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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您现在就明白了，借助于欧洲美学来规定“粹”，按您的说法就是以形而上学的方式来规定“粹”，这对九鬼来说是多么巨大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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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更巨大的曾是一种担忧，而且现在也还是我的担忧，就是通过这种做法，东亚艺术的真正本质被掩盖起来了，而且被贩卖到一个与它格格不入的领域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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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我也很有您这样的担忧。因为“色”虽然表示色彩，但它的根本意思不止于任何方式的可由感官感知的东西。“空”尽管是对“空虚”和“敞开”的命名，但它所意指的完全不同于纯粹超感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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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我难以领会您的启发，您的启发增加了我的不安。在我，比上面我说过的那种担忧还要巨大的是一种期望，希望我们这一次从对九鬼伯爵的纪念而来的对话能够获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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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您认为它能把我们带到未曾道说的东西的近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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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那才可能赋予我们一份思想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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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您为何说“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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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为现在我更清楚地看到了那种危险，即我们的对话的语言不断地破坏着我们对所讨论的事情的道说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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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因为这种语言本身植根于那种感性与超感性之间的形而上学区分之中；支撑着这种语言的结构的基本要素就是二分的，一方面是声音和文字，另一方面是含义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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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至少在欧洲的表象活动的视界内是这样。您们那儿的情形是否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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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不然。但我已经指出，那种想乞灵于欧洲的表象方式及其概念的诱惑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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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这种诱惑为一种进程所强化。我想把这种进程称为地球和人类的完全欧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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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许多人在这个进程中看到了理性的凯旋。但理性这东西在十八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中不是被奉为女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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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确实如此。人们在对这个神祇的偶像化中也委实走得太远了，结果，人们竟然能诋毁所有把理性之要求当作一种并非原始的要求来加以拒绝的思想，还干脆把所有这些思想斥之为非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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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人们认为，您们欧洲理性的不可动摇的统治地位由那种合理性的成果证实了，而技术的进步时时刻刻都在把这种合理性的成果带到我们眼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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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这种蒙蔽日益增长，结果人们也不再能看到，人类和地球的欧洲化如何在源泉那里消耗着一切本质性的东西。看来这些源泉就要枯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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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关于您这个想法有一个贴切的例子，就是那部举世闻名的电影《罗生门》。〔8〕也许您看过这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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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有幸看过；遗憾的是只看了一遍。我以为在这部电影中体验到了日本世界的魅力，这是一种诱人的神秘魅力。所以我搞不懂，您何以恰恰要举这部电影为例，来说明那种消耗一切的欧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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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我们日本人觉得这部电影的描写往往太现实主义了，譬如在格斗场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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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但不也有一些柔和的手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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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这种不显眼的手势是丰富的，对欧洲观众来说几乎是不可察觉的，它贯穿在这部影片中。我想起一只停留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手，在这只手中聚集着一种接触，这种接触远不是什么摸弄，甚至也不能再叫它手势了，不是我从中理解您的语言用法这个意义上的手势。因为这只手充满、包含着一种从远处而来又往远处而去召唤着的呼声，这是由于它已经从寂静中传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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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但鉴于这种不同于我们的手势，我甚至益发搞不懂您何以能够把这部影片举为欧洲化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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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这确实不可理解，因为我的表达还不够充分。但要作一种充分的表达，我恰恰又需要您们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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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而在这一点上您不是看到危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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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也许这个危险在某些瞬间是可以排除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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