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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关语言的诗意经验所道说的东西中蕴含着这样一种关系,即本身并不“存在”的“存在”(ist)与同样也不是什么存在者的词语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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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存在”(ist)还是“词语”,都没有获得物之本质,即存在;此外,“存在”(ist)与词语——其使命就是每每给出一个“存在”——的关系也没有获得存在。但即便如此,无论是“存在”,还是词语及其道说,都还不能被逐到纯粹虚无的空洞中去。那么,当我们的思想追踪那种有关词语的诗意经验时,这种诗意经验显示出什么呢?它指示出那种值得思的事情,后者自古以来就是思想所指望的东西——尽管是以某种隐蔽的方式。这种诗意经验显示出有(es gibt)而不“存在”(ist)的东西。词语也是一个有的东西——或许不光也是有的东西,而是先于一切地是有的东西,甚至是这样:在词语中,在词语之本质中,给出者遮蔽着自身。按照实情来思索,我们对于词语绝不能说:它存在(es ist);而是要说:它给出(es gibt)——这不是在“它”给出词语的意义上来说的,而是在词语给出自身这一意义上来说的。词语即是给出者。给出什么呢?根据诗意经验和思想的最古老传统来看,词语给出:存在。于是,我们在运思之际必须在那个“它给出”中寻找词语,寻找那个作为给出者而本身绝不是被给出者的词语。〔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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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有”(es gibt)这个短语有各种用法,例如我们说,“在朝阳的山坡上有草莓”。“有”在法文中叫il y a。上句的意思就是说,在朝阳的山坡上有草莓;〔27〕我们能够找到在那里生长的草莓。但我们眼下的沉思对“有”这个短语作了不同的使用。我们并不是说:有词语;而是说:它,即词语,给出……。〔28〕于是,有关这个“它”(es)——许多人有理由对之大感畏惧——的整个幽灵便逃之夭夭了。可是值得思的事情保持着,它实际上才刚刚显露出来。我们用“它,即词语,给出”这个短语来命名这一简单的、不可把捉的实情;这一实情揭示自身为真正值得思的事情,而对此事情的规定还普遍地缺乏尺度。也许诗人知道这种尺度。但诗人的作诗(Dichten)学会了弃绝,却又没有经由弃绝而丢失什么。不过,这当儿宝石却逸离了诗人。确实如此。但宝石之逸离也就是词语之被隐瞒。隐瞒乃是扣留。在此恰恰显现出词语所特有的支配作用是多么令人惊奇。宝石绝没有化为乌有。词语并没有沦于完全无能于道说的地步。诗人没有否弃词语。而宝石确实退隐于神秘的令人惊奇的奇异之中了。因此,正如《歌》的开篇的题词所说的,即使到现在,这位诗人也还要思忖,甚至比以往思忖更多;他也还要适应一种道说,全然不同于以往。这位诗人在唱歌。诗人唱的第一首歌是无标题的,唱的无非是他所预感到的词语的神秘——词语在隐瞒中把它被扣留起来的本质带到了近处。这首歌吟唱了词语的神秘,它令人惊奇地——也即以诗意的追问方式——在三行一节的三节诗中吟唱了词语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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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种大胆轻松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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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游在祖母的童话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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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独特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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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奏者银铃般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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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何种唤醒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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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入道说的沉睡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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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种隐秘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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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漫在灵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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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刚刚消逝的忧郁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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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诗句开头的词语外,格奥尔格往往把所有的词语都小写。〔29〕引人注目的是,在上面这首诗中却出现了一个惟一的大写词语。这个大写的词语就是位于中间一节末尾的“道说”(Sage)一词。诗人本可以给这首诗加上一个标题,即“道说”。