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1903598e+09
1701903598
1701903599 在寡头政体与共和政体中,财产资格的变动也能引起政权的更迭。譬如,财产限额保持在同一数目,然而由于城邦的货币量大有增加,就有必要把通行的币量与过去的标准相折算,在年年定期登记公民财产的城邦应该每年折算一次,在较大一些的城邦则应三到五年折算一次。倘若币值按先前的标准折算增加或减少了数倍,即政体中的财产估额增加或减少了数倍,就需要借助法律来提高或降低财产资格要求,在超出和不足的情况下相应地提高或降低若干倍。在各种形式的寡头政体与共和政体中若不采取后一类措施,有些共和政体就会演变为寡头政体,有些寡头政体就会转入权阀政体;若不采取前一类措施,共和政体就可能演变为平民政体,寡头政体则演变为共和政体或者是平民政体。
1701903600
1701903601 对于平民政体、寡头政体、君主政体以及任何一种形式的政体而言,共同的一点要领是不能让某个人的势力得以异乎寻常地膨胀,更应当尽量设法在长时间内一点一滴地授人以名位,而不是骤然间授之以显赫高位。因为人们是会腐化堕落的,毕竟不是人人都能交上好运。倘若已经做错,照样不能骤然剥夺那些在骤然之间所给出的名位,而须逐次缓慢地予以剥夺。必须制订各种法律尽力防止任何人拥有过多过大的权力,无论是因人多势众,还是因家大业大。倘若防范未果,也只好把这种人及其同党逐出城邦。既然人们的私生活也可能引起政体的变革,就应当委用一位官员专事监督那些其私生活与现行政体不相协调的人,在平民政体中就得与平民政体协调,在寡头政体中就得与寡头政体协调,在任何其他形式的政体中也是一样。出于相同的原因,对城邦任何部分的兴盛发达都须严加注意;这方面的一剂良方是永远把行为管理权和行政官职分别授予彼此反对的部分(所谓彼此反对的部分,我指的是贤明之人之于多数群众,或富人之于穷人)。另一个办法是穷苦大众同富人相结合,或者是增扩中产阶层,这是消除起因于不平等的骚动的良法。不过,对一切政体最重要的一点是借助各种法律在城邦家政的各个领域树立良好的秩序,杜绝各类官员借职牟取钱财。
1701903602
1701903603 这一点对各种形式的寡头政体尤为要紧。虽说不能担任官职,众人也未必就会那么恼恨,说不定他们还会因为得暇料理私务颇为欣慰,然而一俟人们觉得官员们侵吞了公款,这时双重的懊恼就会一齐袭来:一则与名位无缘,一则名位加身者损公自肥。假如实施了这类法规,单是平民政体与贵族政体就可以合并;因为两种政体中的显贵阶层和群众此际均能心满意足,如愿以偿。人人都能参与行政统治,这正是平民主义者的祈求;显贵阶层占据各种官职,这又遂了贵族主义者的心愿。只要杜绝了官员借职牟利的现象,这一点就会实现;因为穷人们既觉为官无利可图,遂难生求仕之心,而宁愿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的私务上,而富人们由于无须以公肥私,自会恪守公职。于是,穷人们由于专心操持私活而逐渐富了起来,显贵阶层也不会受治于无名之辈。为防公款遭受侵吞,公款的征缴应在全体公民在场的情况下进行,公共账目应加以复制,由不同的宗姓、坊社和部族分别保管。还应立法嘉奖那些有为政清廉之美誉的行政官员。在平民政体中,应当设法保护富室,不仅不能瓜分他们的财产,也不能掠夺其收入,有些政体以不知不觉的方式做了这种事情。当然若能阻止富人被迫甚至是自愿地承担那些巨奢却又无益的公共捐献那就更好了,比如在合唱队、火炬赛跑及所有其他这类事情上的捐献。另一方面,在寡头政体中则应从多方面关心穷人,那些多少有些甜头的官职应由他们担任,要是某位富人对穷人施暴,就应该比他在富人们中间做同样事情时受到更严厉的惩罚。而且,产业只能在家族中继承,而不能赠送他人,并且同一人不得继承多于一份以上的遗产。这样产业的分配就比较均匀,更多的穷人将有机会步入富人的行列。无论是在平民政体还是在寡头政体中,采取以下措施都是有益的,即让较少享有政治权利的人——在平民制中是富人而在寡头制中是平民——在政体中最重要的官职之外的其他方面同别的人保持平等,甚至是稍稍占先,而最重要的官职只能或大多数只能由当权阶层来担任。
