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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00 这三个演讲意在把我们带到一种可能性面前,让我们在语言上取得一种经验。经验某个东西意味着:在途中、在一条道路上去获得某个东西。从某个东西上取得一种经验意谓:某个东西——我们为了获得它而正在通向它的途中——关涉于我们本身、与我们照面、要求我们,因为它把我们转变而达乎其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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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02 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种经验、一种在途中(Unterwegs-sein),所以今天,在由第一次演讲到第三次演讲的过渡一讲中,让我们来思考一下道路。但为此就需要有一个开场白,因为在座诸位大多是专注于科学性思维的。科学识得获得知识的道路,并冠之以方法的称号。尤其是在现当代科学中,方法并不是一种为科学服务的单纯工具;而毋宁说,方法倒是使科学为它服务。尼采首先认识到此种情形及其全部意蕴,并且在下述笔记中加以阐发。这些笔记见于尼采的遗作,后以《强力意志》第466条和第469条公诸于世。第一条说:“我们十九世纪的标志并不是科学的胜利,而是科学的方法对于科学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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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04 另一条开头写道:“最有价值的洞见最迟被发现:而最有价值的洞见乃是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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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06 连尼采本人也是最迟才发现这一关于方法与科学之关系的洞见的;也就是在他清醒生活的最后一年里,1888年在杜灵,才获得了这一洞见。〔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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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08 在科学中,论题是由方法来摆弄、提出的;不但如此,科学的论题也被设置入方法中,并且始终是服从于方法的。那种在今天肆虐着不知何去何从的科学的疯狂奔跑,乃来自方法及其可能性的推动,这种推动不断加强,愈来愈委身于技术了。方法拥有知识的一切暴力。论题乃是方法的组成部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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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10 而在思想中,情形就大相径庭于科学表象了。在思想中既没有方法也没有论题,而倒是有地带——之所以叫它地带,是因为它为那种为思想而给出的要思想的东西提供地带,〔20〕也即把后者开放出来。思想行进在地带之道路上,从而栖留于地带中。这里,道路乃地带的一部分而归属于地带。从科学的表象而来,这种情形不但很难看出,而且根本就是不可能看出来的。所以,如果说我们在下文中要沉思有关语言的运思经验的道路,那么,我们绝不是做任何方法论上的考虑。我们已然行进在地带中,在与我们相关涉的领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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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12 我们说话,并且从语言而来说话。我们所说的语言始终已经在我们之先了。我们只是一味地跟随语言而说。从而,我们不断地滞后于那个必定先行超过和占领我们的东西,才能对它有所说。据此看来,说语言的我们就总是被纠缠到一种永远不充分的说话(Sprechen)中了。这种纠缠把我们与将要向思想公布自身的事情隔绝开来。然而,一旦我们留心思想道路的特性,也即细细察看我们在作为思想之栖所的地带中的情况,则思想所不能对之掉以轻心的那种纠缠就分崩离析了。这个地带处处向着那种与诗的近邻关系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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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14 对思想道路的沉思必须思考这种近邻关系。从表面上来看,我们的第一个演讲讨论了三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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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16 首先,它提到有关语言的诗意经验。我们的提示限于对格奥尔格的《词语》一诗作了一些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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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18 其次,它把我们在这里必得对之有所期备的那种经验刻画为一种运思的经验。当思想找到它通向其本真目标的道路之际,思想便专心于倾听一种允诺,而这种允诺向我们道说那为思想而给出的要思的东西。〔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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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20 任何对思想之实事的探问,任何对思想之实事的本质的追问,都已经由那个将要进入问题之中的东西的允诺来承荷了。因此,现在所必需的思想的本真姿态是对允诺的倾听,而不是追问。但因为这样一种听是对有所应答的词语的听,所以,对有待思的东西的允诺的倾听总是展开为一种对回答(Antwort)的追问。我们在此把思想刻画为一种倾听,这不免令人诧异,也没有满足这里所需要的明晰性。然而,倾听的特性在于,它是从那个由允诺赋之以预示的东西那里获得它的规定性和明晰性的。而有一点已经是显而易见的:这里所说的倾听趋向作为道说的允诺(die Zusage als die Sage),语言之本质与这种作为道说的允诺有着血脉之缘。如果我们能成功地洞察到一种有关语言的运思经验的可能性,那么这就能够澄清,在何种意义上思想乃是一种对允诺的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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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22 最后,第一个演讲还包含着第三点,就是演讲标题的改变。