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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09 存在一些和自我欺骗非常类似的东西。乔恩·埃尔斯特关于自我欺骗的研究室很有说服力的。他的兴趣在于理性的可认知的自我欺骗,劝导人们接受一个明知是虚假的信念,再将这个信念付诸实施或者删除某个记忆片段以及删除这段记忆的决定。其他可以被称为自我欺骗的现象则远远没有这么持久和可认识。乘坐安全的过山车可以给某些人带来与经历真实的冒险行为相同的兴奋感。视觉和听觉是传递这些信息的基本渠道。我不知道《惊魂记》里到底是谁在浴室被用刀捅死了,但是在看完这部片子之后,我和我妻子决定开一辆车回家。而我们本来是分别驾车到电影院的,尽管明早还要来取车,但是电影里的惊悚情节让我们都放弃了单独开车的打算。我实在是说不清楚看这部片子带给我的享受到底是影片营造的惊悚情节还是我终于可以不再受到惊吓的解脱感。所罗门曾经与科宾讨论过一种被称为“反向流程”的方法,能够有效地利用人们遭受的痛苦和恐惧;这种方法能让伞兵在跳伞之后的24小时都保持欣快感。我怀疑一个被扔出飞机之后被一具自己不知道其存在的降落伞救了一命的人会为之感到兴奋。高空跳伞和观看恐怖片所产生的风险感受是受控制的;自我欺骗总是部分的;那些会分泌让我们产生欣快感的激素的腺体很愿意被欺骗,但是作为控制中心的大脑则会让我们感到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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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11 我遇到了一个困扰我的问题。从来没有人教我该怎么做白日梦。这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对自己或者对其他人制造幻境的能力,我只能依赖小说家为了提供一个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加以识别的完整幻境。但也有可能我就是不懂得制造幻境的规则。就像雕塑家能够在石头本身当中看到挑战一样,艺术的幻象也需要自我施加的控制所产生的挑战。也许我可以学会这种防止我逃离白日梦幻境倾向的自律策略。也许有办法制造真实的意外,比如按照我头脑中的想象制作的画面。埃尔斯特关于自行创立的信念以及关于探寻自己的失眠状态的评论是,在控制自己的白日梦的过程当中需要赋予其更多的真实性,一个人很难一边进行控制又一边试图让自己忘记其所进行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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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13 就我所知,这并不会降低我选择阅读的这本小说的悬念和可信度,原因在于我选择了一位我有些了解的作者,我因此也会对他的作品有一定了解,那么这种了解是基于传闻(道格拉斯·霍夫施塔特[1]在《哥德尔、埃舍尔、巴赫》当中指出,无意中估算小说剩余的页数会打破这部小说大结局的惊喜,在看惊险电影的时候看时间也会让我们从影片营造的幻境中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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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15 我很怀疑仅仅通过思考就能够解决这些困境。对于哲学问题的思考需要将个人理想化设定为一部推理的机器,这部机器只能进行逻辑思考而不具备非逻辑思考的能力,没有幻想和化学或电子手段输入或者提取记忆。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是具备“愚弄自己”的能力,以及在什么样的程度上愚弄自己是一个引人入胜的问题。但这不是唯一的问题,因为这不是唯一一种值得我们研究的人。是什么让梦想、白日梦、书籍和电影吸引人、可信又难以抗拒,无论其中是否包含着音乐和刺激,都需要比思考更多的东西。虽然我们会觉得分析什么事物可以被分析非常吸引人,但要使这个过程令人爱不释手还需要其他的研究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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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17 也许真正的梦境会更加可靠。奇顿·斯图尔特的一些研究成果显示在马来半岛的居民有一种训练并逐步重构自己梦境的技巧。看起来他们不会事先编造自己的梦境,但是会设定一系列的命令让梦境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我没办法说我完全理解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也不理解在电影里看到那位美貌的姑娘在浴室里遇害的时候,我的控制力体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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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19 莱西仅仅在一个方面体现了我们作为消费者如何在自己的思想中存在。它是虚构的,仅仅存在于电视剧当中;神犬丁丁则存在于电影和广播剧当中。但是即兴编造或者事先创作的小说、喜剧、木偶剧和故事,无论新旧都有各自的类型。它们纯粹是为了娱乐大众而生,而且它们通常会非常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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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21 我所说的吸引人是指能够仅仅抓住人的思想;让读者、观众或者听众关注故事的结局;关注故事当中主人公最后的命运。这种关注是动态的,是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而变化的。