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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的天空才向我们的眼睛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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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照我在这三个演讲中所作的尝试,亲身去沉思荷尔德林的这些诗句,以便最终能够洞察到语言之本质如何作为道说,作为那个为一切开辟道路的东西公布自身——凡此种种,必须由在座诸位自己去完成了。只有一个词语,即这位诗人关于词语所说的一个词语,是我们不可忽视的;在此我们必须适当地去倾听这一个词语赖以说话的那些诗句的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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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诗句见于哀歌《面包和美酒》第五节的结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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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这样;假如财富就在当前,如同一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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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用礼物照料着他,他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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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首先必得承受;但现在他命名他的无上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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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为此就必然生成词语,犹如花朵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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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深思这些诗句,我们大有必要思索一下荷尔德林本人在这段诗的另一个稿本中所写的诗句——尽管那是要求我们作一种更为深入沉思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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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种到达的词语却长久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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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是白色的(明亮的)。天国诸神的奴仆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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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精通大地,他们迈向深渊的步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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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年轻的人性,但在深处却已然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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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看《全集》,海林格拉特编,第四卷第2册,附录,第3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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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词语在地带中显现,这个地带决定大地和天空成其为世界地带(Weltgegenden),因为它使大地和天空,深处的涌动和高远的力量相互遭遇。又是:“词语,犹如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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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我们想把荷尔德林在“词语,犹如花朵”这个短语中所作的命名当作一个比喻,那么,我们就依然置身于形而上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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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弗里德·伯恩在其异乎寻常的演讲《抒情诗问题》(1951年,第16页)中说:“这个‘犹如’始终是幻景中的一道裂痕,它引证、比较,但不是一个原初的设定……”,它是“语言张力的松懈,是创造性转换的削弱”。伯恩这一解释固然普遍地适合于大大小小的诗人们,但它并不适合于荷尔德林的道说。伯恩也还只是把荷尔德林的诗——尽管站在他的立场上是正确的——看作一种“植物标本”,一种对枯死植物的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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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犹如花朵”——这不是什么“幻景中的一道裂痕”,而是唤醒最开阔的眼光;这里并没有“引证”什么,而是把词语隐藏到它的本质渊源之中。这里并不缺乏“原初的设定”,因为这是词语从其开端而来的产生;这里并非“创造性转换的削弱”,而倒是有一种能听之纯一性的柔和力量。