牛斯山的树林里,就算是大晚上的又会遇到什么危险呢?唯一可能的猎食动物——狼和熊——不仅离得很远,而且这些年都快绝迹了。至于其他动物,你觉得就算走着走着碰上狐狸、兔子之类的,以我们这大了人家十几倍的身板,还能有多危险呢?哦,对了,还有树木呢。别急,你的耳朵会学会听辨出微风轻抚、树叶沙沙的声响,自然就能“看”到它们了。那看不到路怎么办?别忘了,你的双脚会告诉你踩到了什么,是树枝、野草、土,还是水;是上坡、下坡,还是惊喜地遇上了小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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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就是这么过的,在避难所周围嬉戏,周末和假期去远足,只要有两三天的空闲,我们一家就去攻占新山头。一开始我们只会去爬离家较近的山峰,然后慢慢将探索范围扩大,踏上一段又一段更新、更远的寻奇之旅。3岁时,我就已经征服了托萨普拉那、佩拉菲塔和穆佳;6岁时,我已经踏上了阿内托群峰中的一座13000英尺的高峰;而到了10岁,我已经能在42天内翻越比利牛斯山啦。不过我和妹妹远足的时候经常不走寻常路。父母会领着我们登顶,做我们的向导,但我们得自己找路走,找指示牌,还要理解为什么一条路是这样弯而不是那样弯。我们对身边事物可不是持被动观察的态度。大山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我们玩耍的地方,它的地形地势自有其生命,我们必须用心了解这生命,才能安全地在它的地盘探索,避开危险。所以,生在这里就得适应这里,而爸妈也是这样教我们爱大山的:我们应该是大山的一部分。因为从本质上来说,山和人没什么不同:要爱它们,首先得了解它们;了解、熟悉之后,你就能感受到它们的怒气或喜悦,知道如何应对,知道怎么跟它们玩耍,在它们被人类伤害时能有办法抚慰它,在它情况好转时避免使其恶化。可不同于人类的是,山川、自然、地球要大得多得多。你绝对不能忘记,你只是一粒尘埃,一粒广袤太空中的浮尘,在这无垠之中飘荡,而山川、自然和地球可以随时决定要不要把你这粒尘埃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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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岁时的一次远足经历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很深的刻印,现在,每当我奔跑的时候就会时不时地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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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我们搭火车去拉科鲁尼亚,天气清凉,空中没有雨水,但感觉似乎随时都会落下点点雨滴。大家把自行车从车厢里抬出,迫不及待地踩动踏板骑行起来。我骑的是我妈的山地车,崭新的。虽然我要踮起脚尖才能够着踏板,但两只轮子上色彩鲜艳的轮辐装饰宣告了一个态度:车在人在。我妹妹奈拉才7岁,她那辆小车子已经骑了3年了。虽然她的爱驾各方面性能都完好,但奈拉这几年蹿得很快,现在得把踏板踩得飞快,她的速度才能跟上。妈妈骑的是一辆标致,变速齿轮是安在把手上的,后架上载着一个巨大的背包,里头装满了我们娘儿仨在加利西亚骑行露营整整一周的所有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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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路向南,一些略难走的路都顺利骑过来了,速度也非常不错。我骑着我的巨型车在前面开路,奈拉以超过船上的划桨奴隶几倍的速度拼了命地踩着踏板跟在后面,妈妈就在队伍前后溜达,确保我俩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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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一片毛毛雨形成的薄雾中骑到了圣地亚哥,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感觉浑身潮乎乎的。在途中有一回停靠,妈妈看着一份老掉牙的米其林旅游路线图,用手指着路边的白线说:“基利安,你必须给我沿着这条线骑啊,遇到任何路口都不能偏离这条线,因为右边会有路延伸下去,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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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示明白,一蹬踏板,死死盯着路边蜿蜒的白线出发了,妈妈和奈拉远远地跟在后面。很快,各种路口迎面而来,车流在我左右川流不息,公车、卡车冲着我直鸣喇叭。可我一直忠实地沿着道路指示走,一刻也不敢偏离白线。突然,我瞥见妈妈在路边,推着车边跑边吼着叫我离开道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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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利安!你脑子进水了?骑到大路上去干什么!快给我到边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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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因为太听妈妈的话,一寸都没有偏离过这条线,而这条线因为交通换道直接引我上了通往圣地亚哥的机动车主道的第二道。我赶紧骑到妈妈身边,惊出一身冷汗。她抱着我拍了拍,就蹲下去修轮子了——刚刚追我的时候爆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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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是跟强劲的北风艰难对抗的三天。我们沿着起伏的海岸线一路崎岖,顶风前行,大风却吹得我们不断倒退。我在前头满速疾驰,奈拉费劲地蹬着车子爬上坡,妈妈也只能尽力看住我们俩。尽管狼狈,但我们终于在一个云淡风轻的傍晚到达了菲尼斯特雷角,刚好赶上一轮辉煌的落日,亲眼见到巨大的太阳在地平线尽头沉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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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沉醉在美景中,谁都没想起来太阳回家了就意味着没有光了。于是,毫无例外地,我们又开始拼了命地赶路,我满脑子都是妈妈说的那句:“看到插着两面旗子的绿色门的营地就停下,在那儿等着我跟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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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脚下生风,蹬踏板的速度提到极限,路刷刷向后退去,英里数一刻不停地往上涨。右侧的沙滩渐渐被起伏的山脉取代。