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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新颖的观点自然会引起正统派的反感。1257年,培根被逐出牛津,并流亡到巴黎。1265年,居·德·福勒克(前教廷驻英格兰使节)当上了教皇,即克莱门特四世。教皇对这位英国学者很感兴趣,就请他写一篇自己的哲学纲要。1268年,培根不顾弗兰西斯派的禁令,提交了这份纲要。他的学说得到了教皇的支持,于是获准返回了牛津。但教皇当年就去世了,这时的培根仍然没有学会圆滑的处世之道。1277年,大规模的定罪讨伐运动发生了,培根和别的许多人都被召去解释自己的观点。不知道是根据哪一条来认定他有罪的,总之他坐了十五年的牢,1292年才获释,两年后他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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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斯·司各脱(约1270~1308)对哲学的兴趣更大,我们从他的姓氏可以看出,他是苏格兰人,也是弗兰西斯修士会成员。他是在牛津上的学,23岁时成了牛津的一名教师。后来他到巴黎和科隆执教,最后在科隆去世。邓斯·司各脱更为明确地指出了信仰与理性之间的分离。一方面,理性的范围在逐渐缩小,另一方面,上帝恢复了完全的自由和独立。涉及上帝的神学,不再是一种理性学科,而是一种为启示所激发的有用信仰。正是凭着这种精神,邓斯拒绝接受托马斯主义者关于上帝存在的种种论证,因为他们所依赖的是感知经验。同样,他也拒绝接受奥古斯丁的论证,因为它们在某种程度上要借助于神的启发。既然论证与证明属于哲学,而神学又与哲学互相排斥,因而他就不能接受奥古斯丁的证明。另一方面,他并不反对将一种概念性证明建立在第一个无起因存在的观点之上,这多少有点倾向于阿维森纳。这实际上是安瑟伦本体论的一个变种。然而关于上帝的知识是不可能通过被创造的事物来获得的,因为它们的存在只是偶然的,而且取决于上帝的意志,实际上,万物的存在与本质是一致的。不妨回顾一下,托马斯认为这种同一性有助于对上帝进行定义。知识源于本质,所以它们与上帝心中的理念不同,因为我们不能认识上帝。既然本质与存在相一致,那么使个体得以存在的东西就不可能是物质,而必须是形式,这和托马斯的观点是相对立的。尽管邓斯认为形式是实质性的,但也并不赞同彻底的柏拉图实在论。在个体中就可能存在这各种各样的形式,由于它们只是在形式上有所不同,所以它们是不可能独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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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斯·司各脱认为意志支配着理性;柏拉图则持相反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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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上帝的意志产生了至高无上的力量一样,邓斯认为在人的灵魂中,正是人的意志左右着人的智力,是意志的力量给了人们自由,而智力则受其所指对象的限制。我们从这一点就可以得出结论,意志只能把握有限的事物,因为无限物的存在是必然的,因此就取消了自由。自由学说是符合奥古斯丁传统的,它通过弗兰西斯派的学者之手,极大地影响了怀疑主义。假如上帝不受世界永恒法则的约束,那么我们可以相信上帝什么,也就令人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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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更为激进的经验主义出现在奥卡姆·威廉的著作中。奥卡姆是弗兰西斯派学者中最伟大的一位,他大约在1290~1300年之间的某个时候,生于苏黎的奥坎姆。他在牛津求过学,也授过课,后来又去了巴黎。由于他的学说不大合乎正统,1324年,他奉命去阿维农晋见教皇。四年后,他再一次与教皇约翰二十二世发生了争执。唯灵派(弗兰西斯修士会的一个极端教派)坚持清贫的苦行生活,曾引起教皇的不快。教皇在形式上拥有修士会产权的协定已经实行了一段时间,现在却被取消了,于是许多修士会成员公然蔑视教廷的权威。由于奥卡姆、巴都阿的马西哥利欧、西塞纳的米凯尔(修士会会长)站在反叛者一边,因此在1328年被教皇开除了教籍,所幸的是,他们逃离了阿维农,并在慕尼黑路易皇帝的宫廷中受到了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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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股力量的斗争中,教皇扶持了另一位伪皇帝,并开除了路易的教籍。路易针锋相对,也在一次全教会议上以异端的罪名指控了教皇。为了报答皇帝的保护,奥卡姆自愿充当了皇帝咄咄逼人的小册子的撰稿人,对教皇口诛笔伐,猛烈抨击其插手世俗事务的行为。1338年,路易去世,而奥卡姆仍然留在慕尼黑,直到1349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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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都阿的马西哥利欧(1270~1342)是奥卡姆的朋友和难友。他也同样反对教皇,并且对世俗与宗教势力的组织、职能提出了十分现代的观点。在这两方面,最终的统治权都应当属于大多数人民,全教会议也应通过全民选举形成,只有这样的会议才有权开除人的教籍。全教会议可以独立制定正统标准,但教会不得干预国事。