1701903604
1701903605 【9】 想要担任政体中最重要的官职,就必须具备三项条件。首先,必须忠于现存政体;其次,必须具有为政方面的最高才能;第三,必须具备为每一政体特有的、与该政体相称的那种德性和正直(假如各种政体的公正观念并不相同,那么各种政体所提倡的正直或正派也必定彼此相异)。倘使一个人未能同时具备这三项条件,人们在对他做出选择时就要犯踌躇了。例如,某人虽有将帅之才,无奈心地邪恶且于政体不忠,另一人既正派又忠于现行政体,那么应该做何抉择呢?看来应当从两方面考虑,看在所有人中哪一项更多的为人人具有,哪一项只为较少的人所有。从而在选择将领时,可以军事经验为主,德性为次,因为贤人虽多,将才却难觅。若是说选择一位守卫或司库,情况就正好相反;因为这类司职在德性方面的要求应高出常人,至少也要与常人持平,而这方面的知识却是人人皆有。
1701903606
1701903607 有人或许要问,假使一个人既具备了才能又忠于现行政体,为什么还必须具备德性呢?因为这两项条件已足以使他能够为公民谋取共同的利益了。或者,具备了这两项条件的人难道还不能守身自制吗?他们熟知并热爱自己的私业但并不悉心加以料理,这样的人有时候会不会对公共的事业也掉以轻心呢?
1701903608
1701903609 简而言之,各种政体所制订的有利于自身的一应法律,无一不是为了维持或保全现行的政体。我们多次强调过的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愿意维持现政体的人众的势力必须强于不愿维持现政体者的势力。在这一切之外,不应忽视但在今天为诸种蜕变了的政体所忽视的一点是:中庸。平民政体所采取的许多措施实际上败坏着这些平民政体,寡头政体的许多措施也败坏着寡头政体。那些自认为德性仅为他们所奉行的那一种的人往往会走向极端,他们浑然不知其所作所为对一个政体的影响。正如一只鼻子若是偏离了钩鼻或塌鼻的优美端正,仍旧可以保持优美而不至难看,然而倘若偏离得过于极端,鼻子首先就会失去其匀称,最终会因在某些方面过度或反之在另一些方面不及显得不再成其为一只鼻子了。身体的其他各部分也完全是这样,以各种政体而论情况也莫不如此。寡头政体或平民政体,尽管离最优秀的政体相去甚远,但也不失为充分可行的政体;但如果把两者各自的主张推向极端,首先会使政体劣化,最终自然会不复成其为一个政体。由此可知,立法者或政治家必须明辨,哪一类性质的平民主义措施能保全平民政体,而哪一类损害平民政体,哪一类性质的寡头主义措施保全寡头政体而哪一类损害寡头政体。因为倘若没有了富人及群众,两种政体中的任何一种都不可能得以存在或维持。一旦实现了财产的平等,政体就必然会转入另一种形式;因而企图凭借极端的法律来消灭其中的某一方,最终不免会连同这些政体一道消灭了。
1701903610
1701903611 在各种平民政体和各种寡头政体中,人们常常要犯这种错误。在平民政体中是平民领袖们,其背景是群众的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他们总是要把城邦一分为二,向富人们宣战,然而他们又总是一定要给人造成相反的印象,处处显得是在替富人说话。在寡头政体中,寡头们也声称自己是在为平民着想,然而他们立下的誓言本应与他们今天所立的相反。今天他们的誓言是:“我将是平民的对头,并愿将一切可能的祸患加于平民。”而他们应该有完全相反的主张及判断,表现在誓言中就是:“我不会加害于平民”。
1701903612