“奇怪,营地应该早到了啊。”我这么想着,夜色笼罩下来,路也越来越陡。不知不觉,我骑过了隘口,开始另一面山坡的下坡路。前方、右前方都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指向营地的路标。我加速骑行,想尽早到达目的地,但气温越来越低,我也越骑越困……突然,我在转弯的地方被一辆红色小汽车超过了,它一下子停在我跟前。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男的从驾驶室出来,笑得一颤一颤的。妈妈从副驾驶那边下来,还穿着骑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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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看到营地啊?!”她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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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没啊,我完全没发现啊,只看到海滩,过来就是山。”我边说边努力回想着从出发到现在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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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呢?”妈妈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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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蠢爆了。是啊,营地不是在右边就是在左边啊,概率都是50%啊!我居然完全没想到啊!我囧囧一笑,赶紧爬进车里,原来车是营地主人的,他把我们带到了帐篷那儿,奈拉正在煮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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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我们就整装待发,因为今天我们的目标是在下午到达阿科鲁尼亚。这回我们三个组队前进,以免再发生各种意外;可就在到达目的地前的最后一个坡上,妈妈的爱车表示它已经受够了,上够了战场了,链条和齿轮都罢工了。我们的大背包里可没有准备修车的工具,于是只好到旁边一个小村子里去买点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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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到油之后,我们做出各种尝试,徒手把各种能动的零件都动了一遍,终于把链条修好了,但有一个轮子还是卡住不动。这回妈妈囧了,因为她必须在下坡路上把双脚放到把手上去,不然就会看起来好像是在给烘干机发电,还是快速烘干模式呢。我跟奈拉在她后面跟着骑,保护她不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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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们在市中心的一家小酒店过夜,清晨就起来赶火车了。旅程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在自行车托运上遇到了不少麻烦,所以这回我们在酒店就要将车子们打包。因为没有超大袋子或者纸板箱什么的,只能把车子塞进睡袋里去。这个办法真是机灵!不过唯一的障碍是,我们要怎么把三辆自行车拿去车站呢?袋子立起来比我和妹妹都高,我俩可没法搬动啊。最后,我们又想出了一个聪明的做法:我和妈妈先抬一部车走到半路,她再回去拿第二辆,再来回一趟把第三辆和奈拉都接过来。我们娘儿仨就这么重复这个步骤从市中心到了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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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么说老实的孩子挣不着钱呢,那天我跟妹妹差点就挖到人生第一桶金了。路过的人们都会看到一个小正太或小萝莉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小脸上布满了连日辛劳的疲惫,脏衣服上蹭满了车链条上的油污,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睡袋……大家都怜悯心大发,很多人说要给我们钱,让我们买东西吃。我们还超惊奇地瞪着别人,纳闷人家为啥以为我们肚子饿,要知道早饭刚吃完没多久呢——好吧,我们自然一个子儿都没收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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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好不容易到了火车站上了火车,还没等松口气,检票员来了,要求我们把自行车从睡袋里拿出来,并且只能放在车门边,每到一站都要挪动车子好让旅客们出入。几小时后,一位乘务员姐姐实在可怜我们,就让我们把车子放到他们存放火车设备的隔间里,我们终于能一觉睡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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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远足从游戏嬉闹变成集体活动,然后又变成了运动。某一年,比赛进入了我的生活。那是我刚上高中那年,在登山滑雪技巧中心报了名,发泄多余的精力。训练开始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比赛,在这里比,到那里比,哪里有雪去哪里比——先是跨比利牛斯山,接着到整个欧洲大陆。第一次比赛成绩出来之后,我的好胜心就被激发了起来。我的身边有玛伊特·赫南德斯、约尔迪·卡纳尔斯和中心整个团队——当然少不了妈妈,每天早上上学前她都开车载我到处去训练;在大家的帮助下,我的事业似乎一片曙光,前路上有更重大的成功在等待——即便我已经把所有初级比赛全部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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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生总要给你安排这样那样的一些障碍。2006年12月22日上午——那是我第一次赢得阿古斯提·罗卡比赛的第二天,在这个比赛中获胜是我当时的人生目标——我放学回家,跟往常一样从这条路跳到那条路,这是我做过无数遍的动作。但不知怎么的,某一下跳的时候双脚没配合好,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一股灼热的痛感冲上我的左膝和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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