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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关于大度,我们必须从赋予大度者的性质出发来规定它的特性。因为正如其他场合,由于在某一点上接近和极为相似,当进一步探究时,就忽略了差异一样,关于大度,也会发生同样情形。因此在有时,相反的人却要求相同的性质,例如,挥霍者要求与慷慨者的相同,自负的要求与自尊的相同,鲁莽的要求与勇敢的相同。因为他们与同样的东西相关,且在某一点上极为相似,正如勇敢者和鲁莽者都能经受住危险一样。但是,前者与后者的方式不同,他们的差异很大。我们所谓的大度之人,是根据该词的含义来称呼的,犹如灵魂的某种伟大和能力。所以,他似乎相似于自尊的和大方的人,因为大度显得与一切德性相伴。因为正确地判别大的和小的善是值得赞扬的。在这些快乐方面,具有最好状态的人所追求的那些善被认为是大的,而大度就是最好的状态。与每物相关的德性正确地判别出较大的和较小的善,犹如聪明人和德性在催赶,以便一切德性与它同行,或它与一切德性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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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蔑视被认为是大度者的特点。每一德性都使人对反乎理智的庞大生出蔑视,例如,勇敢使人蔑视危险(因为他认为,把危险看大乃是不光彩的,量多也并不完全可怕),节制使人蔑视大而多的快乐,慷慨则使人蔑视财富。这种特点之所以被认为属于大度者,是因为他只挂念少量的、并且是重大的事情,而不是其他人所认为的什么。大度的人更多地应考虑一个德行之人所认为的东西,而不是许多凡夫俗子所认为的,正如安提丰被判决后,在赞扬阿伽松为其辩护时对他所说的。轻视尤其被认为是大度者的一个特性。再有,对于人们似乎极为看重的荣誉、生命和财富,除了荣誉之外,他对其余的东西漠不关心;他会为不荣誉之事痛苦,也会因受不名一文之人的统治而悲伤,在获得荣誉时,他最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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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他就显得自相矛盾了,因为对荣誉的特别关心与对大众和声望的蔑视是不一致的。但是,我们必须将此区分说明。因为荣誉无论大小,都有两类,它或者是芸芸众生给予的,或者是显贵要人给予的。再有,荣誉被给予的依据是什么也有区别;因为荣誉的巨大不仅依赖于给予荣誉的人的数量和性质,而且也依赖于它是荣誉的。实际上,只有在权力和其他好的东西是真正的大时,才是有荣誉的事情,并值得认真追求,所以,如果没有大,也就没有德性。因此,正如我们已说过的,每一德性都似乎使人在德性关涉的事情上大度。但是,在其他德性之外,还有另一个单独的德性,即大度,所以,具有这种德性的人必定是在特别的意义上被称为大度。既然犹如我们前面所区分的,有些善是荣誉的,有些不,在这一类的善中,有些是真正的大,有些是小,而且,有些人认为自己配享大的、荣誉的称号,那么,在这些人中,我们就必须寻找大度的人。其中,必然有四种不同类型的人。因为一个人可能有大的价值,他自己也认为如此;有的人可能只有小的价值,他自己也认为如此;再有,对这两种情形,也可能反过来,因为一个人或许会有这样的性质:他本来只有小的价值,但却自以为有大的价值,或者,一个人本来有大的价值,但自己却认为只有小的价值。那种只有小价值,却自认为有大价值的人该受谴责,因为要得到超过他价值之外的东西乃是愚蠢的,不好的。那种虽有大的价值,但却以为自己不值得分有它的人也应受谴责。在这里,剩下的是与上述两种情形相反的人,即有大的价值并认为自己是如此的人,而且,他自己以为的价值就是这种性质;他是值得称道的,且处于那两种人之间的中庸状态。既然只是相对于荣誉以及其他被尊为善的东西的选择与作用,而不是相对于有用的东西而言,大度是最好的品质,而我们又将此给予了大度的人,同时,既然中间状态是最值得称道的,那么显然,大度就应是一种中庸。在与此相反的状态中(正如我们在前面的表中表明的),那种以为自己有大的价值,但实际上不值得的情形是虚夸(因为我们把认为自己有大价值,但其实没有的那种人称为自负),而那种以为自己无大价值,但实际上有这种价值的情形则是谦卑(因为如果一个人被公正地认为具有大的价值,而他自己却不以为如此,那么,这就被认为是谦卑),所以,必然地,大度是虚夸和谦卑之间的中间状态。我们上面区分出的第四种人既不应完全受谴责,也不属于大度,因为他与大价值的具有无丝毫关系,既然他无大价值,也不认为自己有大价值;因此,他与大度者不处于反对关系。有小价值,且自己也认为如此的人,可以被认为与有大价值,且自己也认为如此的人相反。但这样的人不与大度者相反,因为他不该受谴责,原因在于,他的情形是受理智支配的;就其本性而言,他与大度者相同,因为二者的价值都是自己认为所值得的。而且,他或许会成为大度的人,既然他认为自己值得的正是他所值的。那么,谦卑的人,即在价值方面具有大的善但却以为自己不值的人,假如他的价值真的小,他又会做什么呢或者他会以为自己有大的价值,因而虚夸,或者以为其价值更小。因此,无人会把一个不奢求统治,而甘愿服从的人称为谦卑,假如他是外邦人的话;但是,假如他是一位出身高贵、且有极大统治能力的人,那又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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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高贵的人并不是与每一行为和选择相关,而是只与花销相关,除非我们是在某种意义上比喻性地使用高贵这个词。若无花销,也就无所谓高贵;因为它只适宜用在装饰方面,而装饰并不源出于偶然的普通消费,而是存在于超出必需品的高消费中。所以,高贵的人在大的花销中选择适宜的大规模,即使是在此类快乐方面,也表现出这种适度。对于过高地、不协调地消费的人,没有名称来称谓;但是,他们近似于被有些人称为的粗俗和摆阔的人。