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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的物之“物化”,自然而然的世界之“世界化”,这才是浑然一体的自由的“世界游戏”。“物化”也就是“世界化”。“物化”之际,世界成焉。“物物化四重整体,物物化世界”。“物化乃是世界之近化。近化乃是切近之本质。只要我们保护着物之为物,我们便居住于切近中。切近之近化乃是世界之映射游戏的真正的和唯一的维度。”(17)如今这个科学时代是消灭物的时代,是“无距离”而“近”之阙如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物作为物如何自然而然地到来?如何恢复浑然一体的“亲近”?通过人的策划和制作,物是不会到来的。但也少不了要有人的“留神”,终有一死的人需得留神期备,要小心守护。首先要做的乃一“回归步伐”,从一味的表象或说明性思维中抽身出来,进入一种“回忆的思”(das andenkende Denken),变对象性方式为一种款款期待的自由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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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海德格尔的“世界游戏”说,我们最后还要谈谈它在更为广大的西方当代文化背景中显示出来的深层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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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发现,当代西方的许多大思想家各各提出了自己的“游戏观”。除了海德格尔的“世界游戏”,后期维特根斯坦提出了著名的“语言游戏”之说。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第一篇中有题为“游戏作为存在学阐明的引线”一节。法国后结构主义思想家巴尔特、福柯和德里达等,也从各个方面强调了“游戏”。特别是在德里达那里,“游戏”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而且明显地,德里达所谓“差异间的游戏”,是与海德格尔的“游戏”和“差异”(“区分”)思想有着承继关系的。“游戏”一词在当代西方思想中的突出地位绝非空穴来风,其中大有深意可究。美国学者迈克尔·默里指出:“‘游戏’的表现范围是如此广泛。我们不得不承认它的确称得上是西方思想方向的里程碑。”(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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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是一个十分有意味的、令人深思的文化现象。可以认为,它是西方文化和社会发展的一个新的征兆。尤其是联系最近几十年来西方思想界纷纷讨论的“后现代社会”和“后现代主义”等课题来看,我们是否可以猜度说,后现代文化将是一种“游戏文化”?而后现代的人类生存方式,将趋向一种多元化的格局,趋向异质性的、无中心、无等级的自由“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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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疑,这也是海德格尔留给当代思想的一个重大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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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存在论:海德格尔后期思想研究(修订版) 第二节 亲密的区分:物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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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海德格尔之论物,是十分玄怪的。海德格尔是在非科学的(非形而上学的)层面上发议论。满脑子科学的人们以为凭科学已经笃笃实实地掌握了物,认识了世界。海德格尔却说科学是对物的消灭,而只有他所思的物才是真正的切近的物,他所思的世界才是人在其中栖居的世界。实际上,在海德格尔那里。所谓“物物化”,“世界世界化”,说的是存在本身(Ereignis)的运作和展开。物化之际,“四方”居有并照亮,浑然一体而为“世界游戏”。形而上学和科学是“说”不了这样的事情的。说这样的物和世界,要求一种非形而上学的诗意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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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通向语言的途中》开篇的“语言”一文中,海德格尔进一步实践了这种诗意的“道说”。海德格尔借奥地利著名诗人特拉克尔的《冬夜》来解说物与世界及其关系。物与世界虽说是存在本身的一体的运作,但两者无疑是有区别的。两者的“关系”,海德格尔称之为“亲密的区分”。海德格尔认为,特拉克尔的“冬夜”一诗恰好道出了物与世界以及两者的“亲密的区分”。我们先把特拉克尔的这首诗录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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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在窗外轻轻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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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祷的钟声悠悠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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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已准备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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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为众人摆下了盛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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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少量漫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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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幽暗路径走向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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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闪烁的恩惠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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吮吸着大地中的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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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游者静静地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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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已把门槛化成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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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澄光华的照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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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桌上的面包和美酒。(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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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描写一个冬夜。但它不是对某时某地的一个真实冬夜的描写。诗的形式和内容都不算奇特。在形式上,此诗堪称音韵完美、格式齐准(我们的中译不免已经使之走样了)。内容上也没有冷僻模糊之处。它写的是在落雪的冬夜漂泊的游子晚归的情景。诗学鉴赏指南会告诉我们,此诗通过对漂泊途中与恬美居家的形象化比较,写出了游子漫游的困顿和归家的心情。不过如此而已。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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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海德格尔对此诗另有一些高见。他认为这首诗的第一节是命名“物”的,第二节是命名“世界”的,第三节是命名物与世界的“亲密的区分”的。由这一番命名,这首诗揭示了“物化”和“世界化”,体现了存在本身的运作和展开。我们来看看海德格尔的具体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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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第一节是对物的“命名”,这大约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异议。诗中出现了雪花、钟声、屋子、餐桌、筵席等“物”。但海德格尔对于诗的“命名”和“物”都有异乎寻常的看法。何谓“命名”?“命名”(Nennen)是一种召唤,一种“令”(Heiβen)。“命名”召唤物,令物到来。物在诗之“命名”的召唤中现身在场,但又不是成为具体的在场之物。海德格尔认为,诗所召唤的物的在场是一种隐入不在场中的在场,是比眼前事物的在场更高的在场。这意思大概是说,诗创建的是既隐又显的存在之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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