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903548
1701903549
在寡头政体中,如前所述,众人生乱是因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们原本与人平等,然而在政体中未能享有平等的权利;在平民政体中则是显贵之士起来发难,因为他们原本不与他人平等,却只享受到了与人平等的权利。
1701903550
1701903551
城邦的地理位置也可能引起内乱,假如域内领土并非天然适于构建一个统一的城邦的话。例如,克拉左美奈地区的丘特罗人就与岛上的居民不和;科罗丰人同诺底安人也有龃龉;在雅典,比雷埃夫斯港的居民比城里的居民更有平民主义倾向。就像在战场上一样,即使是一条又小又浅的沟堑,也会搞乱从上面经过的团队的队列;与此相似,任何一种细小的差别,都有可能在城邦中引起分裂或对立。最大的对立是德性与邪恶 [2]之间的对立,其次是财富与贫穷之间的对立,还有其他种种引起对立的因素,在程度上或轻或重,地域方面的差异便是其中之一。
1701903552
1701903553
【4】 骚动有可能起于琐细的事因,但决不会仅仅围绕这些琐细之事,而总是要牵涉到那些利害攸关的大事。小事情一旦在权贵们中间发生,将具有不可估量的力量,例如在古代的叙拉古所发生的那件事情;当时,两位在政体中有地位的青年人之间的情仇竟然引发了一场内乱。故事是其中的一位青年人离家在外期间,另一位趁机夺走了他的情人,后来那位蒙受了羞辱的青年为了报复又在另一位外出时引诱了他的妻室;于是,两者各自纠结政要人物,终致在全邦范围内引起了分裂。由此可知,应该从一开始就悉心防范这类事情,及时化解政治领袖和权要们之间的争端。因为错误全在开端,常言道,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因而即使开始只有些小错,也堪与其他诸般错误相比。总而言之,显贵阶层彼此相争,免不了会把整个城邦都卷入进去,波斯战争之后在赫斯狄亚所发生的事情即是一例。兄弟二人在分父亲的遗产时发生争执,其中一人较为贫穷,指责另一人隐瞒父亲的财产和所发现的父亲的宝藏,从而争得了平民主义者的同情,而富有家财的另一人得到了富人们的支持。又如,在德尔斐,一桩婚姻纠葛成了随后所有纷争的起因。一位新郎前去迎娶新娘之际,从飞鸟中觉察到了某种不祥之兆,遂仓促离去,置新娘于不顾,新娘的亲属们觉得受到了侮辱,就在他去献祭时把一些圣器藏入他的祭品之中,然后佯称其强窃圣物,当场杀死了他。又如在米利提尼,由两名嗣女引出的争端成了一系列骚动的始点,直至同雅典人开战,并在这场战争中其城池为帕契斯攻陷为止。那里有一位富人名叫蒂莫芬尼,遗下二个女儿,另一位名叫德克山德罗的人想让自己的儿子娶回她们,然而他通过诉讼提出的请求遭到了拒绝,于是他煽动了一场内乱,并鼓动雅典人出面干涉(他曾做过雅典的侨领)。又有一件有关嗣女的纷争发生在福基斯,当事人是麦纳逊的父亲麦纳西阿斯和奥罗马库斯的父亲欧苏克拉底,这件嗣女婚配案即是牵动了福基斯全邦的那场圣战的开端。埃庇丹诺斯的一桩婚姻纠纷同样在那里造成了政体的更迭;有一个人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某人,而被许的这人的父亲做官之后因事判了女方父亲的罚款,后者以此为奇耻大辱,联合政体之外的众人推翻了那里的政权。
1701903554
1701903555