例如,如果一位在中意的婚事上花钱的富翁认为作出像款待不喝酒的人那样的安排是合适的,那他就是个小气鬼,相反,以婚宴的方式款待这类客人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名声,也不是为了获得权力,那就是在摆阔,只有恰当的、合乎理智的款待才是高贵的;因为恰当就是合适,不合适的东西肯定是不恰当的。在特殊方面必定是合适的;因为恰当适于有关的行为者和接受者,例如,适于仆人的婚礼与适于宠臣的婚礼就不一样;而且,适于他自身,如果数量和性质都恰当的话,例如,人们认为,塞米斯托克勒派到奥林匹亚运动会上去的特使对他就是不合适的,而是对基蒙合适。但是,偶然地与合适问题有关的人,不属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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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方面的情形亦同样;因为一个人可能既不大方,也不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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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大体说来,在其他每种值得赞扬和该受谴责的、情感方面的性质中,也是有些过度,有些不及,有些中庸,例如忌妒者和幸灾乐祸的人。因为若按称谓他们所依据的性质状态来考察,忌妒就是对别人应当享有的好运感到痛苦,幸灾乐祸的情感本身无名称,但它的具有者却因对别人不该有的厄运感到欢欣而表现出来;它们的中间状态是义愤者。本来,古人称呼的“义愤”指的是对不该有的厄运或好运感到痛苦,对该有的厄运或好运感到欢欣;因此,他们认为义愤是一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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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谨是无耻与羞怯的中间状态。因为对任何人的意见都不加理会的人是无耻,对每个人的意见都同样对待的人是羞怯,只对显得善良的人的意见加以考虑的人是谦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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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爱是傲慢与谄媚的中间状态。因为在一切方面都轻易地顺应别人意欲的人是谄媚者,对别人的每一意欲都抵触反对的人有傲慢的倾向,既不一味追随,也不一概反对所有快乐,而是只追随显得最好的东西的人是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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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是刁顽与卑屈的中间状态。因为根本不顾及生活中的其他人,而是统统加以蔑视的人是刁顽,在一切方面都向着他人,且比任何人都低下的人是卑屈,在有些事情上尊重别人,在有些问题上不尊重,而且,只尊重那些值得尊重者的人是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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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的和单纯的人,或所谓直率的人,是伪君子和吹牛者之间的中庸。因为有意识地、假意地自我糟践的人是伪君子,而夸耀自己的人是吹牛者,如实表现自己的人才是真诚的,按荷马的说法,是聪明的;一般说来,他爱真理,而他们则爱谬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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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敏也是一种中庸,机敏的人是死板、呆痴和油滑之间的中庸。因为正如在饮食方面,挑食易呕者区别于什么都能吃的人,前者一点不吃,或进食很少,且极不情愿,后者则欣然不拒而食,呆板者与下贱的或油滑的人之间也有这种关系;因为前者要么根本不苟言笑,要么言语木讷,后者则欣然而又愉快地应付一切。这两种态度都不足取。人们应该接受有些东西,拒绝另一些,而且要依照理智;机敏的人就是如此。证明是相同的:这一类的机敏(当然,我们不是转义地使用这个词)是最好的状态,是值得称道的中庸,而两种极端则是该受谴责的。但是,机敏有两类(一类纯粹是玩笑中的逗乐,且会引向自身,假如真是这类玩笑的话,譬如俏皮话之类,另一类则是造成这类东西的能力),这两类机敏是相互区别的,但都是中庸。因为能够造成这类笑话,给具有良好判断能力的人以愉悦(或许这玩笑会引向自己)的人,是处于粗俗者和冷漠者之间的中间者。和只是不给被嘲笑者(无论他是什么类型的人)以痛苦的那种言谈相比,这个定义更好一些;因为它必定更是把快乐带给处在中间状态之中的人,既然他的判断力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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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这些中间状态都值得称道,但是,它们并不是德性,其反面也不是邪恶,因为它们不涉及选择。它们全都属于情性的类型,因为它们每个都是某种情性。但由于它们是自然的,所以,都汇集于自然的德性;因为正如我们在后面将会说明的,每个德性在某种意义上都既是自然的,又是其他的,即与理智相连的。