1701903613 不过,在我们述及的所有保全政体的措施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依照政体的宗旨对公民实施教育,不幸在今天所有人都忽视了这点。最有益的法律,而且得到了其所辖的全体公民的称道,如果在政体范围内未能形成风尚及通过公民教育深入人心,这样的法律就依然是无用的。如果这些法律具有平民主义性质,就应实施平民主义教育;如果具有寡头主义性质,就应实施寡头主义教育。因为正如个人缺乏约束便易流于放任,城邦缺乏纪律就会失之松散。依照政体的宗旨教育公民,即是不让公民去做那些正中平民主义者或寡头主义者下怀的事情,而是引导公民去做那些令平民政体或寡头政体得以维持的事情。然而,如今的各种寡头政体中,统治阶层的子女在奢纵的环境中长大,穷家子女却在磨炼和辛劳中成长起来,因而他们更加盼望也有能力实现变革;另一方面,在显得最像是平民政体的平民政体中,实行着有悖于公民利益的政策,其原因在于曲解了自由原则。平民政体有两大信条,一是权力属于大多数人,一是自由原则。平民主义者认为,公正或正义即是平等,而平等又在于大多数人的意见的主宰地位,至于自由(及平等),则在于做一个人所想做的事情。在这种性质的平民政体中,每个人都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恰如欧里庇德斯所说:“(一切)如愿以偿”。然而这种自由观念是轻率的,遵照政体的宗旨生活,并不一定就应被看作是受奴役,毋宁说这是一种自我保存或解救。
1701903614
1701903615 各类政体的更迭或覆灭出于什么原因,它们的保全或维持又依靠什么途径,简而言之就是上述这样一些。
1701903616
1701903617 【10】 剩下来还要讨论君主政体的问题,讨论其毁灭出于何种原因以及通过什么途径它能自然得以保全。大致说来,以上关于各种政体的阐述也同样适用于君王制及僭主制。君主制与贵族制相合,而僭主制或暴君制乃是极端形式的寡头政体与平民政体的结合,所以它对其所辖的臣民有着最大的危害,因为这种体制可以说是恶上加恶,兼具了两种极端政体的偏差和错误。这两种形式的君主政体的起源截然相反;君王制有助于置贤明之士于平民之上,君王出身于那些其自身或其家族德性卓著或凭靠德性建有殊勋的贤明之人;相形之下,僭主制或暴君制则产生于平民或群众凌驾于显贵阶层之上,这种体制保证平民群众不受后者侵凌。史实便能说明问题,因为差不多大多数的僭主可以说都出身于平民领袖,他们靠攻击显要人物博取平民的信任。在城邦版图业已扩增的情况下,一些人就是通过这种途径成为僭主的,在更早的时期,一些野心过重的君王僭越世袭的权限建立了更加专制的统治,遂以另外的方式成了僭主或暴君。还有一些僭主出身于经过选举担任了重要官职的人(古时候平民们给民政官或祭监以很长的任期)。另一些人成为僭主,起因于各种寡头政体推选某一人主管数种最重要的官职的做法。在上述的任何一种情形下,一个人只要心生此念,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建立僭政,因为身为王者或位居显要,他已经是大权在握了。阿尔戈斯的斐多以及另外几人就是例子,他们本为君王,后来都成了僭主。另有一些人,如伊奥尼亚诸僭主及法拉里斯,则是从高官显位爬上僭主之位的。又如勒昂底尼的帕奈修斯、科林斯的库伯塞罗斯、雅典的佩西斯特拉托、叙拉古的狄奥尼修斯以及另外一些人都是以同一方式成为僭主的,即他们均是平民领袖出身。
1701903618
1701903619 正如我们所说,君主制依照了贵族政体的体例。因为它依据的是价值或才能、个人或家族的德性、勋业以及与此俱来的势力。所有享此殊荣者或者是功业卓著,或者是有能力为城邦或民族建功立业,他们中的一些人使其城邦免受奴役,就像科德罗斯一样,另一些人如居鲁士则使其邦国获得了自由,或是像斯巴达诸王及马其顿人和摩洛人的诸王那样,开拓或占领过一片疆土。设置君王的用意是保护那些既得财产免遭侵害,并保护平民不受暴虐。然而,正如多次说过的一样,僭主或暴君置公共利益于不顾,如果他还有所牵挂的话,那就只是他的私利。寻欢作乐是僭主或暴君心中的寄托,而君王的目标则是高尚。因此,僭主贪图多多益善的财物,君王则更加看重能带来荣誉的事物;王室的卫兵都是本邦公民,而僭主只好从外邦招募卫士。
