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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格尔有一句名言：“黑夜中所有牛都是黑色的。”意思是说，原本有的牛是黑色的，有的牛是黄色的，有的牛是花色的，它们虽然都是牛，但存在着差异性，但是黑夜抹去了所有的差异性，只剩下虚假的同一性——它们看上去都是黑色的。而真正的哲学需要在差异性中把握同一性，同时在同一性中区分差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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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各位通过这一讲，能够了解黑格尔哲学的一个基本立场：他反对绝对的、片面的、静止的看问题的方式，主张辩证的、整体的、发展的看问题的方式，也就是说，要从“抽象的普遍性”发展到“具体的普遍性”，而这个辩证的历程正是从批判“抽象的普遍性”也即批判“抽象地思维”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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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周濂的100堂西方哲学课 [:170183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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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周濂的100堂西方哲学课 081 为承认而斗争：黑格尔论主奴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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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讲我们介绍了黑格尔的短文《谁在抽象地思维》，在这篇文章中还有一个例子，也非常耐人寻味，这一次的主角是仆人。黑格尔说，当普通人遇到仆人的时候，通常会摆架子，把对方只当作仆人来看待，因为普通人只会抽象地思维。相比之下，法国的主人和仆人的关系要好很多，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就像知己一样，单独相处的时候，主要是仆人在说话，主人不过是抽抽烟然后看看表，其他的事情都让他的仆人做主。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奇特的情况？黑格尔的解释是，法国的主人深知仆人不仅仅是仆人，深知仆人熟悉城里的消息，认识本地的姑娘，会深谋远虑，因此在法国的主人面前，仆人不仅有权回答问题，还有权提出话题，发表自己的观点，并为之辩护；而当主人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不是勒令仆人，而必须提出观点并用理由说服仆人，最后还得对仆人说几句好话，好让自己的观点被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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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例子告诉我们不要抽象地思维，先入为主地认为仆人只是仆人。这个例子还隐含着人人平等的意思。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例子与《精神现象学》中最著名也最有趣的一个主题息息相关，那就是“主奴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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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渴望被人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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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主奴关系的讨论出现在“自我意识”的阶段，所以我们先来探讨什么叫作自我意识。看电影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桥段：某人因为车祸晕了过去，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医生通常会问他两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然后再伸出两根手指比画着问：“这是数字几？”如果回答都正确，那就意味着他恢复了意识，因为此时他不仅明确地意识到了自我，还能对自我和对象做出有效的区分。科学研究表明，人类婴儿大概在18个月后才产生自我意识，证据之一就是，当他照镜子的时候会意识到里面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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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黑格尔来说，自我意识同样需要通过照镜子来进行确证，只不过这面“镜子”不仅指物理意义上的镜子，还包括别的自我意识，黑格尔认为自我意识只有在另一个自我意识中才能得到满足。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有通过与别的自我意识对峙，人们才能形成自我意识，也只有通过与别的自我意识的对峙，人们才能发展自我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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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高考作文题有些地区题目出得惨不忍睹，但是上海卷却非常棒，它是这样出的：“生活中，人们不仅关注自身的需要，也时常渴望被别人需要，以体现自己的价值。这种‘被需要’的心态普遍存在，对此你有怎样的认识？”如果有考生读过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知道黑格尔关于“主奴关系”和“为承认而斗争”的学说，那么他极有可能会拿高分，除非批卷的老师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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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人们时常渴望被别人需要？为什么这种“被需要”可以体现自己的价值？关于这些问题，彼得·辛格举过一个特别棒的例子。他说从中国等一些国家为了获得外交承认所做的努力，以及其他一些国家为了阻碍其获得外交承认所做的努力可以看出，外交承认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外交承认有什么特点？首先，它显然是在承认某种已经存在的东西；其次，它又能使某种不够一个国家的东西变成一个完全的国家。所以你会发现，这些特征与自我意识需要得到别的自我意识的承认，在道理上是完全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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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我意识的对峙到主奴关系的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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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问题在于，按照黑格尔的观点，当两个自我意识相互对峙的时候，最初的冲动却是要打倒对方、消灭对方和摧毁对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确立起自身的独立性。面对这种生死存亡的斗争，逻辑上只可能出现三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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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败俱伤，共同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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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死我活，或者你活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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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荣一损，但共同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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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如果是你，你会倾向于选择哪个结果？显然，两败俱伤，共同毁灭是最糟糕的结局。第二个结果也不那么好，被毁灭的自我意识就不用说了，即使是存活下来的自我意识，也不会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因为缺少了另一个自我意识，也就失去了被承认的机会。这样看来，第三个结果就成了最佳的结果。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有的自我意识因为勇敢而取得了胜利，另一些自我意识因为恐惧而败下阵来，选择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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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生长在浙西南的一家国防工厂，北边有一座村庄，南边也有一座村庄，两个村子的孩子都到我们的子弟小学来上课。工人子弟和农民子弟之间有着很深的隔阂，前者自觉高人一等，后者则为了承认而斗争。所以，每当下课铃声一响，我们就会不约而同跑到操场上打架。我的制敌之道就是，每当别人打我一拳的时候，我不仅不向后退，反而会向前再进一步。所以慢慢地，我就在学校里赢得了一个美誉：周濂打架不怕疼。一旦我赢得了这个美誉之后，我就无往而不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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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为承认而斗争的过程当中，那些不畏惧死亡、勇往直前的人就成了主人，而那些害怕死亡、胆小怯懦的人，就成了奴隶。如此，主奴关系就算是形成了，但是这个故事并没有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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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请你们思考一个问题：对于主人来说，来自奴隶的承认会让他真正感到满足吗？换个说法，如果你是主人，你最希望得到谁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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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新闻周刊》有个宣传口号，叫作“影响有影响力的人”。仔细琢磨一下这句话，虽然有浓厚的精英主义味道，但却道出了小至个人、大到国家的心声。尽管我们希望获得尽可能多的承认，但归根结底，我们希望得到我们真正在乎的人的承认，这样的人一定是与你地位平等的人，甚至是比你更优秀的人。所以，回到主奴之间的关系，很显然，来自奴隶的承认，并不能真的让主人感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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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对于奴隶来说，他们也得不到来自主人的完整承认。所以主奴关系是一种不对等的承认关系：主人拥有承认，但并不满意，奴隶缺乏承认，所以总是试图为了承认而斗争。这种不对等构成了基本的“社会矛盾”，而“矛盾”则必然会推动主奴关系乃至于整个社会制度的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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