有些政体也可能因为行政机构或城邦的其他部分或要素过于膨胀或名声过于显赫而更改为寡头政体、平民政体或者是共和政体。试以雅典为例,那里的元老院在波斯战争期间声名卓著,而元老们似乎想趁势牢牢把持住城邦政权;可是由于萨拉米斯海战的胜利,平民主义者的力量得到了增强,因为在替雅典人赢得海上霸权的海军舰船上服役的水手大都来自平民阶层。在阿尔戈斯,显贵阶层的成员在同斯巴达人作战的曼提尼亚战役中功勋卓著,之后便试图压制平民的力量。在叙拉古,平民是在抗击雅典人的战争中取胜的起决定作用的因素,他们趁此把原先的共和政体变为平民政体。在卡尔基,平民联合显贵阶层驱除了僭主福克索斯,随后立即接管了城邦的政权。在安布拉基亚,平民们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联合了那些心存异志的人驱逐了僭主伯里安德,把政权纳入自己的手中。总之不应忘记,无论是在野之人、行政官员、部落宗族还是城邦任一部分或团体,只要发生了有关权力或权贵人物的争执,就会掀起轩然大波。其他人作乱是因为嫉妒当权者们的尊荣,当权者们作乱则是因为自觉高人一等,不甘与他人为伍。
1701903556
1701903557
一个城邦中倘若敌对的两股势力彼此势均力敌,比如富人与平民力量相当,而中间阶层要么没有要么微不足道,那么就有可能生出内乱。因为假如双方中的某一方远比另一方强大,弱的一方明知无力抗衡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因此,如我们所说,德性过人者一般不会骚动,因为他们人少势单,难以同多数人作对。
1701903558
1701903559
一般而论,一切内乱和政权更迭的开端和缘由就有上述这些。颠覆政权有时可依仗暴力,有时可通过欺诈。暴力或见于内乱伊始,或见于事发之后;同样,欺诈也分两种情况。有时候,一开始起事时就可借助欺诈使政权易手,掌权之后又可以用欺诈来对付那些不顺服的公民。例如,“四百人”专政时就使用了欺诈,他们哄骗群众,说(波斯)王将会为同斯巴达人的战争提供军费,群众已经被骗后,他们又想用欺诈的手法来保住政权。而有时候群众一开始就相信了谎言,后来又心甘情愿地再次相信了其统治者的花言巧语。简单说来,一切政权更迭的起因就有上述这些。
1701903560
1701903561
【5】 现在让我们来分别研究每一种形式的政体,看看从上述界定之中能生出什么结果。
1701903562
1701903563
以平民政体而论,变更最主要地起因于平民领袖们的放肆。他们或者是私下里中伤富人,迫使富人们联合起来(因为共同的恐惧甚至能使死敌彼此联手),或者是在公开场合鼓动群众围攻富人。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可以证明这一点。在科斯岛,一些心地不良的平民领袖的出现导致了那里的平民政体的倾覆(因为显贵阶层被迫团结起来)。在罗得斯岛也是这样,平民领袖们不仅给群众发放津贴,而且还扣下了本应支付给船主们的打造船舰的费用,船主们由于这场飞来的官司群情激愤,合力推翻了平民政权。赫拉克里亚城在拓建后不久,其平民政体就因那里的平民领袖们胡作非为旋即归于覆灭,他们流放了显贵之士,这些流亡分子人数不断增多,终于结队还乡推翻了平民政体。麦加拉的平民政体几乎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归于覆灭的,当地的平民领袖们大批地驱逐显贵人士,以便没收他们的财产,结果是流亡者日渐人多势众,返归本土,在战斗中击溃平民,另建了寡头政体。库墨的平民政体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它是被斯拉苏马可推翻的。在其他各个地方,大致上都可以看到这种方式的变更。有时候,平民领袖们为了逢迎群众不惜加害于显贵人士,或者瓜分他们的财产,或者以巧取豪夺的公益捐献来削减其家产,有时甚至诉诸指控,以便没收富人们的财产,致使这些人不得不合力向平民政权发难。
1701903564
1701903565