1701903620
1701903621 显而易见,僭主制或暴君制兼具了平民政体与寡头政体的恶德。它从寡头政体中学得了以财富为目的,因为唯有如此僭主们才能供养其卫队和维持其奢纵的生活;再就是不信任群众,因此收缴了群众的武器,寡头制和僭主制两者都肆意祸害群众并把他们大批逐出城市,疏散到乡野去定居。它从平民政体那里学会了向显贵阶层开战,秘密地或公开地处死他们,或者是予以放逐,原因在于这些人是僭主们的互知底细的对手[4],是他们权力道路上的绊脚石。而且,密谋不轨之人也正是出在这些人之中,他们或者是想自己夺取统治权,或者是不愿臣服现行的统治。因此伯里安德劝谕斯拉苏布罗时,击落了黍田间那些最高大的黍穗,示意后者除掉城邦中妨碍了他的杰出人物。[5]如方才所述,君主政体发生变更的起因与其他各类政体的情况一样;臣民们起来反对他们的君主,往往有三个缘由:不公正、恐惧与蔑视,(不公正最主要地表现于暴虐,)有时候也表现为没收私人的财产。
1701903622
1701903623 无论是僭主制还是君主制,起事者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因为君王们拥有巨大的财富和荣耀(名位),而这两者恰是一切人之所欲。有时,叛乱的锋芒直指统治者其人,有时指向这种官职或职位;由暴虐而生的叛乱自然会针对统治者的人身。暴虐可分许多种类,而每一种暴虐都能激起愤慨,盛怒之下,大多数人的举动都是为了报复,而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例如,佩西斯特拉托家族由于当众凌辱了哈尔摩狄乌斯的妹妹并羞辱了哈尔摩狄乌斯本人而招致了报复;哈尔摩狄乌斯的行为是为了他的妹妹,而阿里斯多格顿挺身而出则是为了哈尔摩狄乌斯。针对安布拉基亚的僭主伯里安德的一次阴谋的原委是,当他同他宠爱的一位少年共饮时,戏问这位少年是否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鲍桑尼阿斯之所以要谋刺腓力浦王,是因为后者纵容阿塔罗斯一伙人侵凌了他自己;而德尔达之谋弑小阿蒙塔,亦是因为后者向人张扬自己曾狎占过少时的德尔达。又如,塞浦路斯的欧阿戈拉斯为一位宦臣所弑,原委是他的儿子拐走了这位宦臣的妻室。一桩桩弑逆事件的发生,大多是由于臣民在人身方面受到了某位君主的羞辱。譬如克拉泰乌斯之进犯阿克劳斯,前者因受侮辱一直耿耿于怀,原本就足以因小的纠纷引发拼争,偏又出了这种事情:阿克劳斯许诺以二女之一许配克拉泰乌斯,却自食前言,让后者一个也没娶上;在同西拉斯和阿拉班的战争中形势吃紧时,他把大女儿嫁给了埃利梅亚的君王,随后他又把小女儿嫁给了他(同前妻)的儿子阿蒙塔,认为这样一来后者同他与克利奥帕特拉所生的儿子相争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小了。克拉泰乌斯以这件小事为举事的借口,其实他也完全可以找更加微不足道的一系列其他借口来掩盖其身为嬖臣的真正的难言之隐。又如,拉里萨的赫兰诺克拉底的谋叛也出自同样的原因,狎占其青春年华的阿克劳斯曾许愿送其还乡而终究食言,于是他觉得他们间的这种狎合不是出于情爱而毋宁是出于暴虐。又如,蒲松和爱诺斯的赫拉克里戴为了替他们的父亲报仇杀死了科图斯;而阿达马斯之所以要背叛科图斯,是由于遭受过后者的虐待,在幼年时就被阉割了。
1701903624