虽然奥卡姆的政治思想并不都是如此极端,但也深受马西哥利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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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卡姆的剃刀,节省的原则;运用最简单的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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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哲学方面,奥卡姆比其他任何一位弗兰西斯派学者都更接近于经验主义。邓斯·司各脱尽管把上帝请出了理性思维的领域,但仍保留着一定程度的传统形而上学,而奥卡姆则全面地反对形而上学。按照奥卡姆的观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及其追随者所坚持的一般本体论,是根本不能成立的。实在性隶属于个别、单一的东西,只有它们才可能成为经验的对象,并产生直接而明确的知识。这就是说,亚里士多德苦心经营的形而上学体系是完全多余的,它无法解释存在。我们应该在这个意义上来解释奥卡姆的如下论断:“能简则简,繁复无益。”这句话为另一句更有名的格言提供了基础,即“如非必要,勿增实体”。虽然这句格言不在奥卡姆的著作里,却作为“奥卡姆剃刀”闻名遐迩。当然,这里所说的实体是指传统形而上学中的形式和实质之类的东西。然而那些主要对科学方法感兴趣的后世思想家们,却对这一准则作了完全不同的曲解。当他们解释现象时,“奥卡姆剃刀”成了一种通用的节省原则。如果简单的解释说得过去,就不必寻求复杂的解释。当奥卡姆这样坚持存在属于个体时,他也允许在词语的逻辑领域出现字义的普遍知识。这并非一个直接理解的问题(针对个体),而是一个抽象的问题;另外,它也不保证这样得出的东西就会作为某物存在。因此,奥卡姆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唯名论者。在严格的亚里士多德派意义上,逻辑必须被视为一种语言工具,它涉及的是术语的含义。在这一点上,奥卡姆发展了11世纪早期唯名论者的观点。事实上,鲍依修斯很早就坚决主张亚里士多德的范畴论是关于词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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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述和交谈中使用的概念或术语完全是思想的产物。在没有用词语表达它们之前,它们被称为自然的共相或符号,与此形成对照的是约定俗成的符号。为了避免出现可笑的错误,必须仔细地将事物的陈述和词语的陈述区分开来。当我们谈及事物时,所使用的术语就叫第一概念;如果我们谈到的是词语,所用的术语则被称为第二概念,在论证过程中,保证所有使用的术语具有同一的概念是至关重要的。运用这些定义,就可以这样来表达唯名论者的观点:“共相”这个术语属于第二概念。实在论者认为共相具有第一概念是错误的。托马斯主义不仅赞同奥卡姆拒绝把共相概念看做事物的观点,他们还进一步同意允许共相先于事物而存在,犹如上帝心中的理念。前面说过,这一准则的源头要追溯到阿维森纳。然而,托马斯认为这是一个得到了理性支持的形而上学真理,而奥卡姆则把它看做一个神学命题,因此脱离了理性的领域。在奥卡姆眼里,神学是一个纯粹的信仰问题,上帝的存在是不能用逻辑证明来确立的。他在这一点上比邓斯·司各脱走得更远,他不仅拒绝了托马斯,而且拒绝了安瑟伦。他认为,不能通过感知经验来认识上帝,也不能通过理性手段来确立有关他的任何东西,是否相信上帝及上帝的种种属性,完全取决于我们有没有这种信仰。有关三位一体、灵魂不朽、创世纪之类的全部教义体系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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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奥卡姆在这个意义上被说成了一个怀疑论者,但如果我们认为他是个异教徒,那就错了。通过对理性范围的限定,并使逻辑学摆脱形而上学与神学的约束,奥卡姆为促进科学研究的复兴做了大量工作;同时,信仰领域也向所有喜欢自由的人敞开了大门。因此,奥卡姆学说导致了一场在许多方面回归了新柏拉图传统的怀疑主义运动,也就不奇怪了。这一运动最有名的代表人物是爱克哈特大师(1260~1327),他是多米尼克教派成员,其理论完全不考虑正统的要求。在现有的教会看来,一个神秘主义者的危险性,即使不超过一个自由思想家,也会和后者一样。1329年,艾克哈特的学说被教廷宣布为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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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他的伟大诗篇总结了中世纪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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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最杰出的思想家也许就是但丁(1265~1321),他是中世纪思想的集大成者。的确,他创作《神曲》的时候,中世纪已经开始解体。那么我们就有了一个经历过全盛期的世界概观。我们可以回顾一下托马斯时代伟大的亚里士多德派复兴以及充斥意大利城邦的派系之争(规勒夫派与基伯林派)。但丁显然曾经读过“天使博士”托马斯·阿奎那的著作,同样,他还熟悉当时普遍的文化活动,通晓当时所知的希腊、罗马的古典文化。《神曲》记述了一次经过地狱、炼狱而升入天堂的旅行,但在旅途中,作者实际上通过隐喻向我们提供了一个中世纪思想的概要。1302年,但丁在故乡佛罗伦萨遭到了放逐。当时的对立派系之间出现了长期的内部纷争,最后黑党规勒夫派终于上了台。而但丁家族却是白党规勒夫派的支持者,他本人也坚持帝国职能观点。大量的这类政治斗争和引发这些事件的近期历史,都在《神曲》中有所表现。在本质上,但丁属于基伯林派,他尊崇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皇帝具有广博的见识和阅历,这正是诗人心目中理想皇帝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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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这个名字是西方文学史上少数几个最伟大的名字之一,但这并不是使他声名卓著的惟一头衔。