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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提供道路”的“开辟道路”和作为“让通达”(das Gelangenlassen)的“道路”(Weg),与动词“衡量”(wiegen)、“冒险”(wagen)和“波动”(wogen)有着相同的源流。也许“道路”一词是语言的原始词语,它向沉思的人允诺自身。老子的诗意运思的引导词语叫做“道”(Tao),“根本上”就意味着道路。但由于人们太容易仅仅从表面上把道路设想为连接两个位置的路段,所以,人们就仓促地认为我们的“道路”一词是不适合于命名“道”所道说的东西的。因此,人们把“道”翻译为理性、精神、理由、意义、逻各斯等。〔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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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道”或许就是为一切开辟道路的道路,由之而来,我们才能去思理性、精神、意义、逻各斯等根本上也即凭它们的本质所要道说的东西。也许在“道路”、“道”这个词中隐藏着运思之道说的一切神秘的神秘,〔37〕如果我们让这一名称回复到它的未被说出状态之中而且能够这样做的话。也许方法在今天的统治地位的谜一般的力量也还是、并且恰恰是来自这样一个事实,即:方法尽管有其效力,但其实只不过是一条巨大的暗河的分流,是为一切开辟道路、为一切绘制轨道的那条道路的分流。一切皆道路。〔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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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演讲正在通向诗与思之近邻关系范围内的途中,要去展望一种在语言上取得经验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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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们猜度说,我们所谓的近邻关系是这样一个处所,它许可我们去经验语言的情形。许可和允许我们做某事,也就是给我们一种可能性,一个使……有可能的东西。如此理解的可能性,一种使……有可能的东西,其意不同于单纯的机会,并且多于单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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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演讲意在特别地把我们带向一种可能性,也就是使我们能够在语言上取得一种经验。为此不光需要我们保持在我们已经踏上的在诗与思之近邻关系范围内的道路上。我们必须在这种近邻关系中四下环顾,看看它是否以及如何显示出某种改变我们与语言的关系的东西。但是,就那条把我们带入使有可能者之中的道路而言,我们已经说过,它仅只把我们引向我们已经在的地方。这里的“仅只”并不表示某种限制,而是指示着这条道路的纯粹质朴性。道路让我们通达与我们相关的东西那里,我们已经逗留于这个与我们相关的东西的范围中了。于是人们会问:为什么还有一条通向那里的道路呢?答曰:因为我们在我们已经在的地方,而这一番在的方式很特别——我们同时也不在那里,原因就在于我们本身还没有适当地获得那与我们的本质相关的东西。让我们通达我们已经在的地方的那条道路需要一种远远领先的护送,这是不同于任何其他道路的。这种护送包含于我们在第一个演讲快结束时匆匆指出的那个引导词中。我们还没有解说这个引导词的路标作用。我们也根本作不了这种解说。因为第二个演讲想必已经首先特别地向我们指出了一个地带,这个地带包含着那条由先行召唤着的引导词来护送的道路。这个地带显示在诗与思的近邻关系中。近邻关系意味着:居于切近中。诗与思乃是道说的方式。而那个把诗与思共同带入近邻关系中的切近我们称之为道说(Sage)。我们猜度,语言之本质就在道说中。道说(sagen),在古代斯堪的纳维亚语中叫sagan,意思就是显示(zeigen),即:让显现(erscheinen lassen),既澄明着又遮蔽着之际开放亦即端呈出我们所谓的世界。澄明着和掩蔽着之际把世界端呈出来,这乃是道说的本质存在。那个有关在诗与思之近邻关系范围内的道路的引导词包含着一种指示,我们要听从这种指示而通达诗与思的近邻关系由之得到规定的那个切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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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引导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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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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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质的语言。〔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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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引导词给出关于语言本质(Sprachwesen)的原始消息。现在,我们要尝试更为清晰地倾听这一原始消息,使之变得更具有暗示作用,从而为我们暗示出那条道路,那条让我们通达那个已经与我们相关的东西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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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本质:本质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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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短语被一个冒号分开,一个短语是另一个短语的颠倒。如果整个句子是一个引导词,那么这个冒号必定指示出,冒号前的内容是在冒号后的内容中公开出来的。在整个引导词中发生着一种开启和暗示,这种开启和暗示指向我们根据第一个短语而没有在第二个短语中猜度到的东西;因为第二个短语绝不仅仅是对第一个短语的单纯词序上的变换。