在古时候,平民领袖同时又是一名将领,故平民制很容易转为僭主制或暴君制。大多古时的僭主起先都做过平民领袖,现今与往昔已不相同的原因在于,尽管当时的平民领袖们出自将领中间,但他们往往不善言辞;如今修辞之术长足发展,能言善辩之人领导着平民大众,然而不谙军事妨碍了他们僭夺城邦大权,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两件小小的例外。早先僭政比现今常见是因为高位重权经常落入某些人之手,在米利都就是这样,从参议官[3]的职位衍生了僭政,因为参议官一人握有在许多事情上的最高权力。此外,当时各个城邦尚且不大,平民们忙于耕作,散居于乡野,只要略略懂些军事,平民领袖们就可能趁机建立僭政。他们通过表白自己对富人的仇恨来博取穷人的信赖,例如在雅典就曾有过佩西斯特拉托领导的反对平原派的暴动,又如,麦加拉的忒阿根尼斯宰杀了他在河边发现的富人放出来吃草的畜群。又,狄奥尼修斯由于指责了达夫那乌斯及别的富人而被认为有资格做一位僭主,他对富家的仇视替他赢得了平民主义者的声誉。而且,变更也可以是从最原始的平民政体到最新近的平民政体。凡是在官职都经过选举又没有财产资格要求的地方,并且选举权为一切平民所有,一心想谋得一官半职的平民领袖们就不得不拉拢平民,以致平民大众控制了权力,超越法律之上。一个防止这种情况出现或者至少能对此有所抑制的办法是由各个宗族来选举行政官员,而不是由全体平民共同选举。各种形式的平民政体发生更迭的起因大致上就有上述这些。
1701903566
1701903567
【6】 以寡头政体而论,政权的更迭有两种最显著的途径;其一是群众蒙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任何一个敢站出来领头闹事的人都能纠集起大批的群众,尤其当他本人就是寡头集团的一员时,纳克索斯岛的吕格达米斯即是一例,此人后来成了纳克索斯的僭主。起因于其他方面的内乱也有种种差异。有时候骚动产生于富有阶层自身,极少数人把持了各种职位,一些富人也被排斥于统治集团之外,正是他们起来推翻了他们的政体,在马撒利亚、伊斯特罗斯、赫拉克里亚及别的一些城邦均发生过这类事情。那些未能在这些地方的政体中当官掌权的人成天吵吵闹闹,直到先是兄长,后是胞弟,双双官服加身才肯作罢,因为有的地方不允许父子同时为官,另有一些地方不允许兄弟同时为官。马撒利亚的寡头政体后来变得更加接近于共和政体,而伊斯特罗斯的寡头政体则为平民政体所取代,赫拉克利亚的议事会增扩至六百人之众。在克尼多斯,原先的寡头政体也同样经历了变更,祸乱起于显贵阶层内部,他们不满于少数人把持政权,以及方才提到的规定,即父子不能一同做官,且众多的兄弟中只有最年长者才有资格担任官职。平民在这类争吵中坐收渔翁之利,乘机推波助澜,从显贵阶层中挑选一人做他们的领头人,进犯并制服了陷于分裂的寡头集团——分裂即意味着衰弱。比如在埃吕斯勒,最初的年代是由巴西琉代执掌的寡头制,而且政制清廉、治理得宜,然而平民们仍对少数人专政耿耿于怀,照样改换了旧制。
1701903568
1701903569
另一途径是寡头集团内部自相倾轧,迫使其中的一些人摇身变为平民领袖。这样的平民领袖有两种,一种是在寡头们中间充当领袖——尽管寡头们为数不多,但容纳一名“平民领袖”还是绰有余地的,例如在雅典的“三十寡头”中,查里克利斯一伙人就试图充当那三十人的有权有势的“平民领袖”;又如,弗吕尼克斯一伙人在“四百人”专政时代对那四百人也扮演了同样的角色。另一种由寡头充当的平民领袖则混身群众之中,如拉里萨的民防官须经群众选举,他们就极力谄媚群众;而且,在一切其执政官员的职位不是由寡头阶层自身选举而是由重武装阶层或平民阶层来选举的寡头政体中,类似的事情都会发生,即使对选民有极高的财产要求或规定其必须是某一政治社团的成员也不会两样,阿布多斯即是例子。