1701903625 不少人由于恼恨体罚,视之为一种羞辱,遂有一些人杀死了或因受凌辱试图杀死城邦的官员或王室成员。在米提利尼就有这类事情,麦加克勒斯及其朋友路遇彭茜卢族的人以棍棒殴打邦民,便群起而攻之,杀掉了后者。后来,斯麦尔德由于受到彭茜卢王的鞭笞并被从妻子身边带走,愤而杀死了该王。又如德坎尼科斯之成为反叛阿克劳斯的领袖,也是因为先前曾有切肤之痛。其忿愤的缘由在于,阿克劳斯曾把他解送到诗人欧里庇德斯那里受其鞭笞,因为他曾说欧里庇德斯鼻息浊臭,使得后者大为难堪。出于这类原由的弑逆与谋叛事件,还可以另外举出许多例子。
1701903626
1701903627 同样,恐惧也可以生事,因为它是引发事端的诸种缘由之一。它在君主政体中的作用正同它在一般政体中的作用一样。阿尔塔帕尼之所以要谋弑克塞克西斯,就是因为他违背后者的旨意缢杀了大流士后心怀恐惧——做这件事时他觉得在宴饮之间提及此事,或许克塞克西斯就会忘掉这事而不予追究。
1701903628
1701903629 轻蔑是滋事的另一缘由;以萨尔达那帕罗斯为例,有人曾看见他同一帮妇女在一起梳理羊毛(如果讲故事的人没有说错的话;不过即使不是他,也确实另有某人真有其事)。狄翁由于轻蔑袭击了狄奥尼修斯二世,他看到后者成天沉湎醉乡,同样受到了公民们的轻蔑。甚至僭主或暴君的朋友们也会因心生轻蔑加害于僭主本人,因为他们深受信赖,便无所顾忌,不把僭主放在眼里,并觉得这样做了也没有谁知道。又及,那些自认为有能力登上权力宝座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会因轻蔑而举事,有能力的人蔑视危险是因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权力,正如统率军队的那些将军们一样,居鲁士之袭击阿斯图亚哥,就是轻蔑后者奢靡的生活,觉得后者的力量正在耗散殆尽。又如色雷斯人苏泰斯本是阿马多库斯王的一位将军,同样也倒戈犯上。
1701903630
1701903631 有时人们举事也可能是出于多种原因,例如米士里达特斯反叛阿里奥巴扎尼就是既出于轻蔑又出于贪婪(生性骠悍之人若是被君王们委以军事重任,就极有可能由此而生叛乱之心,因为骠悍骁勇就在于获取权力),两种动机兼备,他们已然是无往而不胜,自然要犯上作乱了。
1701903632
1701903633 在以上述及的这些之外,追逐名誉是致使人们滋事的另外一种缘由。不像有的人刺杀僭主或暴君贪图的是将会到手的厚酬和高位,每一追求名誉之人甘愿铤而走险却是出于我们以上所说的原因,即为了成就一番令他人自愧弗如的壮举,借此在世人中声名远播;怀着这般抱负,他们谋刺君主绝非贪图王位,其一心向往的只是名声。不过,有此番抱负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因为一旦事败,毕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故这种人必须置生死于度外。他们应当效仿狄翁的果敢:当狄翁率领一小队人马前去攻杀狄奥尼修斯(二世)时,慷慨陈言:“不论他前进到什么地方,这番成就都足以令其心满意足,哪怕是一踏上(叙拉古的)土地生命即告终结;这样的死对他来说高尚而又壮烈。”可惜大多数人难得有他这样的心情。
1701903634
1701903635 就同其他每一种政体一样,僭主制或暴君制覆灭的方式之一是外有敌患。一旦有某一政体与其相反而又更为强大,这种事就会发生。由于施政方针上的对立,其外部的政体显然会有进犯该政体的愿望,而且只要力所能及,谁都会这样去做。有几种政体都与僭主制相反对,甚至平民政体也在其中,正如赫西俄德所说:“陶工厌恨陶工。”因为最末一种形式的极端平民政体已然是一种僭主制。君主制和贵族制由于施政方针上的对立也都与僭主制为敌,由于这一缘故斯巴达人消灭了大多数的僭主制,而叙拉古人在内政清明时也奉行了同样的政策。僭主制或暴君制覆灭的另一种方式是内部失和。在这种情况下,统治集团内部发生党争,就如葛洛家族及现今的狄奥尼修斯家族一样。在葛洛家族中,希厄若诺斯的兄弟斯拉苏布罗阿谀葛洛之子,使其陷入荒淫的生活之中,为的是自己篡权夺位,葛氏家人合谋保全整个僭主体制并除掉斯拉苏布罗,然而这一合谋团体中的一些人趁此良机,把僭主一伙及斯拉苏布罗悉数逐出了城邦。狄奥尼修斯家族的嫡属狄翁起兵犯主,并借助平民的力量,终将狄奥尼修斯二世逐出城邦,自己不久后也为人所杀。
