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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Ebd.,S.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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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C. A. Eschenmayer,Die Philosophie in ihrem Übergang zur Nichtphilosophie. Erlangen 1803. Reprint VDM Verlag Dr. Müller,Saarbrücken 2007. 以下引用这部著作时,一律简写为“Überg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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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不过按照我们已经提到的,谢林在之前的对话录《布鲁诺》里面实际上还是与费希特(其在对话录中的代言人为“琉善”)进行了一番论战。或许谢林通过这部著作发现,就论战而言,对话录确实不是一种很适合的表述方式,所以他才放弃继续写作对话录,而是撰写《哲学与宗教》这样的系统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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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多年之后,黑格尔也接过了谢林的这个看法,用来挖苦德国的启蒙主义者:“德国人是对所有民族都一视同仁的蜜蜂,是认为什么都好、不管什么货物都贩卖的老实旧货商。”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第2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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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根据神学家和哲学家雅各布·萨拉(Jakob Salat,1766—1851)在1805年的一个的报道,谢林《哲学与宗教》序言结尾处的那句“山羊,别碰!它烧着呢”深深地震撼了大家。在当时的谢林追随者圈子里,广泛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即“山羊”指的是谢林在维尔茨堡大学哲学系的一位同事,即自然哲学家瓦格纳(Johann Jakob Wagner,1775—1841)。事实上萨拉可能不知道,他本人也完全可以归入到这些“山羊”的行列,而他对于谢林的《哲学与宗教》的评价也确实证明了他的浅薄无知:“在谢林迄今的著作里,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柏拉图主义、诺斯替主义(或摩尼教)、神秘主义、宿命论、异教观点(或唯物主义)、教士道德如此粗暴地捆绑在一起。”Jakob Salat,Die Fortschritte des Lichts in Baiern:Briefe und andre Aufsätze:nebst Zugaben über eine idealistische Wolke,welche neuerlich dort aufgestiegen ist. München 1805. S. 219—220. 至于那位被指为“山羊”的瓦格纳,他在1805年初给歌德的一封信中写道:“……费希特的优越之处在于他宣称他的思辨不是‘科学’,而是‘知识学’,就此而言,当我读了谢林的最新著作(即《哲学与宗教》)之后,我不得不说,谢林已经在思辨之中沉沦了,而人们本来曾经指望他会清除这类思辨。”Vgl. Xavier Tilliette(hrsg.),Schelling im Spigel seiner Zeitgenossen. Band IV:Nachklänge. Mailand 1997. S.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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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详参《柏拉图的本原学说》第六章“柏拉图的‘哲学’理想”,第179—2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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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与宗教的永恒同盟:谢林《哲学与宗教》释义 《导论》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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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与宗教》的“导论”的开篇就是一种史诗性的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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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宗教远离民间信仰,像一团神圣的火苗那样,保存在神秘学里面,而哲学与它拥有同一座神庙。根据一些广为流传的古代传说,最早的那些哲学家就是神秘学的制定者,因此后来最杰出的一些哲学家,特别是柏拉图,喜欢从神秘学那里推导出自己的神圣学说(VI,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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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里面的关键词,除了“宗教”和“哲学”以外,还有“民间信仰”(Volksglaube)和“神秘学”(Mysterien)。