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1740852e+09
1701740852 ……在所有例子中,从来没有人试图把一个心灵中的感觉强度与另一个心灵中的感觉强度做比较。据我们所知,一个心灵的敏感度可能比另一个心灵强1 000倍。然而,如果敏感度的差异在各个方向上比例相同,则我们将永远无法发现这些差异。这样,每个人的心灵对于其他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测量的,看来不可能存在一个共同的标准。
1701740853
1701740854 耶方斯是说,你的朋友们的感觉可能是你本人的感觉的1 000倍,或者是千分之一。我们考虑一下这个思想实验:
1701740855
1701740856 昨夜快乐和痛苦倍增了。也就是说,每一个具体的刺激引发的快乐或痛苦从此以后都变成了以前的2倍———一块核桃馅饼、性高潮、被蜜蜂蜇,莫不如此。当然,我们必须保证,倍增的仅仅是主观感受。快乐和痛苦与某些特定的、可测量的大脑活动相关。如果大脑中的内啡肽(这种化学物质与某些类型的快乐相关)水平上升,或者C纤维(这种物质与痛苦相关)的电活动出现可测量的增长,这些变化显然是神经学家可以发现的。然而,主观性的倍增则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察觉到。
1701740857
1701740858 首先需要讨论的问题是,偏好是否会有某些变化(偏好是指在可以自由选择时你会做出的选择)。答案是理应不会,因为偏好似乎仅取决于苦乐的相对程度。
1701740859
1701740860 哲学家罗伊·A·索罗森(Roy A. Sorensen)的结论是,偏好的倍增是不可察觉的。假定在倍增的次日,你走进一家冷饮店。冷饮店提供30种口味的冰激凌,其中29种是你在不同程度上喜欢的,只有一种(甘草味的)是你讨厌的。由于快乐和痛苦倍增了,现在甘草味的冰激凌双倍地令你讨厌。当然,在倍增以前,你也不会买甘草味的,而只会买你最喜欢的口味,除非猎奇的愿望战胜了口味上的偏好,引导你选择了另一种。
1701740861
1701740862 而在倍增以后,你做的是同样的事情。你最喜欢的口味依然胜于次喜欢的口味,二者的差变成了以前的2倍。猎奇带来的快乐同样增加了一倍,你可能选择尝试一种新口味,而不去选择你最喜欢的口味,前提是即使在倍增没发生时你也会这么干。总的来说,晚餐时我们会对着菜单做出同样的选择;死刑犯在选择死法时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所有电视节目所占的市场份额都不会有增减。
1701740863
1701740864 乔治·施莱辛格(此人主张庞加莱提出的物理性的倍增是可察觉的)声称,通过不可辨别的偏好可以察觉出偏好倍增。他的论证实质上是这样的:假定被蜜蜂蜇和被黄蜂蜇对你造成的痛苦程度几乎完全相同,因而在面临被蜜蜂蜇或被黄蜂蜇的选择时,你无从抉择。然而,在苦乐倍增之后,从你个人的偏好感觉来看,这两种痛苦之间的差别变大了,你可以发现,实际上被蜜蜂蜇带来的痛苦要小一些。甚至有这种可能:你能够辨别出某些痛苦介于这两种痛苦之间。你宁愿遭受税务监察,也不愿被蜜蜂蜇;宁愿被黄蜂蜇也不愿遭受税务监察——这些差别也许会变得更明显。索罗森对此做出的回应是,以上论证相当于针对夜间长度倍增的问题做如下断言:一些铅笔在倍增以前看起来长度完全相同,倍增以后重新检验铅笔的长度,据此就能察觉倍增的发生。
1701740865