又,倘若寡头政体的法庭不由政府人员组成,寡头阶层的成员有求于平民时同样会扮演平民领袖的角色,于是造成政体的变易,在滂沱海边的赫拉克里亚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又及,倘若寡头阶层的某些成员企图缩小权力集团的范围,那些失势却又要求平等的权力的成员就必定会转而求助于平民。寡头政体的更迭的另一种情况是,某些寡头大肆浪掷家财,生活豪奢无度;因为他们这样做总是有所图谋的,要么是想自己建立僭政,要么是扶助别的人成为僭主。在叙拉古,希巴里诺斯就曾拥立狄奥尼修斯为僭主;而在安菲波利斯,一位名叫克利奥底谟的人也曾有过这样的举动,他不吝家财引纳了来自卡尔基的拓居者,这些人安顿下来后就被他鼓动起来反对富有阶层。又如,在埃吉那岛也有类似行为,有人试图串通查里斯来推翻当地政体。有时候,这种人是即将有所动作,有时又只是为了侵吞公款,但这种事同样也会在他们自己之间或者在其他指责其盗窃行为的人与他们之间引起骚乱;滂沱海边的阿波罗尼亚就发生过这类事件。而寡头集团若是内部同心同德,就不致祸起萧墙。法尔萨罗的政体即可引为例证,那里的统治者很少,但掌管着人员众多的城邦,因为他们彼此间能够同舟共济。
1701903570
1701903571
再如,若是在寡头集团内部又形成了人数更少的集团,该寡头政体就会终结;即是说,整个执政集团本来就为数不多,还不是全部的寡头都有机会担任高官重职。爱利斯有段时期就是这样,政权掌握在少数的长老们手中,而且由于一共九十名长老都是终身任职,并像斯巴达的长老一样只从某些名门望族中挑选产生,能成为长老者自是寥寥无几。无论是在战时还是在和平时期,寡头政体中都有可能发生变更。战争期间,寡头派由于难以信任平民,被迫使用雇佣军,而指挥雇佣军的将军到头来常常喧宾夺主,建立了僭政,蒂莫芬尼在科林斯就做了这种事情;即使雇佣军的将军不止一个,他们也可以联手建立僭政。有时寡头派对此有所顾忌,只好把部分权力移交给群众,因为他们不得不利用平民的力量。在和平时期,由于彼此之间自然而然的猜忌,寡头集团内对立的两派就把城邦的防务委托给某位将军或某位中立的官员,有时候这人最终使双方都俯首让权。在拉里萨就出过这样的事情,阿琉亚代族的西蒙最终掌握了政权;阿比多斯在党派纷争期间也出过这样一个人物,即伊菲阿德。
1701903572
1701903573
在寡头政体中,婚姻纠葛和诉讼纷争也都能导致寡头集团内部一方攻击另一方的骚动。关于婚姻纠葛,前面我们已经述及,另外的一个例子是,埃勒特里亚的第亚戈拉由于在婚姻方面受了委屈,愤而推翻了当时的骑士寡头统治。为某件诉讼纠纷,在赫拉克里亚发生过内乱,在忒拜也有过这种情况,两处骚乱的起因都是法庭对某宗通奸讼案的裁决;两处的裁决都是公允的,但是引起了党派之争,败诉的一方在赫拉克里亚是欧鲁狄奥诺斯,在忒拜是阿契亚斯,那些与他们有仇的人趁机搅和,把他们绑在广场的柱子上示众。许多寡头政体的覆灭,都是由于寡头集团内部的某些成员不满于另一些成员的专制暴政遂起而发难,造成政体的解体,正如在克尼多斯和凯俄斯所发生的事情那样。
1701903574
1701903575
政权更迭也可能发端于一些意外的事件,所谓的共和政体和一切对议事官员、陪审官员及其他各类行政官员都有财产资格要求的寡头政体都可能遭此厄运。经常的情况是,最初这些财产要求可能正好适合某一特定范围,使得寡头政体中仅有少数人能满足这种要求,在共和政体中仅有中产阶层能满足这种要求。然而由于和平或其他某种好机会,城邦日见昌盛,家家户户的财产都增加了数倍,都符合了原定的财产要求,于是乎人人都有资格从政为官;这种变故时而十分细微,不易为人觉察,时而则来之迅捷。
1701903576
1701903577
寡头政体中发生政变和骚乱的原因就有上述这些。总起来看,无论是平民政体还是寡头政体,有时候它们并不向与之相对立的政体转变,而是变为同类政体中的另一种形式。譬如,奉行法治的平民政体和寡头政体可以向权力型的平民政体和寡头政体转变,而后两种形式的政体也可以向前两种转变。
1701903578
1701903579