这种改变首先是通过添加问号来消除标题的狂妄和陈腐。所添加的问号把语言和本质都置于问题之中,并且把标题改变为一个问句了:语言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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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24 于是,我们的尝试的要旨就是对一种有关语言的运思经验的期备。但由于思想首先是一种倾听,是一种让自行道说(Sichsagenlassen),而不是追问,所以,我们就必须——如若至关重要的是一种有关语言的运思经验的话——重新删去问号,但也不再能够简单地回到标题的通常形式那里去了。如果我们要沉思语言之本质,语言必须首先允诺给我们,甚至已经允诺给我们了。语言必须以自己的方式向我们允诺其本身,亦即允诺其本质。语言作为这种允诺而成其本质。我们始终已经倾听着这种允诺,但我们没有思这种允诺。倘若我们不是处处倾听着语言的允诺,那么,我们或许就不能使用语言的任何词语。语言作为这种允诺成其本质。语言之本质显示为诺言,〔22〕即显示为语言之本质的语言。但我们既不能真正听到这一原始消息,也不能“读”到这一原始消息。这一原始消息就是:语言的本质:本质的语言。〔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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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26 我们刚刚道出的乃一种苛求。倘若它只不过是一个断言,我们便可以着手来证明它的正确性或者谬误性。这倒是比容忍那种苛求或者苟同于那种苛求要轻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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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28 语言的本质:本质的语言。要求我们运思地去经验这句话的那种苛求,看起来似乎是从向我们提出此种苛求的演讲那里来的。但实际上,这种苛求另有来历。对标题的改变就是使标题消失。其结果不是一篇有着不同的标题的研究语言的论文。结果乃是进入一个地带之中的最初步伐的尝试;这个地带为我们备好了一种有关语言的运思经验的可能性。在这个地带中,思遇见它与诗的近邻关系。我们听到了一种有关词语的诗意经验。这种经验集中表达在这首诗的最后一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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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30 我于是哀伤地学会了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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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32 词语破碎处,无物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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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34 通过对前面三节一组的两个诗段所作的扼要解说,我们已经试着来考察这种经验的诗意道路。那只不过是对诗人的道路的远远一瞥而已——我们并不以为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道路。因为在这首诗以及与之相关的其他诗歌中,格奥尔格的诗意道说乃是一种行进;而此种行进就等于是一种离去,这是由于这位诗人从前曾经像一位立法者和宣言者那样说话。所以,《词语》这首诗也收在格奥尔格出版的最后一本诗集的最后一部分中。这就是1928年公诸于世的诗集《新王国》。其中的最后一部分立题为“歌”。歌是被吟唱的,但不是事后被吟唱的,而毋宁说,在吟唱中歌才开始成其为歌。歌之诗人乃是歌者。诗就是歌唱(Gesang)。荷尔德林以古人为楷模,喜欢用“歌唱”这个名称来称呼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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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36 在新近发现的颂歌《和平庆典》第八节开头,荷尔德林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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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38 从清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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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40 自从我们是一种对话,而且彼此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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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42 人已体验许多;而(我们)即是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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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44 “彼此倾听”者——这一方与另一方——乃是人类与诸神。歌唱是诸神之到达的庆典——在诸神之到达中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了。歌唱并不是对话的对立面,而倒是与对话有最亲密的血脉关系的;因为歌唱也是语言。在前面第七节诗中,荷尔德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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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46 命运的法则就是:一切都自行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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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2148 即便寂静返归,也有一种语言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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