1701903636
1701903637 人们攻击僭主制,最主要的缘由有两个,那就是仇恨与轻蔑。其中之一,即仇恨,永远伴随着僭主制或暴君制,而轻蔑往往会导致众多的僭主制倾灭。可以以此为证:那些艰苦创业者大多保住了他们得到的权力,而那些凭靠继承获权者可以说都纷纷在转眼之间失去了权力;因为生活奢华安逸就很容易招致轻蔑,给那些欲兴师问罪之人以许多可乘之机。愤怒也可以归结为仇恨的一个部分,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二者能导致同样的行为。在很多时候愤怒甚至比仇恨更能催人奋起,人们更容易愤而生事,因为这种激情支配下理性就失去了作用。而暴虐最有可能引发人的生命的激情,佩西斯特拉托和其他许多僭主就是由于横施暴虐而招致灭顶之灾的。相形之下仇恨就比较容易忍受,因为愤怒总是伴随有痛苦,因而不易听从理性支使,但憎恨却可以没有痛苦。
1701903638
1701903639 提纲挈领地讲,以上述及的导致纯粹的也是最末一种形式的寡头政体与极端的平民政体覆灭的那些缘由同样也适用于僭主制或暴君制。其实,这两种形式的政体已然是僭主体制,只不过充当僭主的人各不相同。君主制则最不受外部势力影响乃至为之颠覆,多数的时候君主制灭于内患,大多数君主制都是这样覆灭的。其覆灭的方式有二,其一是王族内部自相倾轧,另一方式是君王竭力谋求更具僭政性质的统治,在这种情况下君王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多更大的超出法律范围之外的权力。如今君主制不再见得到了,要说有这样的政体,那也更接近于僭主制。其原因在于,君王所统治的是甘愿顺从的臣民,在较为重要的事情上拥有决定权,而如今大多数人彼此不分上下,没有人能杰出到足以配得上王位的至尊和高贵。所以今天的人们因此不堪忍受君王的统治,假若有人凭借欺诈或暴力强迫人们接受王治,他这样做时就已经俨然是一位僭主了。世袭制的君主政体之覆灭,除上述原由外还另有起因,即世代相传的君王常常受人轻蔑,他们本来只拥有王权,并无僭主那样的权力,却时常欲行暴政。这类君王随时都可能被废黜,因为只要臣民不复顺从,他们就立刻不复为王了;然而即便是臣民不情愿,僭主照样还是僭主。
1701903640
1701903641 各种形式的君主政体之覆灭,就出于上述这些原因以及同类性质的另一些原因。
1701903642
1701903643 【11】 简而言之,通过与上述相反的原因或途径君主政体显然就能够得以保全。分而论之的话,首先君主制可以因谦恭有度[6]得以保全。凡王权范围越小,其王位必定都能维持更长的时间。因为这样的君王更容易同常人平易相处,不致奉行极权专制,而且也较少或较轻受到臣民们的妒忌。正是出于这一点,摩洛人的君主制才历世而不坠。与此相仿,斯巴达人的君主制也经久不衰,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把王位一分为二,而且后来特奥庞波又进一步对王权采取了其他种种节制措施,并用监察制来限制王权。他削减了王权,但是延长了君主制的寿命;从某种意义上说,他非但没有压缩君主制,反倒是对其有所扩展。这正是他用来答复其妻的责难的话语:据说,他的妻子质问他,他传给儿子的王权比他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王权要小,难道他一点也不感到羞愧吗?他答道:“当然不,因为我传下去的王权更加长久。”