人们很难接受故事的发展轨迹被打断,但是在情节进展的过程中,人们可以接受故事发展暂时的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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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23 小说让我感兴趣的特点是这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不仅在于注意力的投入还在于其中的参与感,这是一种置身于故事之中并成为其一部分的感受,关心故事的走向和最终的结局。有的小说就缺乏这种特质;讽刺和幽默需要一种更加自主的关注,书中的一些阴谋更多是用来仰慕而不是参与其中的。故事情节当中一些关键性的转折会让读者从故事中间跳出来,而直接与作者进行精神上的交流;有的科幻小说更像是改变了的邮购目录而不是参与小说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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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25 还有一些不是小说的作品看起来更像是小说。对于我们多数人来说,仅仅是为了关注运动的表现才在电视上看体育节目是不可能的。仅仅是关注比赛最终结果这一点,就让我们不能公允地观看比赛了。能够全情投入当然就更有意思。但是这就意味着莱西现象又出现了:我不能改变自己的立场,尤其是不能转而支持获胜的一方,因为转变立场会破坏我有自己的立场这样的观念,就像我不能用意念让莱西死而复生,却又不能否认莱西只是一条普通的狗,而且同我们所关心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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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27 正是这种悬念和关注满足了这种被称为即兴小说的正在进行中的特定事件。关于美式足球的一则新闻,比如一个80码回跑,可以为人们提供几分钟的消遣,但是我从来没听过有哪个电视频道会定期重播某场比赛;而期待观看比赛重播的观众会想尽办法避免提前知道比赛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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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29 困扰我的是怎样将这些观察结果与分析人们意图的理论联系起来。将理性消费者代入经济理论当中:他消费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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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31 我购买了《绿野仙踪》之后,我消费的是什么呢?就物质上而言,我买了一本书或者一卷录影带。但实质上这些东西是原材料;我消费了两个小时的娱乐。但是我是否能说我像桃乐丝一样消费的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奥兹之旅?或者,换一种说法,我与桃乐丝共赴奥兹之旅?这里我说的不是观光之旅(电视机可以把我带到许多我去不起的地方旅行),而是一场充满着危险、刺激、兴奋和意外的真正的冒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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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33 真正有助于我们理解问题的意义的方法是把这个问题换一种方法再问一次。如果降低飞机票价,我可能会较少选择乘坐巴士出行。但是如果我读完了《80天环游地球》之后,我会不会减少自己的履行计划呢?如果我在失去莱西之后还能不能正常地生活呢?如果我每晚在电视上看够了爱恨情仇与悲欢离合,见识了妙语连珠和人间美景,在现实生活中我还需要这些东西吗?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要经历《惊魂记》当中那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双重谋杀。既然有一些消费品会刺激人们的胃口,替代品的观念可能就不那么正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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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35 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就是我在两个小时的观影体验或者阅读当中得到了什么?我能偷得浮生半日闲,或者说在这两个小时当中“放空自己”。我逃避的又是什么呢?当然是百无聊赖的状态。逃避这种百无聊赖的状态就是要避免无所事事、形影相吊却又无处可去的冗长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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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37 人们逃避的还有那些会让人不开心的东西。如果“真想”就是我们所了解和认识的东西,那么在最引人入胜的小说中我们会选择逃避真想。无论戏剧当中还包含着其他什么要素,遗忘是必不可少的。我们会忘记一些人和事,甚至会忘记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些人和这些事。这是一种临时性的心理控制。如果记忆是痛苦的,那么小说就是麻醉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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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39 但是这其中是否包含着更深的含义?是否意味着暂时逃离生活的羁绊?我们消费的是故事的内容还是时间?