【7】 在贵族政体中引起骚动的原因是名位仅为少数人所占据,我们在上面说过,这也是在寡头政体中引起动荡的原因之一。贵族政体在某种意义上亦是寡头政体,两类政体都是少数人当权,尽管两种人所凭借的东西各不相同,由于这些缘故,贵族政体就显得像是一种寡头政体。倘若群众在德性方面也变得和统治者一样贤明通达,内乱就最有可能发生,甚或是必定发生。在斯巴达就有所谓的“帕尔赛尼”。帕尔赛尼们都是斯巴达名门贵胄的私生子,他们合谋举事,为人发觉后被遣送到塔林顿去当殖民者。或者,那些在德性方面不逊他人却受到身居高位者的压制或侮辱的人也会聚众滋事,受辱于斯巴达诸王的吕桑德就是这样。或者是一位勇猛之人被排除于名位之外,比如克那东就曾阴谋反对阿格西劳斯治下的斯巴达。此外,倘若一个城邦中一些人赤贫而另一些人奇富(这在战争频仍的年代很容易见到),内乱也会发生。波斯战争期间的斯巴达即是例子,图尔泰乌斯为人传诵的诗篇《至治》可以为此作证,诗中讲一些人由于战争流离失所,希望重新分配土地。此外,假使某个人虽身居高位,但还有能力爬得更高,意欲君临城邦时,内乱也会发生,就像波斯战争中身为斯巴达统帅的鲍桑尼阿斯所做的一样,还有迦太基的哈诺。
1701903580
1701903581
共和政体与贵族政体之所以倾覆,是由于它们背离了政体自身的公正原则。前者的覆灭发端于未能很好地混合或调和平民主义和寡头主义两个因素,后者则是由于未能很好地调和平民主义、寡头主义和德性三个因素,尤其是前两个因素(我指的是平民主义与寡头主义)。共和政体正是要竭力调和这些因素,大多数所谓的贵族政体亦是如此。其差别不过在于贵族政体比有共和政体之称的政体多了德性这一因素,由于这个缘故,一者较为持久,一者则要差些。其中更倾向于寡头政体者可称贵族政体,更加接近群众的称共和政体。因此贵族政体不如共和政体稳固,因为人多则势大,而且人们彼此拉平,也就更加心满意足。然而一个政体一旦给富人委以重权,他们就会流于暴虐和贪婪。一般说来,无论一个共和政体持何种倾向,其所倾向的那一方面的力量就会乘机增长,政体也就随之易向,比如共和政体转向平民政体,而贵族政体转向寡头政体。这种转变也可以在相反的方向上发生,如从贵族政体转向平民政体——发生这种情况是由于穷人觉得蒙受了不公正的对待,就迫使政体向相反的方面转变。同样,共和政体也可以转为寡头政体。因为唯一持久的政体只会是建立在依据价值或才德而定的平等原则之上的政体,人人都享有其应得的那一份权利。
1701903582
1701903583
以上所说的事情曾在图里伊发生过。那里对官职的财产资格的要求最初相当高,但后来大为减低,于是有资格担任官职的人数就增多了。由于显贵阶层僭越法律,霸占了全部土地(因为该政体具有寡头主义性质,故这些人有可能多占多得),饱经了战争磨炼的平民制伏了他们的卫兵,直至他们交出多占的土地为止。
1701903584
1701903585
此外,由于所有的贵族政体都倾向于寡头政体,其中的显贵阶层更有机会多占多得。如在斯巴达,财产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显贵阶层就更是为所欲为,看上谁就可以娶谁。洛克里城就因同狄奥尼修斯联姻而毁于一旦,不过在平民政体中这种事就不会发生,在各种因素彼此谐和的共和政体中也不会。
1701903586
1701903587
我们在前面一般地讨论一切政体时曾经讲过,忽视小节是引起政体更迭的原因之一,贵族政体就尤其是因为忽略了小节而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更的。最初人们只是放弃了政体中的某一因素,在此之后就更加满不在乎地改动了越来越多的其他细小部分,直到整个政体秩序全部改观。图里伊的政体就经历了这种变故;那里曾经有过一条法律,规定将军只有间隔五年之后方可重新受任,但是一些熟谙军事的年轻人格外地得到了城防军士的钦佩,他们藐视主事的官员,开始谋求废除这条法规,以便同一些人能连续担任将军职务,他们觉得自己有把握实现其目的,因为他们看到平民们是乐于举手赞成他们继续做将军的。主管官员即所谓的议事官员起先反对修改成规,但随后赞同了这一提议,他们以为改动这条法规并不会触动政体的其他方面,然而到后来他们再想阻挡接踵而来的种种其他变动时,无论怎样设法也来不及了。整个政体的组织制度转变为由那些野心勃勃的变革者控制的权阀制度。