1701740866 弗洛伊德心理学的快乐原理主张,我们总是选择做最令我们快乐(当前或在可预见的长时期中)的事。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最令我们快乐的事在快乐程度上是否倍增就无关紧要了。考虑这个例子:在电视问答节目《危险》中,参赛者为了指定数额的奖金而回答题板上的问题。在一段广告过后,他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名为“双重危险”。在这一轮中,每个问题对应的奖金增加了一倍。显然,“双重危险”中的战略与先前完全一样,虽然你赢的钱将是之前的2倍。这与决策论中的一个基本原则一致:把“效用”乘以2(或任何正的因子)不会引起任何变化(效用是对一个人在何种程度上期望或不期望某个特定结果的定量描述)。以前倾向于什么,现在依然倾向于什么。
1701740867
1701740868 有些人以詹姆斯·奥尔兹(James Olds)和彼得·米尔纳(Peter Milner)的“快乐中枢”实验为依据,主张苦乐倍增是可以被察觉到的。20世纪50年代初,奥尔兹和米尔纳把银丝制成的电极植入老鼠的大脑,以检验对大脑的电刺激如何影响行为。他们在寻找假想的“避免中枢”。据猜想,若刺激这个部位可以教会老鼠避免某些行为。老鼠在桌子上自由漫步,一旦老鼠接近某一个桌角,实验员就使植入老鼠身体的电极发出一个电刺激(5~100微安,持续半秒)。
1701740869
1701740870 奥尔兹和米尔纳发现了作用非常强烈的避免中枢。在老鼠接近桌角禁区时刺激这些部位,可以使老鼠转身逃离。仅仅一次这样的实验即可教会这只老鼠永远避开这个桌角。实验中出现了一个意外事件,这是科学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有一只老鼠接近这个桌角时受到电刺激,它停下了。它向桌角又走了几步,而后静静地站着。如果把它从这个桌角挪开,它会试图返回。奥尔兹和米尔纳仔细检查了这只老鼠,发现电极植入它大脑的部位和其他老鼠有细微的不同。老鼠大脑的这个部位的功能与避免中枢相反。
1701740871
1701740872 这个新位置最终被称为“奖励中枢”或“快乐中枢”。与之相反,引起规避行为的区域被推测为“痛苦中枢”。老鼠为了得到“快乐中枢”的刺激会轻易地学会走迷宫。如果老鼠每推一下控制杆,就给老鼠的“快乐中枢”一个刺激,老鼠很快就会放下其他一切事。这些老鼠会每分钟推100下控制杆,直到筋疲力尽地倒下;小睡之后,它们又会起来立刻重新开始。
1701740873
1701740874 确定“快乐中枢”和“痛苦中枢”的位置的工作是试探性的。奥尔兹和米尔纳面对的是一个啮齿类动物的“他人(鼠)心灵问题”:鼠类能和我们一样体验快乐和痛苦吗?或者相反,它们其实是机器老鼠?后来的实验在人类志愿者身上进行。刺激一个“快乐中枢”产生的感觉是快乐的(但是不像在老鼠身上表现得那么强烈)。心理学家已经在人类大脑中找到了几十个不同的“快乐中枢”,分别和性、食物、渴以及其他基本欲望相关。
1701740875
1701740876 看起来是这样:如果快乐和痛苦倍增了,我们就会像奥尔兹和米尔纳的老鼠那样,沉浸在无止无休的纵情欢娱中。然而,在奥尔兹和米尔纳的实验中,只有一个行动(在笼子里推控制杆)对应的快乐增加了。这个变化改变了老鼠的偏好。如果所有行动对应的快乐同时增加,这时的情况将与庞加莱最初的思想实验更为相似。
1701740877
1701740878 假设你走进一家冷饮店,吃了一份你最喜欢的冰激凌。现在冰激凌的味道比以前还好一倍,这是否意味着,你将不顾一切地狂吃冰激凌?吃多了冰激凌引发的胃肠不适现在也增加了一倍。你检查自己食用的高脂肪食品,并且还想节食,这种感觉也比以前强了一倍。在饥饿时,吃有很强的优先性,但是吃饱之后优先性就降低了。除了再吃一份冰激凌以外,你还可以做其他事,这些事的诱惑力也增加了一倍。
1701740879
1701740880 即使人们的行动和以前一样,他们不是依然会意识到倍增吗?通过把你当前的苦乐与过去的记忆相比,你可以察觉到变化。这个事实我们可以用这样的判断来表达:“这是我吃过的最棒的核桃馅饼。”这句话表明,我们拥有关于过去的快乐的记忆,并以此衡量当前的快乐。
1701740881