所以,忌妒归于不公正(因为由忌妒生出的行为要殃及别人),义愤归于公正,谦谨归于节制(因此,有人甚至在这个种类中来定义节制),真诚和虚伪则分别归于聪颖和愚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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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与极端的相反更甚于极端之间彼此的相反,因为中庸并不生成于两个极端的汇集,而极端却经常出现在彼此的汇集中,有时候,同样的一些人既鲁莽而又怯懦,在一些方面挥霍,在另一些方面吝啬,总之,是在坏的意义上的不一致。因为假如是在好的意义上不一致的话,就产生出中庸来了,既然在某种意义上,极端存在于中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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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与中庸之间的对立,在极端的两个场合中似乎并不是相同的,而是有时对立在过度的一端,有时在不及的一端。其原因首先是我们已提到过的那两个,即稀少(例如,对快乐无动于衷的人的稀少)和这样的事实;我们更容易出的过失似乎更与中庸相反。此外,还有第三个原因,即,更相似的状态显得更少相反,例如鲁莽与勇敢的关系以及挥霍与慷慨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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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值得称道的其他德性,我们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必须讨论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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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莽汉”是thrasus,“鲁莽”是thras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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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荷马:《伊利亚特》,xxii,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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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斯特拉托尼科斯(Stratonikos),一位与亚里士多德同时代的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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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全集(典藏本) 第七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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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关于友爱——它是什么;有何性质;谁是朋友;友爱的含义是一还是多;如果是多,有多少;此外,应该如何对待朋友;公正的友爱是什么——,对所有的这些问题,我们都必须像对待其他美好而有价值的品质一样进行考察。因为造成友爱被认为尤其是政治活动的任务,人们也断言,正是由于如此,德性才是有用的;既然彼此不能公正相处的人不可能是朋友。此外,我们大家都断言,公正与不公正特别体现在朋友方面,善良的人被认为是朋友,友爱是某种道德状态。假如有人想使别人不做错事,那就足以使他们成为朋友,因为真正的朋友是公正相处的。但是,如若是公正的人,其行为就不会不公正;因此,公正与友爱或者是相同的,或者是相近的。此外,我们敬重朋友乃是最大的善之一,无友爱和孤独是很可怕的,因为整个的生命和自由的交往都与他们联系在一起;既然我们的生命岁月是在与家庭、亲戚、同伴、子女、父母或妻子的联系中度过的。与朋友相处是个人特有的权利,仅仅取决于我们自己,但是,与其他人相处的权利则决定于法律,不取决于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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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友爱,有许多疑难问题。首先,疑难来自于那些在广义上理解这个词的人。因为有人认为,友爱就是相似对相似,因此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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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总把相似的与相似的引到一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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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穴鸟的旁边是穴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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