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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73 远离巴黎有很多好处,现捕的新鲜海鱼就让狄德罗赞不绝口。他在7月写给索菲和她妹妹的信中说:“我越是了解这个国家,就越是适应这里的生活。这里的比目鱼、鲱鱼、多宝鱼、鲈鱼,还有当地人说的‘水鱼’,都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鱼类。”[42]他不但喜爱这里的美食,还因远离塔兰内路上并不美满的家庭生活而开心,也因此得以更专注于写作。比如,他完成了《演员的矛盾》的草稿,这个哲学对话中的一位谈话者对当时的普遍观点提出异议,认为最伟大的演员是能够完全掌控自己情绪的那些演员,他们可以在不亲身体验某种激情和情绪的情况下将其重现在舞台上。这部作品在狄德罗去世后于1830年发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提到这个作品时说,这是有史以来最为重要的讨论表演艺术的理论作品。[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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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75 1773年8月20日,在海牙停留两个月后,狄德罗终于决定与他的旅伴一起向圣彼得堡进发。在行进了仅仅230公里后,这位已经六十岁的哲人因为严重的胃肠疾病不得不在杜伊斯堡(德国)停下来寻求治疗。这之后的另一个主要停留点是莱比锡,狄德罗在这里当众做出了惊人之举:他在一群学者和商人面前宣扬无神论,当时德国作家戈特霍尔德·埃弗拉伊姆·莱辛的弟弟也是听众之一。[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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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77 在旅行途中,狄德罗将大多数时间用于准备他与叶卡捷琳娜大帝的会面。他在途中写下的第一份文件名为《关于法国警察历史的文章》,是一个对法国政治状况的总括性评估,涵盖了从克洛维一世到德·莫普解散最高法院的一系列政治事件。这个篇幅较长的文件中包含了一个清晰的信息: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亮点——包括狄德罗的朋友萨尔蒂内管理下的有效的警备力量——法国不是值得学习的榜样。[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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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79 接连几周的单调旅程给狄德罗充足的时间,他创作了大量短诗,其中一些可以说相当淫秽。在离开海牙一个月后,狄德罗和纳雷什金在港口城市里加的一个小酒馆停留了一晚,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仆,为了纪念她,狄德罗写了一首名为《山羊蹄酒馆》的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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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81 她很可爱,非常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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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83 她让整个里加乐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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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85 啊,山羊蹄酒馆的那个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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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87 有一天,只用了一个奥波尔[46],我就掀起了她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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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89 用两个退斯通[47]——两个退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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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91 没错!我得到了什么?我摸了她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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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93 这首诗后面的诗句越来越下流,在结尾处,这位女仆让每位客人都尝到了甜头,也让他们染上了梅毒。[48]鉴于狄德罗经常对这种不正经的地方表示厌恶,他在诗中扮演的应当只是在一旁看好戏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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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95 在创作了这首淫秽诗歌几周后,狄德罗和纳雷什金的马车终于驶入了圣彼得堡。在颠簸了2400公里,途经今天的波兰、立陶宛和拉脱维亚之后,这两个旅伴都笑不出来了。纳雷什金的呼吸道严重感染,还受到牙疼的折磨。狄德罗一向脆弱的消化系统则与异国细菌和不干净的水打起了仗。忍受着高烧、抽筋和严重的肠道炎症——他可能患了痢疾——狄德罗强撑着走完了最后150公里的路程,终于“半死不活地”到达了他认为的旅程的终点:法尔康涅位于米利翁纳亚路上的公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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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97 法尔康涅一直是狄德罗的好朋友,但也是个谜一样的人。在开始这次旅行前,狄德罗描述了这位雕塑家,说他“坚硬又柔软,世故又好辩,热爱受人赞美又蔑视后世评价;他嫉妒自己没有的那种才能,对自己拥有的才能却不屑一顾;他爱得热烈,却残忍、专横地对待自己所爱;他才华横溢,而他的自尊超出了他的才华一百倍、一千倍……;他是各种矛盾的集合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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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499 就在狄德罗来到法尔康涅的门口时,这位雕塑家在上面这一长串自相矛盾的特点上又加了一条。