1701740882 我倾向于同意这种说法,但是,我不能确定这种说法与一个“据观察,西尔斯大厦是我见过的最高的建筑”之类的语句有什么差别。建筑物的高度可以通过两种方法中的一种来确定,客观性的方法是参照已公布的高度值。一本旅游指南标出了西尔斯大厦的高度——1 454英尺[4],把这个高度与其他你见过的高大建筑的高度相比较,得出结论:西尔斯大厦最高。然而,你如何客观地比较快乐和痛苦呢?只有通过关于过去偏好的已公布记录才能比较(就像用比较制造年代的办法鉴别葡萄酒一样),但这些记录比较的是一种(过去的)苦乐程度与另一种(过去的)苦乐程度,所以根本没有用。这就好比用一条长度倍增的尺去测量高度倍增的西尔斯大厦。
1701740883
1701740884 测量建筑高度的主观性的方法是把它与邻近的建筑做比较,看看需要把头抬多高才能看到建筑的顶端(实际上这种方法是把建筑的高度与观察者的身高做比较)。我们某些过去的苦乐体验很可能必须与当前的苦乐比较。例如,你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是在夏令营里、监狱中或救生艇上长期断粮之后;你的头撞了墙,但是当你停下来时,感觉不错;分娩的痛苦伴随着迎接新生命的欣喜。如果所有的苦乐都倍增了,通过这些比较你就不会发现变化。
1701740885
1701740886 如果你认为凭借记忆可以发现倍增,我们可以令倍增渐渐地发生(甚至经历长达若干世纪的时间)。柏拉图有办法写出什么东西,令我们相信希腊人体验的快乐是我们死气沉沉的20世纪人体验到的2倍吗?
1701740887
1701740888 有些哲学家声称,倍增之后压力会增加——这是更难反驳的。假设你走进一家外国赌场,在地板上捡到一枚绿色的轮盘赌筹码,你把这枚筹码押在幸运数字“7”上,将会发生什么事呢?这枚筹码的面值是100,你算出它的价值相当于2美元。就在你投注已确定、不可更改以后,一个朋友告诉你,你搞错了筹码的兑换比例,这枚筹码的实际价值是2 000美元。你现在的处境是,或者输掉2 000美元,或者赢得72 000美元。虽然输赢的概率都和以前一样,但是由于赌注增大,你不会更加忐忑不安吗?看起来,在苦乐倍增之后的世界里,压力会比以前大——你的所得和所失都是以前的2倍。
1701740889
1701740890 对此的一种回应是,没错,压力比以前大了一倍。这是因为压力是痛苦的一种形式,因而压力也倍增了,不过比例还是没有变。但是另一方面,通过溃疡发病率的上升、镇静剂消耗量的增加、自杀率的上升等迹象,也许可以反映出压力的增加——那些迹象属于客观性的变化。
1701740891
1701740892 值得推敲的是,施虐狂和受虐狂将会察觉到苦乐倍增。从施虐狂的角度看,不仅他从施加一定量的痛苦中获得的快乐增加了一倍,任何一个特定的施虐行为所造成的痛苦也是以前的2倍。他的行为造成了双倍的痛苦,于是他获得的快乐是以前的4倍。另一方面,受虐狂的感受是这样的:受虐狂的痛苦倍增了,同时他从“单位”痛苦中得到的快乐也倍增了,所以他获得的快乐也是以前的4倍。
1701740893
1701740894 以上分析很精巧,但是有一个破绽:包括施虐狂在内的任何人都无法确知他人的快乐和痛苦。
1701740895
1701740896 推理的迷宫:悖论、谜题及知识的脆弱性 [:1701739674]
1701740897 实在是唯一的吗?
1701740898
1701740899 以上这些例子表明,许多截然不同的假说都能与经验相一致。庞加莱说,这样的假说有无穷多。依赖科学方法无法确定其中一种而把其他可能性摒除。我们可以说一个与“夜间倍增”类似的假说是真的或假的吗?
1701740900
1701740901 庞加莱认为,这些假说都是不可证伪的,采纳其中的某些假说对我们来说更加便利,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假说更加真实。很多人觉得庞加莱的描述令人烦恼:实在不是唯一的,我们可以自由地选择某一种实在。
[ 上一页 ]  [ :1.70174085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