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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29 显然,回忆绝不是那种心理学上所说的把过去掌握在表象中的能力。回忆思念已被思过的东西。但作为缪斯之母,“回忆”并不是任意地思念随便哪种可思的东西。回忆在此是思之聚集,这种思聚集于那种由于始终要先于一切获得思而先行已经被思的东西。回忆聚集在那种先于其他一切有待思虑的东西的思念。这种聚集在自身那里庇护并且在自身中遮蔽着那种首先要思念的东西。……回忆,即被聚集起来的对走向思的东西的思念,乃是诗的源泉。因此诗的本质就居于思中。(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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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31 这里,话虽拗口,意思却是明确的:回忆乃“思”之聚集,乃聚集于“走向思的东西”,这就是对“大道”的期候、应答和思念;“思”之聚集乃是一种“庇护”(bergen)和“遮蔽”(verbergen)。其实,前面所谓的“泰然任之”和“虚怀敞开”,都已经传达了“思”之聚集性。在“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中,海德格尔说:“思聚集语言入于质朴的道说。语言是存在之语言,正如云是天上的云一样。思以它的道说把不显眼的沟犁到语言中。这些沟比农夫缓步犁在田野上的沟还更不显眼。”(83)这就把“思”的“聚集性”或“隐性”给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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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33 现在我们越来越清楚了,海德格尔所理解的“诗”与“思”分别领有着“解蔽”与“聚集”(“逻各斯”)之特性。“大道”之“道说”乃是Aletheia与Logos的一体两面的运作,与之相应,响应“大道之说”的人的“道说”也有两种方式,即“诗”与“思”。“诗”是“解蔽”,“思”是“聚集”。进而我们可以发挥说,“诗”是揭示、命名、创建、开启,是趋于动态的;而“思”是掩蔽、庇护、收敛、期待,是趋于静态的。这也就是说,“诗”与“思”分别标识出归属于“大道”的人的“道说”方式的两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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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35 诗——显、分、升、散、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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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39 思——隐、合、降、敛、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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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41 (Log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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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43 作为应合于“大道之说”的人的“道说”,“诗”与“思”是“大道”意义上的语言发生为“人言”的两种方式。比较而言,“思”之道说更为隐蔽,更有持守性和保护性;而“诗”之道说(“命名”)则更为显然,更有开端性和创建性。诗是超拔的;思是凝重的。诗是趋动的;思是趋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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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45 然而,如此分别地列述“诗–思”两面,仅就各自的侧重而论,已经含有分割的危险。在海德格尔看来,正如各有所重的Aletheia和Logos是同一的,同样地,各有所重的“诗与思”也是同一的。“思–诗”合一。“思”和“诗”,都是归属于“大道”的人响应于“大道之说”而“道说”,是“言(道)成肉身”的源初方式,本根为一,不可分离。海德格尔说:“思即诗(Denken ist Dichten),而诗不只是诗歌和歌唱意义上的诗。存在之思是诗的源始方式……。思乃原诗(Urdichtung)。……思的诗性本质保存着存在之真理的运作。”(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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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47 当然,“思–诗合一”也不能否定两者各有所重,不能否定两者的“区分”。对海德格尔所谓“思–诗合一”,我们不能停留在字面上作美妙而浅薄的观解。海德格尔说两者是“同一”(das Selbe)而不是“等同”或者“相同”(das Gleiche)。“在思与诗之间有着一种隐蔽的亲缘关系,因为两者都服务于语言为语言效力并挥霍自身。但在两者之间同时又有着一条鸿沟,因为它们居住在遥遥相隔的两座山上。”(85)海德格尔此外又作诗一首,来吟唱这里所说的“思与诗”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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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49 歌唱与思想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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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1 都是诗的近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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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3 它们出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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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5 通达乎存在之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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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7 其亲缘关系令人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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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59 荷尔德林对林中树的吟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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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1 “林中树木巍然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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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3 长相毗邻却彼此不识。”(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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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5 更多的时候海德格尔不是说“思–诗合一”,而是说两者的“近邻关系”。这又联系到我们上文关于“近”(Nähe)的讨论了。“物”“物化”即“近”“近化”,指的是“大道”的“聚集”运作,即世界“四方”相互趋近的居有。(87)海德格尔进一步的界说如下:“切近之现身本性并非距离,而是世界四重整体诸地带之‘相互面对’的开辟道路(Be-wëgung)。这种开辟道路就是作为近的切近(die Nähe als Nahnis)。”(88)我们已经知道,海德格尔所理解的“近”的本质在于“大道”的运作之中,这种意义上的“近”才是保持着“远”的“近”,才是根本性的“近”,是“亲密的区分”。海德格尔认为,“思”与“诗”的“近邻关系”就要从上述意义上的“近”来加以规定。(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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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7 所以,所谓“思–诗合一”,根本上是一种“亲密的区分”,是分之合和合之分,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如果说“思”与“诗”有关系的话,那么它就是“亲密的区分”意义上的关系,根本也是人与语言(“大道之说”)的关系。“大道”是“一切关系的关系”。如果我们多少能对一种“语言转换”——即人与语言的关联的转换——作一些期备,那么,先就要唤起一种“思–诗合一”(“亲密的区分”)的经验:“一切凝神之思就是诗,而一切诗就是思。两者出于那道说而相互归属,而道说已把自身允诺给未被道说者,因为道说乃是作为谢恩的思想(der Gedanke als der Dank)。”(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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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69 “思与诗”,就是归属于“大道”的人的“谢恩”。且听思者海德格尔的“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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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71 森林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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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73 溪流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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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75 岩石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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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6277 雾霭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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