在狄德罗出发前几个月,法尔康涅向自己的这位作家朋友保证会热烈欢迎其到来,并说他会在自己和自己同为雕塑家的情人玛丽-安妮·科洛居住的公寓中为狄德罗安排住处。狄德罗接受了这样的承诺,甚至还想象出了一个动人的重逢场景,到时候,他们三个好朋友会在分别多年以后紧紧相拥。他回信给法尔康涅说:“当我敲响你的大门,那对我们[三个人]来说,将会是怎样的时刻啊!”[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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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501 结果,狄德罗受到的接待完全是另一回事。法尔康涅冷淡地跟狄德罗打了个招呼,随后就收回了先前的邀请,解释说他已经把客房安排给了自己两个月前不期而至的儿子。狄德罗没有苛责这位朋友,接受了他的解释,但范德尔夫人后来写道,这个让人难堪的冷漠对待给父亲造成了“难以愈合的伤口”。[52]身患恶疾而又漂泊无依,这位疲惫的旅人很快重新联系了刚刚与他共度两个月时光的阿列克谢·纳雷什金。这位年轻的内侍立刻安排狄德罗搬到自己位于城市核心区的一座宏伟的三层连栋别墅中,与自己和兄弟谢苗·瓦西里耶维奇·纳雷什金同住。这个被称为纳雷什金宅邸的建筑于十二年前建成,后来对狄德罗来说成了一个更便利的居所。这里不仅更加奢华,而且距离叶卡捷琳娜大帝在冬宫的住处不远,步行或马车均可很快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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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503 叶卡捷琳娜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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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505 在刚刚抵达俄国的头几天里,狄德罗几乎每天围着便盆转。一周后,他终于获得机会参加一场(在埃尔米塔日举行的)假面舞会,并在那里见到叶卡捷琳娜大帝。他坚持了自己的着装喜好,选择一身低调而与众不同的哲人的制服:黑色的半长马裤,黑色的西服背心,黑色的外套。宫廷世界向来以在重要场合着装的精美和华丽程度为标准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因此,这位将自己看作现代第欧根尼的法国人受到了彼得堡的众位大使、要员和贵族的嘲笑也就不奇怪了。但他们的嘲笑很快变成了嫉妒,因为叶卡捷琳娜大帝明显想要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或者说他们所有人)永远都享受不到的方式来欢迎这位著名的哲人。[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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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510 叶卡捷琳娜大帝,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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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512 事实上,狄德罗的出现正是时候。他在俄国首都的五个月间,四十四岁的叶卡捷琳娜大帝正好处在“告别旧爱,未寻新欢”的状态,这对她来说很不寻常。[54]女皇的爱情生活的巨大变动发生在狄德罗到达俄国十六个月前,当时,她与格里戈里·奥尔洛夫伯爵分手(女皇的孩子中至少有一个是和他生育的),选择了一位名叫亚历山大·瓦西里奇科夫的年轻骑士护卫队成员作为自己的新情人。等狄德罗在1773年10月到达彼得堡时,女皇对这个外表迷人但缺乏个性的新欢已经厌倦透顶,若不是因此,狄德罗可能不会那么轻松地争取到女皇的宝贵时间。比如,狄德罗和女皇一同前往斯莫尔尼修道院,这是一所为贵族女孩设立的学校,他不仅为这所学校招募了多位教授,而且还被授予了该学校的官方顾问的职位。当年12月初,叶卡捷琳娜大帝还邀请狄德罗到沙皇村做客,并在叶卡捷琳娜宫(以叶卡捷琳娜一世命名,位于圣彼得堡城外约20公里)与他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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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514 但是,狄德罗和叶卡捷琳娜大帝的绝大部分会面都在小埃尔米塔日进行,这是一座三层高的新古典主义式的连排别墅兼艺术画廊,是对70万平方英尺的冬宫的扩建。[55]据狄德罗自己记录,他每周要到叶卡捷琳娜的书房觐见三次,有时候甚至是四次。在这些会面以外,狄德罗用大部分时间奋笔疾书,为女皇准备了一系列文章作为他们讨论的要点,这些文章现在被统称为《叶卡捷琳娜大帝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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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516 狄德罗经常迟到,在能够准时赴约的情况下,他会在3点来到叶卡捷琳娜大帝的书房。女皇一般喜欢坐在沙发上做针线活儿,而狄德罗通常坐在女皇对面的扶手椅上。[56]狄德罗在小埃尔米塔日中进行的会面充满了激情(而且忘却了礼仪),如今,这些谈话已成为传奇。狄德罗与叶卡捷琳娜大帝的交谈有时候非常激烈,他在过程中会诱骗、反对女皇,甚至会伸手用力拍打她的大腿,就像他和霍尔巴赫和格林谈话时一样。叶卡捷琳娜大帝在1774年1月写给伏尔泰的信中承认,她为这位自己所见过的“最非同凡响的男人”无限的想象力深深折服。[57]狄德罗同样非比寻常地兴奋。他对图瓦妮特说:“你知道吗?我每天下午3点都要到女皇陛下的宫中觐见。你要知道,这可是很了不起的荣耀,其价值之高我都无法估量。我可以坚定地告诉你,女皇陛下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她尽其所能地对我屈尊俯就,而正是她的这个姿态让我感到她无比高大。”[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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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518 在与叶卡捷琳娜大帝会面的头几周中,狄德罗认为女皇可能是所有生物之中最珍稀的那种,作为君主,她不但是文人共和国的一员(她创作了二十多部戏剧,一部俄国史,为她的孙子们写了童话,还写了回忆录),而且还愿意让狄德罗帮助她将俄国从非理性的传统和中世纪的制度及组织中解放出来。他明显认为,若能让启蒙运动的价值观在俄国得到实践,那该是多么美好啊,尤其是在这些价值观几乎肯定无法在法国生根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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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67520 在小埃尔米塔日谈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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