1701903644
1701903645 至于僭主制的保全,有两条截然相反的途径。其一有着悠久的渊源,至今仍是大多数僭主的施政方略。很多人都说科林斯的伯里安德发明了这种僭术,不过在波斯的统治制度中可以找到大量的这类实例。如前所述,古时就有各种保全僭主制的方略,比如,僭主应该芟除邦内杰出之士,斩杀那些气宇轩昂之人,尽量废除共餐制,禁止结社、教育以及其他一切这类活动,对一切人严加防范,以免有两样事物在民众间悄然形成:高昂的志气与彼此间的信任。僭主们应当明令禁止各种派别的聚会及其他闲谈或讨论各种问题的集会,并且尽最大力量在所有范围内防止人们彼此相识,因为熟识就更有可能助长彼此间的信任。而且,他还应强迫人们总是生活在明处,在他的宫门周围活动(这样人们一举一动就极难逃过他的监视,而且处处受监视,人们也就会形成奴颜婢膝的习尚)。所有这类措施之外,他还应效仿波斯人及野蛮民族的僭术,这一切僭术所能起的作用是完全相同的。一位僭主还不应不知道臣民中有某人碰巧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为此必须雇佣密探,如叙拉古就有所谓的“女探”[7],而希厄罗也常派人去有集会或聚会讨论的地方刺听民情。这样一来,由于对这种人的恐惧,人们讲起话来就会有所顾忌,如果直吐心曲,就难保不会泄露出去。另一类僭术是在臣民中制造仇隙,挑起朋友与朋友之间、平民与贵要之间及富人自身之间的争斗。而且,僭主还应造成臣民的贫困,他既可以依靠对臣民的搜刮来养活自己的卫队,又可以置臣民于终日操劳之中,使其无暇图谋不轨。埃及的金字塔就是这种僭术的一个例证,再就是库柏塞利德家族对神庙豪奢的献祭、佩西斯特拉托之建造奥林匹亚宙斯大神庙以及萨莫斯岛上波利克拉底所增建的建筑物;所有这类营造工程的用意都只有同一个,即使臣民们既不得闲暇又家无斗米。另一僭术是苛征暴敛,叙拉古的狄奥尼修斯就是这样做的;狄奥尼修斯当政时,曾勒令公民们在五年内把自己的全部家财尽数纳入公库。僭主或暴君们往往好战,以此来使臣民不得闲息,并让他们总是需要一个人来做他们的领袖。君主制之所以得以保全,是由于朋辈们鼎力相助,然而僭主制却最不信任朋友,因为僭主们明知人人都欲除之而后快,而那些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人的这种愿望尤其迫切难捺。
1701903646
1701903647 而且,所有的僭主制或暴君制中都可以见到最末一种形式的极端平民政体的种种卑劣手法。比如,在家庭中给妇女以权力,以便她们告发自己的丈夫,放松对奴隶的约束,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让他们告发自己的主人)。因为,奴隶和妇女二者都不会图谋反对僭主,由于生活得自在,他们当然要对僭主制及平民政体心怀好感。而且平民们也乐于耍君主威风,所以在这两种体制下谄媚者或佞臣都能占宠得势,荣极一时,在平民们面前,平民领袖就扮演了这种角色(平民领袖就是平民们的“佞臣”),而僭主们也自有其卑躬屈膝之仆从,这些人的要务就是溜须拍马。由于这一缘故,僭主专爱恶人,因为他高兴有人奉承,而具有自由人之高尚精神[8]的人无一会如此下流;贤明之人以友爱待人,但不会曲意逢迎。而且,恶人可以用来干恶事,正如谚语所示:“铁钉敲出铁钉。”僭主制的一大特征即是不喜欢任何尊贵或自由的人,因为僭主觉得只有自己才配有这类品质,而任何人只要敢于表现出与其相抗衡的尊贵或自由,就会被视为对僭主的唯我独尊的地位的冒犯;僭主们对这种人必定恨之入骨,就如同他们剥夺了他的权力一样。而且,僭主们喜欢外邦人甚于喜欢本邦公民,他与外邦人频频共餐、终日相伴,因为一者是他的敌人,而另一者与他无敌无仇。
[ 上一页 ]  [ :1.701903598e+09 ]  [ 下一页 ]