这种消费行为对我们平时的生活又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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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41 人的头脑和家用电脑之间有一种很有意思的相似点。多年以来,人的头脑被看作可以进行计算的机器,而电脑则被看作一种间接地研究人脑的途径。在认知学的教科书当中,对感知、回忆、认知和推理适用与分析电脑及其软件相同的原则、图表和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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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43 这些机器是你用来计算新炉子的使用时间和回答孩子的几何学问题的,也可以被用来拦截对方的导弹或者对遍布爬行动物的洞穴进行探险。电脑是一种工具,也可以被当作玩具,这正是它与人脑相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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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45 重要的区别是要把电脑从工具变成玩具或者从玩具变成工具需要插入磁盘或者光盘,但是人脑能够以让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完成从工具到玩具的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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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47 但是幻想和小说并不完全与我的想象相符。二者除了虚构情节之外,多数能够影响读者心境的要素都存在于头脑当中。我想我可以这么说,我属于少数能够在生命中的绝大多数时光当中让自己保持舒适的人,从孩提时代开始我就接受了适应性和社会敏感性的训练,而且多数时候不会被要求忙于全神贯注的工作。在我们能够观察到的意识层面,让我感到快乐和悲伤的事情是我能够相信且能够意识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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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49 我喜欢得到来自其他人的欣赏和尊重。我希望不会被人看作胆小怕事之徒;我希望我和我的孩子都能健康长寿,我能从事让自己骄傲让他人羡慕的工作,我的生活富足又充满挑战,而且我能够战胜这些挑战并取得很多成就。我过去说过的话能够被同行肯定,今天写下的话能为后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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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51 如果我饥寒交迫、久病缠身还要胼手胝足、奔波劳碌,这就是决定我生活水准的条件。但是我觉得我对自己生活条件的说明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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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53 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是如果我相信更加有利、方便和与我愿望一致的事物,我的生活是不是会变得更加快乐。我们能够通过不再相信我们所知的事实做到这一点,比如我的声誉和健康或者子女的健康要比实际好许多,我和我的子女的经济情况要比实际好许多,在一些场合当中我表现得比实际上更巧妙勇敢。要做到这一点还可以通过放下或者遗忘一些让我们觉得有罪恶感、悲伤、懊悔和焦虑的事情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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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55 我是不是应该更快乐,生活福利是不是应该更好一些,相信这些都会得到改善的信念是问题的一个方面;问题的另一个方面是,如果我能够选择,我会不会选择另外的信念。先不考虑我是否有办法做到这一点。我是不是会选择修正我思考问题的方法,让我在最理性的思考模式下也能够得出最乐观的结论是一个问题,而我们是不是掌握了让我转变思考模式的技术则是另一个问题。我承认,在我决定是该选择转变思考模式的时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技术是不是成熟。现在有一种心理疗法以有益的正确观念替代消极的错误观念,以此帮助患者树立更加坚定的信念。但是要给患者灌输有益的错误观念明显需要一个完全不同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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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19457 第三个问题是如果你有这样的权利,你会不会鼓励或者允许我为了自己的快乐操纵自己的信仰。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对技术做更详尽的解释。有报道称有的动物能够利用脑电波控制自己对快感的体验,但是危险的是要做到这一点他们需要不停地吃东西。除非亲身尝试,我们永远不会了解这种极度兴奋的愉悦感受;这种感受听起来像音乐,坐上去像按摩椅,尝着像巧克力,读着像小说或者就是一种完全放空的松弛状态,将会最终影响我们的态度。目前没有电极的立体声耳机可以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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