首先,谢林在这里明确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即在最早的时候,宗教和哲学是一种同源共生的关系,它们拥有同一座神庙,保存在神秘学里面,是一种卓越的、隐秘的、常人不可触及的东西。神秘学不仅是宗教的源头,更是哲学的源头,因为神秘学的制定者不是别人,恰恰是“最早的那些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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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希腊哲学史的人都知道,毕达哥拉斯就是这些哲学家的卓越代表之一,他所教导的学说除了数学之外,也有很大部分内容与所谓的“神秘学”的内容相重叠。[1]这些与奥菲欧教(Orphik)关系密切的内容包括如下几个要点:1)灵魂不朽,且灵魂是人的根本存在;2)灵魂为着其前生的德行和罪恶接受奖励或惩罚;3)灵魂转世;4)严格的修行仪式(Einweihung)。这些学说在另一位哲学家恩培多克勒(据说他曾经参加过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内部讲授)那里也有重要的传承,并记载在他的《净化》(Katharmoi)这部著作里。[2]相应地,我们也不难理解,谢林为什么说柏拉图经常“从神秘学那里推导出自己的神圣学说”,因为柏拉图的哲学深受毕达哥拉斯的影响,这同样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尤其是他的《斐多》《蒂迈欧》等对话录更是透露出浓厚的毕达哥拉斯主义的色彩,其中关于“宇宙的创造”、“灵魂的命运”的学说明显就是早期的神秘学的内容的翻版和深化。按照谢林的这些观点,哲学并非像通常的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是起源于宗教,毋宁说,最初的哲学与宗教是同源共生的关系,而且由于它们的共同的源泉亦即神秘学是由哲学家制定的,我们甚至可以反过来说,其实是宗教起源于哲学。简言之,由于神秘学的制定者是最早的那些哲学家,因此神秘学既可以看作是哲学的早期形态,同时也可以看作是宗教的“纯洁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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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时间流逝,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宗教率先走下神坛,与民间信仰中的“杂质”同流合污,并且将神秘学的内容公开化,使之成为一种外在的、人人可以触及的东西。宗教堕落了,“背离了自己的原初本性”,但哲学不愿跟着它一起堕落。哲学为了保持自己的纯洁性,不得不与堕落了的宗教划清界限,仍然保持为一种神圣纯洁的“隐秘学说”(Esoter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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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哲学和宗教就此分家,分别处于“公开”和“隐秘”的层面,彼此相安无事,那也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情。但是,正如一个堕落了的人总是不甘承认自己的堕落,反而要想尽办法来证明自己的堕落的合理性,为自己的堕落继续披上神圣的外衣,同样,宗教虽然“在自身内失去了一切向着真理的源泉的自由飞跃”,但它自己并不承认这一点,反而要打压哲学,去抢夺那些曾经保存在神庙里的“共同财富”,据为己有,表明自己仍然是一种神圣而纯洁的东西。由于宗教掌握了群众,也就掌握了最强大的武器,因此作为一种强大的、在人们的现实生活中占据统治地位的“外在势力”,它的巧取豪夺必然会取得成功,但与此同时,由于宗教以强盗式的行径霸占的那些“神圣学说”失去了原生地的根基和土壤,也就成为无源之水,“不但失去了自己的意义”,而且“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本性”。也就是说,宗教的神圣和纯洁只是徒具虚名而已,那些“崇高学说”在宗教那里已经变得枯萎或扭曲。另一方面,哲学自家的财富既然逐渐被宗教洗劫一空,不再掌握“崇高学说”,那么它最终也被迫限定在一些“对于理性毫无价值的东西”上面,成为一种浅薄无聊的“学问”(VI,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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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这其实是一个“双输”的局面(其责任显然在于宗教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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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宗教由于沾染民间信仰的杂质而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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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堕落的宗教强占且独霸“神圣学说”或“崇高学说”,但这些学说已经失去其意义并歪曲其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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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哲学由于宗教的掠夺而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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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a)堕落的哲学浅薄且贫乏,仅仅研究一些对于理性毫无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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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叙述里,谢林并未明言“纯洁的宗教”“堕落的宗教”“纯洁的哲学”及“堕落的哲学”分别所指为何,也没有具体指出宗教和哲学分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堕落的。