但诗人没有这样做。这首诗吟唱词语所具有的遥遥未至的支配作用的神秘切近。诗以不同的方式道说完全不同的东西;而从中被道说的同一东西,就是我们前面所思的“存在”(ist)与非物的词语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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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思的近邻关系的情形又如何呢?我们在两种完全不同的道说方式之间感到束手无策。在诗人的歌中,词语好像是神秘的奇迹。而我们对“存在”与非物的词语之间的关系所作的运思直面于某种值得思的事情,后者的面貌浑然失落于不确定之中。在歌中,是出现在一种完成了的吟唱着的道说中的奇迹;在我们的运思中,则是出现在一种几乎不可确定的、又绝非吟唱的道说中的值得思的事情。这如何可能是那种使诗与思得以在切近中居住的近邻关系呢?看来,诗与思两者倒是尽其可能地背道而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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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却要细心领会这样一个猜断,即诗与思的近邻关系在其道说的这一最广大的分离中遮蔽着自身。这种分离乃是诗与思真正的相互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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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摈弃以下看法,即认为诗与思的近邻关系无非是对道说的两种方式作一个绕舌的、模糊的混合,在那里一方向另一方索取不可靠的借贷。到处都会有此种假象。但实际上,诗与思从它们的本质而来就由一种微妙而清晰的差异保持着分离,各各保持在它们本己的暗冥之中:那是两条平行线,希腊文叫即平行地、相对地、以各自方式超出自身。如果分离意味着切割为无关联的东西,那么,诗与思就并不分离。平行线交汇于无限。在那里平行线交汇于一个并非由平行线本身所作出的断面上。通过这个断面,平行线才被切入也即被绘入它们相邻的本质之剖面图中。这样描绘出来的图画就是图样。〔30〕此图样把诗与思带入相互切近之中而绘制出来。诗与思的近邻关系并不是那样一个过程的结果,即并不是由于诗与思首先——人们不知道从何而来——相互吸引到切近之中并由此来确立这种切近。把诗与思带到近处的那个切近本身就是大道(Ereignis),由之而来,诗与思被指引而入于它们的本质之本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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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诗与思的切近是这样一种道说,那么,我们的思便得以进入一种猜度:大道(Ereignis)乃作为那种道说(Sage)而运作,而在此种道说中语言向我们允诺它的本质。语言之允诺(Zusage)并非漫无边际,空空如也。这种允诺已经切中其目标。它切中的目标除了人之外还能是谁呢?因为人之为人,只是由于人接受语言之允诺,只是由于人为语言所用〔31〕而去说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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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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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演讲都为了一种尝试,意在把我们带向一种可能性,让我们在语言上取得一种经验。第一个演讲倾听了一种有关词语的诗意经验。它在运思中追踪这种诗意经验。如此这般运思之际,它已经逗留在诗与思之近邻关系的范围中了。它在这种近邻关系中来回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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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演讲思索这种运动的道路。现代人的观念完全是受科学技术的计算冲压而成形的。在这种现代观念看来,知识的对象乃是方法的组成部分。方法则服从那种对一条道路的极端败坏和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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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对于审慎的运思而言,道路乃属于我们称之为地带的那个东西。约略说来,地带作为地带化的东西乃是有所开放的澄明,〔32〕在其中被照明者与自行遮蔽者同时进入敞开的自由之中。地带之开放和庇护是那种开辟道路的运动,〔33〕这种开辟道路的运动产生出那些归属于地带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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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充分地来思考,道路就是让我们通达的东西,而且,它让我们通向那个由于与我们相关(be-langen)而伸向我们的东西。我们当然可以仅仅在通常意义上理解这里的动词belangen,它的意思就是控告、审问。但我们也可以在深层的意义上来思这个Be-langen,其意即相关(be-langen)、传唤(be-rufen)、照拂(be-hüten)、保存(be-halten)等。而Be-lang〔34〕就是:在伸向我们的本质之际要求它并且因此让它进入它归属之处的那个东西。道路让我们进入与我们相关或传唤我们的东西。在这里,表面看来,当我们在如此这般思索Be-langen之际,似乎我们是任意地操纵了语言。如果我们用人们通常的理解来衡量我们现在所列述的Be-langen的意义,那么,我们确实可以从中见出一种任意。然而,沉思的语言用法不能受制于人所共有的、通常的意义理解;而毋宁说,它必须受语言为我们备下的隐蔽财富所引导,以便这些财富为语言之道说而关涉或传唤我们。地带作为地带首先产生道路。地带开辟道路。我们是在下述意义上倾听一词的,即:首先产生和创建道路。通常我们理解的“运动”的意思是:施予作用而使某物变换位置,使某物增加或减少,总之是使某物发生变化。而却意味着:给地带配备道路。〔35〕按照施瓦本—阿伦玛尼地区方言的古代用法,可以表示:开辟一条道路,例如,在白雪皑皑的原野上开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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