1701903588
1701903589
一切政体的覆灭既可以起因于政体内部,也可以起因于外部。倘若一个城邦的近邻或相距虽远却很强大的他邦实行的是与之相对立的政体,就会从外部影响该邦的政体。在雅典与斯巴达争雄的年代就出现过这种情况,雅典人到处消灭寡头政体,斯巴达人则到处取缔平民政体。
1701903590
1701903591
以上我们大致阐述了各种形式的政体发生更迭和骚动的由来或原因。
1701903592
1701903593
【8】 接着我们要从共同的方面和就个别情况单独地考察每一种政体的维持或保存。首先需要明白的是,只要我们知道了诸种政体由以毁灭的原因,也就知道了它们赖以保存的原因。因为相反者产生相反者,而毁灭正好与保存相反。在那些张弛得度的政体中,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比促使人们奉公守法更要紧了,在细小的方面尤其要严加警惕。些微的违法行为常常不为人觉察,正如不断浪掷小额财物,到头来大多落得一贫如洗。这样的花销由于不在一朝一夕,故不易引起人们注意,人心在这些事情上可能会误入迷途,恰如这样一种诡辩:“事事皆小,总汇自小。”在一种意义上这种说法是成立的,但在另一种意义上则不然。因为尽管由诸多微小的部分组成,整体或总汇并不见得就小。
1701903594
1701903595
第一点是必须采取措施防范这样的开端,其次的一点就是不能指望那些旨在蒙骗群众的诡计或花招,事实已经做出了无情的驳斥。前面在讨论各种政体时,我们曾提到过这类性质的诡计。此外,无论是寡头政体还是贵族政体,它们中有一些能够维持长久显见得不是由于政体本来牢固可靠,而是由于它们的行政官员在同政体内外的人员打交道时都维持了良好的关系,非但不委屈那些未加入该政体的人员,而且招纳他们中的领袖人物到政体中来;而对于那些喜好名誉之人从不不公正地剥夺其名誉,对众人则从不侵夺其财产;而且,执政者以平民主义的态度来处理他们自己和未参与政权者之间的事务。平民主义者竭力为群众争取平等,这在彼此同等的人中间不仅是公正的而且是有益的。因此,倘若政府机构十分庞大,多有一些平民主义的立法是有益处的,例如,把官职的任期限定为六个月,以便所有彼此同等的人都有机会担任。其实,一群彼此同等的人本来就类似于平民大众,因此如前所述,在这样一群人中常常也会涌现平民领袖一类的人物。这类措施可以减小寡头政体和贵族政体转入权阀政体的机会,因为任期既短,各类官员们就不太容易造成大的危害了,与此同时,长期占据官职往往把平民政体或寡头政体变成了僭主制或暴君制。因为终成僭主之人,或者是每一政体中呼风唤雨之人——在平民政体中是平民领袖,在寡头政体中是少数权贵,或者是那些长期担任高官重职之人。
1701903596
1701903597
各种政体得以保全不仅是因为其毁坏者远在他邦,有时也因为这种威胁近在咫尺,因为畏惧使得人们更加出力地维护其政体。因而,当政者应该对政体所受的威胁熟虑在胸,随时准备发出警告,以远害为近患,使公民们时时保持警惕,就像夜间的巡卫,从不放松其戒备。此外,还必须通过种种法律尽力防止贵要阶层之间的敌对和内讧,并且把那些尚未卷入争讧者隔离于争端之外。一般人总是不知防微杜渐,惟独政治家才有此卓识。
[
上一页 ]
[ :1.70190354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