但一个熟悉思想史的人要在历史里找出一些特定的“堕落的宗教”和“堕落的哲学”,不是什么难事。自从公元529年基督教假借罗马皇帝查士丁尼(Jusitian)之手强行取缔雅典学园、对哲学家采取处死和驱逐的措施以来,哲学家为了自保,不得不担当基督教神学的“婢女”(Ancilla Theologiae),把自己的工作仅仅限定于逻辑思维的训练,要么对于各种概念术语进行繁琐无比的分析和扯淡,要么为基督教的荒诞教义进行论证,比如“一个针尖上究竟能够站几个天使”“圣母玛利亚之为‘处女’究竟是什么意思”等等。至于那些最高层次的亦即位于“理念”层次上的内容,那些真正的“崇高学说”,比如世界的本质和起源,比如上帝,比如上帝和世界及人的关系,比如人的伦理道德等等,这些俨然都是基督教的“专利”,不容得哲学有任何插手。简言之,整个“中世纪哲学”就是“堕落的哲学”的一个活生生的例证。另一方面,基督教虽然无疑可以划归“堕落的宗教”的范畴,但由于宗教的堕落是一件远远更早发生的事情,即是说基督教严格说来并非“堕落的宗教”的开端,所以我们还得从更早的源头来审视“堕落的宗教”的表现,以及它与“纯粹的宗教”及“纯粹的哲学”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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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哲学与宗教之间的这段“历史恩怨”,是谢林同时代的其他哲学家也很感兴趣的问题。比如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里面就指出:“哲学与宗教站在同一基础上,有一共同的对象:普遍的独立自存的理性……但宗教与哲学内容虽同,而形式却异……哲学通过思维意识的形式与它的对象相联系,而宗教便不采取这种形式。”[3]而在谈到哲学与宗教后来发生的冲突时,黑格尔是这样理解的:“哲学最初受了束缚并局限在希腊的异教信仰范围内。等到它自己站稳了脚跟,它乃起来反对民间信仰,并对它采取敌对态度,直到哲学把握住民间信仰的内在核心,并在其中认识到它自身为止。所以最早的古代希腊哲学家大都尊崇民间宗教,至少他们不反对它,或不去反省它。后来,自塞诺芬尼起始,即已猛烈地攻击民间幻想,于是就出现了许多号称为无神论者。一如民间信仰与抽象思想之彼此对立,相安无事,我们还看到稍后一点的许多有教养的希腊哲学家,它们的思辨活动与崇拜的仪式、虔敬地祈求神灵、献祭等尚一起共存着,而没有丝毫虚伪勉强之感……柏拉图剧烈攻击诗人和诗人所颂扬的神灵。等到后来,新柏拉图派才认识到为前期哲学所抛弃的民间神话中所包含的普遍内容,于是他们把这些神话改造、翻译成思想所能掌握的意义,于是神话被用来象征地表示他们哲学思想的形象化的语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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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格尔的以上言论里,哲学与宗教之所以发生争执,被算作是哲学的责任(尽管黑格尔认为哲学这样做是完全合理的)。相应地黑格尔也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即柏拉图没有理解诗人所宣扬的神话,相反是新柏拉图主义者才认识到神话中的合乎理性的成分,将其重新纳入到哲学之中。在这个问题上,黑格尔和谢林之所以有这样大的分歧,在我们看来是因为黑格尔所说的“宗教”是一个非常笼统的东西,其中“神话”和“神秘学”被混为一谈了——对于后面这个东西,黑格尔虽然也有所提及,但他并没有觉察到它和前者之间有什么根本区别。因此黑格尔只是一般地谈论“哲学和宗教”,而不是像谢林那样谈论哲学(以及纯洁的宗教)与堕落的宗教之间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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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个问题,我们得回到谢林开篇所说的“神秘学”,真正的宗教和真正的哲学的共同源头。[5]值得注意的是,谢林在这里并没有使用人们更为常用的“神话”(Mythos,Mythologie)这个概念。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区分!“神话”当然是宗教的一个形式,而且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形式,换言之,“神话”已经是一种宗教。既然如此,它与“神秘学”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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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简化论述起见,我们在这里把“神话”和“神秘学”主要限定在古希腊的范围。在通常的研究和理解中,“神话”和“神秘学”都被笼统地称作“希腊宗教”,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实际上是相当之大的,这从它们的词源就看得出来。“神话”(Mythologie)一词是由“传说”(mythos)和“叙述”(legein)构成的,原本意味着对于诸神和远古英雄的各种事迹的记载和转述,而这些东西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和耳熟能详的,因此是外传的、公开的(exotersich)。相反“神秘学”(Mysterien)一词则是起源于“封闭的秘密”(mystherion),原本是指一种只有少数精英才有资格参与进来的祭拜仪式,因而在本质上是一种内传的、隐秘的东西(esoterisch)。在后面这个概念的基础上,进而发展出了我们现在称之为“神秘主义”(Mystik,Mystizismus)的精神形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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