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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引些这种偏激思维的例子,那是太容易了。演说的报道,报纸的评论,议论时事的著作,里边都有这样的例子。我在下面举几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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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全都知道社会党是纯粹以掠夺为宗旨的”,《泰晤士报》报道英博士的话。这句话里包含三个横扫一切的结论:我们全都知道;社会党不加区别;纯粹掠夺,意思是除掠夺以外没有别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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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938年)五月四日在下议院讨论预算的时候,讨论到增加茶叶税时,科尔彻斯特市代表作了发言,《泰晤士报》对该发言报道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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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儿都不会有意见,除了那些人,他们浸透了社会主义原则,总是盼望别人负担他们的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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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勒姆赛·麦克唐纳德抗议这种习惯,把社会党里个别党员的意见当作所有社会党人的意见,当作社会党的原则。在他的《社会主义运动》这本书里他曾经指出,在社会主义初起的时候,提倡的人是向既有秩序挑战的先锋队。他们为自己的主张辩护的时候充满激情,向反对他们的人进攻的时候火气特大。麦克唐纳德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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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社会主义先锋]把所有他的敌人看成一个队伍,把他们的种种信条、种种主张打成一捆,笼而统之的加以斥责。其他方面也有类似的情形,结果今天的反对社会主义的人要让社会主义本身对所有过头的言论、所有个人的意见、每个社会党人的每一种热情负责。他们的逻辑是:斯密司文章里说家庭是一种过渡的组织形式;斯密司是社会主义者;所以,所有社会主义者都认为家庭只是一种过渡的组织形式。这种辩论方式,如果用在发疯似的政治拼杀的场合,双方的目的不是为了求得真理而只是为了攫取选票,那还可以老老脸皮混过去,但是在任何别的、更高的场合是无可辩护的。只要是对我国舆论史稍有所知的人都不难看出,如果我们用这种不正派的逻辑来对待我们的评论家和他们的主张,将会产生何等混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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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段话说得很好。麦克唐纳德把这种推理的逻辑谬论指点得清清楚楚。他也承认这种谬论会被人明知故犯地用来争取人们拥护某种政策或者拒绝某种主张。一个演讲人故意用这种谬论来对待他的听众,他本人并不是这种歪曲思维的受害者;正相反,他是故意用这种诡辩来劝说他的听众的。他把赌注压在听众看不出他的谬论上。可是如果运用这种论证法的演讲人笨得出奇,从一个例子推广到每一个例子,错误就非常明显,我想除非他只管说话,丝毫不加思考,否则不会犯这种错误。不老实的演讲人应用这种论证法,往往是选择对他的主张有利的事例,抹杀对他不利的事例,这样来建立他的结论。我们往后要研究这种不老实的论证法。如果把对于几个的论断歪曲为对于全部的论断,这种错误就不那么明显。H.G.威尔斯先生在新近出版的《世界之脑》一书里引起了对于这种错误的注意。威尔斯在不列颠科学促进会的教育组作过一个报告,提出改进英国教育的一些要求。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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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话里边都包含一层意思,要有更多、更好的教师——待遇要提高,设备要改进。并且教师要新鲜。我们租房子的合同上都有规定,房子外面三年刷新一次,房子里边七年刷新一次,可是没有人想到一个教师也要刷新。我们国家有些在职教师已经五十年不作内部刷新了。他们一定已经潮湿、霉烂、妨害跟他们有接触的人的健康了。教师队伍里现在有三分之二的人非常需要刷新或者退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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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批评引起大量的愤怒的回答,好像为威尔斯所没有想到。这篇演讲收在《世界之脑》这本书里,威尔斯加了一篇题为《惹翻了的教师们》的后记,里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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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有些教师不胜任他们的工作,其中有些人五十年没有内部刷新了。他们像旧房子那样潮湿、霉烂。每个教师一定都知道这是事实。‘有些’不是‘所有’。可是他们肯承认吗?他们不承认,他们火儿了。‘你说我们全都潮湿、霉烂!’我没有这样说呀。我说教师队伍里有三分之二急需刷新或者退休,我说的是三分之二,不是全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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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对我们当前的讨论有三点教益。第一,它表明对我们队伍(这里是某种职业)里的有些人的攻击很容易被歪曲为对所有的人的攻击。第二,A.G.威尔斯的答辩有点儿失误。不错,他责备的是教师队伍中的三分之二,不是整个队伍。但是他把自己拴在一句话上:所有已经任教五十年(就是说,“内部五十年没有刷新”)的人需要或者退休或者刷新。他没有提供任何证据足以支持他的有教师已经任教(或者“内部没有刷新”)五十年的这种说法。