首先,他把通俗的大众语言锤炼成了一种普遍的文字工具,从而第一次确立了一种超越各地方言的标准。在此之前,只有拉丁文曾发挥过这种作用,而现在意大利文则成了文字表达工具。作为一种语言,意大利文至今也没有什么变化。皮却·德拉·维格纳也许是最早用意大利文写诗的人,他是弗里德里希二世的大臣。但丁从许多方言中吸纳了自认为最好的部分,并在自己母语(托斯卡语)的基础上创立了现代意大利的文学语言。大约在同一时期,通俗语言也在法兰西、日耳曼和英格兰发展起来。乔叟生活的年代就在但丁之后不久。然而用拉丁文来进行学术研究的习惯仍然保持了很长的时间。首次用母语写作的哲学家是笛卡尔,不过那时也只是偶尔为之。拉丁文逐渐走向了衰落,直到19世纪初,它作为表达思想的工具,才彻底为那些学问家所抛弃。从17世纪到20世纪,法语充当了这种普遍交流的工具,而今天,则是英语正在取代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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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治观念方面,当帝国原有的影响快要丧失殆尽之际,但丁仍是帝国强权的斗士。法兰西和英格兰的民族国家在一天天发展壮大,而世界帝国的观念却不怎么受人欢迎。与但丁的中世纪观念相一致的是,这种政治重心的变化并没有引起他的特别关注。假如他能够看到这种变化的话,那么意大利就完全有可能提早发展为一个现代化的国家,但这并不是说,一个复杂的帝国的古老传统并没有多少可以支持这种发展的内容,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罢了。这一结果使得但丁的政治理论在实际政治领域中始终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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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来说,《神曲》中那些关于古人地位的古怪问题似乎是无关紧要的。我们当然不能仅仅因为他们不信基督教,就认为昔日伟大的古典哲学家们应该受到永远的诅咒,特别是“智慧大师”亚里士多德肯定是值得我们颂扬的;更何况,由于没有受洗,这些思想家当然就不能算基督教徒。于是但丁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作为非基督徒,古代哲学家们应该下地狱,我们也的确在地狱的章节中发现了他们,不过但丁在地狱中给他们留了一个特殊的角落——凶险环境中的一块天堂飞地。当时教条的约束力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让人觉得如何安置过去那些非基督教的伟大思想家都成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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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中世纪的生活存在着恐怖与迷信,但大体上还是有序的。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取决于其出身,并且要效忠于他的封建领主。政治体制有着恰当的划分,等级十分森严。马西哥利欧和奥卡姆批判了政治理论领域的这一传统。宗教势力曾经是压制人们的恐怖行径的主犯,但是,当人们一旦觉得宗教教义可有可无时,它的影响就开始减弱了。这不会是奥卡姆的意愿,但肯定是奥卡姆学说逐渐对改革派产生作用的结果。马丁·路德认为奥卡姆是经院派最重要的学者。不过但丁的著作没有预示些动荡和变革,他反对教皇并不是出于任何背叛正统的目的,而是认为教会干预了本应属于皇帝权限的事务。然而,在但丁的时代,一位日耳曼皇帝已经不可能在意大利维持其权威了,尽管那时的教廷势力已大为减弱。1309年,教廷移到了阿维农,从此,教皇实际上成了法兰西国王的一件工具,教皇与皇帝之间的斗争也由此成了法兰西与日耳曼的斗争,英格兰站在帝国一边。1308年,当卢森堡的亨利七世成为皇帝时,帝国看起来似乎有可能再次恢复元气,但丁也欣喜地把他当成了救世主。然而亨利的成功并不彻底,而且十分短暂。尽管他突然袭击了意大利,并于1312年在罗马加冕称王,但在征讨那不勒斯和佛罗伦萨时,却未能坚持到底。亨利于次年去世,1321年,但丁在流亡拉文纳时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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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地方同样如此:天堂就是一个拾级而上的金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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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各种通俗语言的兴起,教会在科学与哲学的智力活动中丧失了部分控制权。与此同时,世俗文学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起于意大利,并逐渐向北蔓延)。探索范围的扩大,加上某种程度的怀疑主义(源于信仰与理性之间的鸿沟),使得人们不再关注非现世的事物,而是学会了尽力改善(或者多少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所有这些趋向都始于14世纪上半叶。但丁未能预见到这些情况,他基本上还在缅怀弗里德里希二世的时代。从总体上看,中世纪世界是中央集权的,文艺复兴的种种新生力量试图摧毁中世纪社会牢固的结构。然而在我们这个时代,由于各种不同的原因,似乎还有可能再次出现统治世界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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