如果是这样,那么,不但冒号两边的词语“本质”和“语言”说的不是相同的东西,而且短语的形式也是各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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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在语法观念(也即逻辑和形而上学观念)视界内的解说可以使我们稍稍接近事情本身,尽管这种解说绝不能达到那个引导词所命名的事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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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冒号前的短语“语言的本质”中,语言是主词,其存在有待规定。自柏拉图以来,某物之所是,即什么存在(Wassein),就包含着人们通常称之为“本质”(Wesen)即某物的essentia[本质]的那个东西。如此这般被理解的本质,在人们后来所谓的概念或观念中得到了界定;借助于概念或观念,我们便获得和把捉到某物是什么。大体看来,冒号之前的这个短语意思就是说:一旦我们进入可以说由冒号开启出来的东西之中,我们便把握了语言是什么。而冒号开启出来的即是本质的语言。在“本质的语言”这个短语中,“本质”充当着为语言所具有的主词作用。但“本质”一词现在不再意指某物是什么了。我们把“本质”解作一个动词,如同“在场着”和“不在场着”的“本质现身”。〔40〕动词“本质现身”(wesen)意谓“持续”“逗留”(weilen)。但“它本质现身”〔41〕这个短语的意思要多于单纯的“它持续和延续”。“它本质现身”意味着:它在场,在持续之际关涉我们,并且为我们开辟道路。这样来看,本质所命名的就是持续者,就是在一切事物中关涉我们的东西,因为它为一切开辟道路。因此,引导词中的第二个短语“本质的语言”就表示:语言归属于这一本质现身者,是那个为一切开辟道路的东西所特有的,因为后者乃是一切事物的最本己特性。为一切开辟道路者通过说话来开辟道路。〔42〕不过,依然模糊不清的事情是,我们应如何去思这个本质现身者;尤为模糊不清的事情是,这个本质现身者如何说话;最为模糊不清的事情是:什么叫说话(sprechen)。这乃是我们关于语言之本质的沉思的关键所在。但我们的沉思已经行进在一条特定的道路中了,也即说,已经行进在诗与思之近邻关系中了。在这条道路上,上面的引导词给我们一个暗示,但没有给出答案。但这个暗示能向何方暗示?它仅仅暗示出规定着诗与思之近邻关系的那个东西。近邻,亦即在切近中居住,是从切近处获得其规定性的。然而,诗与思乃是道说的方式,而且是道说的突出方式。如果道说的这两种方式由于它们的切近而应该是相邻的,那么,切近本身必定以道说的方式运作。这样,切近与道说或许就是同一者。要求思想去思这样一回事情,未免是一种恶劣的苛求。其恶劣之处不可缓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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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我们终于能够成功地达到上面这个引导词所暗示的地方,我们也就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即:有可能从我们所熟悉的语言那里取得一种经验了。所以,事关宏旨的是,我们要遵循前面所说明的引导词给我们的暗示的指引。我们现在可以把这个引导词改写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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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语言而关涉于我们的东西是从作为为一切开辟道路者的道说那里获得其规定性的。一个暗示离开一方而向另一方来进行暗示。这个引导词离开关于语言的通行观念而向作为道说的语言的经验来进行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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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示以多种方式进行暗示。一个暗示能够如此简单而又完满地把它所暗示的东西暗示出来,以至于我们可以毫不含糊地纵身于其中。但一个暗示也可能这样来暗示,即:它首先并且久久地把我们引向可疑的东西,它离开那里来暗示,反而仅仅让它所暗示的东西被猜度为值得思的东西——对这个值得思的东西来说还缺乏适恰的思考方式。我们的引导词所给出的暗示就是这种暗示。因为语言之本质是通过如此多样的规定性而为我们所熟悉的,以至于我们很难摆脱这些规定性的纠缠。而另一方面,这种摆脱容不得任何暴力,因为传统始终是富于真理的。因此之故,我们理当首先对我们通常的语言观念有所思索;即便只作一种粗略的思索,但终究也是对两种道说方式即诗与思的近邻关系所暗示出来的那个东西的先行洞察了,亦即对作为切近的道说Sage)的先行洞察了。如若我们径直把语言当作某个在场之物来加以表象,那么,语言就表现为说话活动,语言器官即嘴、唇、舌的活动。在说话活动中,语言显示自身为一个在人那里出现的现象。长期以来,语言就是由此而来被经验、表象和规定的;西方语言给予自身的那些名称——lingua, langue, language等〔43〕——就证实了这一点。语言是舌头。谈论圣灵降临奇迹的《使徒行传》第二章的第3—4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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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丁文《圣经》的译文如下:Et apparuerunt illis dispertitae linguae tamquam ignis…et coeperunt loqui variis linguis。路德的译文如下:“又有舌头向他们显现出来,分开来,犹如火焰……他们就开始用别的舌头传道”。但这里并没有把他们的说话当作单纯的舌之能力,而是认为这种说话充满着即神圣的气息。在这里所指出的圣经语言观之前,希腊人早就对语言本质作了描绘,这种描绘在亚里士多德那里获得了决定性的表述。[逻各斯],即陈述,是根据有声的说话现象而得到表象的。亚里士多德有一篇文章,后来被冠以[论解释]之名,即de interpretatione,《解释篇》;在这篇文章开头,亚里士多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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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的表达(声音)是心灵的体验的符号,而文字则是声音的符号。而且,正如文字在所有的人那里并不相同,说话的声音对所有人来说也是不同的。但它们(声音和文字)首先是符号,这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心灵的相同体验,而且,与这些体验相应的表现的内容,对一切人来说也是相同的。〔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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