我以为,说是有教师已经任教五十年,这个话不可信,因为在十八岁以前不大可能任教师,到了六十八岁不大可能还在任教。也许威尔斯先生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他说的“五十年”是否真的指五十个年头,不清楚。第三,威尔斯用了无节制的语言,这就引起教师队伍里的某些人的驳斥,认为完全错误。以威尔斯攻击教师队伍这件事而论,并不能用来说明说话有节制不受欢迎。相反,威尔斯使用语言无节制因而引起反击,倒是提供了一个例子,说明一个人火气上来的时候保持头脑冷静多么困难。有人攻击我们的队伍,我们就情不自禁地把对方的话加以扩大而后予以反击。威尔斯说得对,三分之二不是全部。反驳者似乎认为三分之二可以等于全部,然后走向另一极端,否认有任何教师需要“刷新”(用威尔斯的不好听的字眼)。在我看来,我们很可以问问威尔斯先生,他用“三分之二”这种精确的字样是不是犯了歪曲思维的毛病。话说得这么确定,似乎曾经在全部教师中进行过非常仔细的考查。也许他做过这样的考查,但是从他的演讲里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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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无节制,不但是在保卫我们自己这一群的时候会出现,在我们很高兴听见攻击另一群的时候也会出现。像下面这种推论你大概也曾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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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又有一位副牧师被证实行为不端。这就表明整个教会已经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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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告诉我,一本新出的畅销的小说里边对医学界大加攻击。我听见有人说,“对的,是这样。大夫们无能、误事。”当然,有些大夫是无能、误事,可是如果我们允许我们直接得出结论,因为有些大夫如何如何,所有大夫都如何如何,那就流于歪曲思维了。如果说明白有些大夫是无能,我们大概就不会犯以偏概全的毛病;可是如果有些这个修饰语被省去,我们不会觉察这个省略,于是就意识不到作了以偏概全的推论。又如,当我们听到“英勇的共和军(在西班牙)顶住了佛朗哥的部队”的时候,我们很容易认为所有西班牙共和军都是英勇的。同样,如果有人宣称“共和军焚毁教堂”,我们也容易误以为共和军里的每个人都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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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再增加例子了。我们的任务不是议论教师们,或者大夫们,或者西班牙共和党人们的是非得失。我们的任务是认清一种不健全的论证,很常见,而且有时候是明知故犯。这种论证采取这样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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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A是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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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所有A都是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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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摆出来,这个谬论是一望而知的。可是如果我们不说“有些A是B”,只说“A是B”,这个谬论就不那么明显了。事情常常是这样:现有的证据只允许说“有些A是B”,而我们的论点要求这句话采取“所有A都是B”的形式。这种错误以各种形式出现,其中有一种最常见,以致逻辑学家不得不给它创造一个名称,叫做“中项不周延的谬论”。(4)要看清楚错在哪里,我们可以先看一个结论是正确得来的三段论法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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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牛都是四足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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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四足兽都是脊椎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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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所有的牛都是脊椎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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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第二句是否正确,但是,如果它是正确的,而第一句也是正确的,那么结论是正确的。我们在前面已经制订了一条推理的原则,目前的论证是那个原则的一种例子。(5)让我们把这个论证跟另外两个论证来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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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牛都是四足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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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骡子都是四足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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