人造卫星是“一种创造性转换”,但它不是诗歌。伯恩以自己的方式认识到他本身的归属。他承受了这一认识。这使得他的诗作有了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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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词语称为口之花朵或口之花,那么,我们就倾听到语言之音的大地一般的涌现。从何处涌现出来?从道说中,从那种在其中发生着让世界显现这样一回事情的道说中。音(das Lauten)从鸣响中发出,从那种召唤着的聚集中发出,这种对敞开者敞开的聚集让世界在物那里显现出来。这样,声音的发声者就不再单单被归为肉体器官方面的事情了。这就摆脱了对纯粹语言材料作生理学—物理学的说明的视界。语言的发声者,语言的大地因素(Erdige),被扣留在调音之中,后者使世界构造的诸地带一齐游戏而相互协调。〔47〕这样一种对说话(Sprechen)的发声者及其出自道说(Sagen)的渊源的揭示初听起来必然是模糊不清的,是令人诧异的。但它指向简单质朴的事情。一旦我们重新去留心我们如何无处不在通向各种道说方式之近邻关系的途中,我们就能洞察这些简单的事情。作为道说方式,诗与思本身一向是别具一格的。诗与思的近邻关系绝不是两者从何分得的,仿佛两者在它们的近邻关系之外也能够自为地成其所是似的。因此,我们必须在它们的近邻关系之中,并且根据这种近邻关系,亦即从规定着近邻关系本身的东西而来,去经验诗与思。可以说,近邻关系并不首先产生出切近,倒是切近居有着近邻关系。然则什么叫切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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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我们试图沉思这个切近,我们就已经横下心来,要走上一条漫长的思想道路了。我们眼下所能做到的只是几步而已。这几步不是向前推进,而是返回,回到我们已经在的地方。这几步并不构成一个由此及彼的相继的序列——那顶多是一个表面的假象。而毋宁说,这几步顺应一种向同一者(das Selbe)的聚集,并且转回到这个同一者中。看起来像是一条节外生枝的弯路,实际上是一种进入,即进入那种规定着近邻关系的本真的开辟道路之中。这就是切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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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指出切近,那就有遥远显露出来。作为对象之距离的不同大小,切近和遥远处于某种对立之中。通过计算间距的长短,我们便测定出距离的大小。在此被测定的间距的尺度始终取自一种延展;根据这种延展,沿着这种延展,间距大小的测定数值被计算出来。通过把某物从另一物旁边拉过去,从而按照另一物来测量某物,这在希腊语中叫我们根据那些延展,沿着那些延展,来测量作为距离的切近和遥远;这些延展就是“现在”(Jetzt)的前后相继,亦即时间,以及各个位置的上下左右前后的相互并存,亦即空间。对于计算性表象思维来说,时间和空间表现为用于测量作为距离状态的切近和遥远的参数。但时间和空间不仅仅充当参数;在这一参数特性中,它们的本质即刻被耗尽了。这一参数特性的胚胎形式很早就呈现在西方思想中了;继之在现代进程中,这种特性通过西方思想而被固定为决定性的观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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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最新的理论,亦即时空测量的最新方法,如相对论、量子理论和核物理学等,也丝毫没有改变时间和空间的参数特性。这些理论也不可能引起这样一种改变。倘若它们能引起这种改变,那么,现代科学的整个结构就一定会分崩离析。今天还谈不上出现这种情形的可能性。一切都与此背道而驰,特别是那种对物理世界的数学理论公式的追逐,表明还不会出现上述情形。可是,推动这种追逐的动力并不就来自研究者的个人热情。研究者的本性本身是现代思想面临的挑战所驱迫的产物。所谓“物理学与责任”——这个提法当然是好的,对今日之困境来说是重要的。但它始终是一本复式簿记,之后隐藏着一个缺口;无论是科学还是伦理都不能弥合这个缺口——如果它毕竟可弥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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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切与语言的本质又有何干系呢?我们今天对此不能一一予以思量了。当然,眼下我们已经可以猜度少许——着眼于那种把切近和遥远当作时间和空间参数中的间距测量的确定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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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使我们心神不宁的是什么?就是这样一回事情:我们以上述方式不能经验到那种包含着近邻关系的切近。倘若我们可以对切近和近邻状态作参量式的表象,那么,一秒和一毫米的百万分之一这般大小的距离就必定会是一种近邻关系的最近的切近了,比较而言,一米和一分钟的距离就是最大的遥远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坚持认为,任何一种近邻关系都包含着某种时空上的相互关联。两座孤立的农家院落——只要还有此种院落——遥遥相隔,人们由此及彼需要在田野上步行一小时之久,却可能是最美好的近邻;相反,城里的两户人家,兴许在同一条街上相对而立,甚至毗连在一起,却可能根本不识近邻关系为何。由此可见,近邻之切近并不是以时空关系为根据的。也即说,切近之本质在空间和时间之外,是无赖于空间和时间的。然而,得出此种看法恐怕太过匆忙了。我们只能说:在近邻关系中起作用的切近是无赖于那种被视为参数的空间和时间的。但假如空间和时间确实存在,它们是其他某种东西吗?空间和时间的参数特性遮挡了近邻之切近,其原因何在?假如空间和时间两个参数能够为近邻之切近提供尺度,从而带来切近,那么,它们必定就在自身中包含了标志出近邻状态的东西,即:相互面对(das Gegen-einander-über)。我们往往把“相互面对”单单设想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们这几个演讲甚至把“相互面对”限制在作为道说方式的诗与思的近邻关系上。我们这里所做的是不是一种限制,抑或是一种释放,眼下暂且不论。但“相互面对”有着深远的渊源,它源起于那种辽远之境,在那里,天、地、神、人得以彼此通达。诗人歌德和莫里克喜欢使用“相互面对”这个短语,而且不光是对人,对于世界之物也如此这般使用。在起支配作用的“相互面对”中,一切东西都是彼此敞开的,都在其自行遮蔽中敞开;〔48〕于是一方向另一方展开自身,一方把自身托与另一方,从而一切都保持其本身;一方胜过另一方而为后者的照管者、守护者,作为掩蔽者守护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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